《all 路/asl 路飞in霍格沃茨》梵星游

13、第 13 章

　　好冷。

　　孤儿院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下得人心烦。

　　艾斯吃过早饭以后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此刻正在床上曲腿坐着，他俯身用手臂揽着双腿，然后侧着脸搭在膝盖上面，漠然地看着窗外发呆。

　　不断有雨滴打在那布满灰尘污渍的窗户上，随即又滑落下去，雨水就这样不断冲刷着这面小小的窗户，然后流下污浊的液体。

　　昏暗的室内没有什么照明，因此窗外的景象透过窗户映在了艾斯的脸上，雨滴不断滑落，看上去就像艾斯在不停地哭泣。

　　艾斯讨厌下雨。

　　下雨会让孤儿院本就不怎么样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最重要的是，雨天意味着艾斯像这样只能枯坐在房间里消磨时间，因为在这样的天气出去玩上一顿，回来不好好洗上一次热水澡，保准会感冒，甚至发烧。

　　如果就那样发烧的话，也许不会有人来管他的死活，或者说，就算高烧到去世，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好冷。

　　艾斯抱紧了身体，用那层单薄的被子裹住自己，在床上蜷缩着躺了下去。

　　冬天的雨夜比平时更难熬，所有小孩的衣服和被褥都差不多，可是在冬天几个关系亲近的小孩之间会把床拼在一起，就像小动物一样抱团取暖，只除了艾斯。

　　他是落单的狼崽，不屑和兔子们为伍，当然，兔子们更是瑟瑟发抖，不敢靠近。

　　艾斯讨厌下雨，尤其是这样淅淅沥沥的阵雨，把他困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却又不能阻隔那些窃窃私语。

　　还不如干脆来一场倾盆大雨，间或电闪雷鸣，这样反而很安静，因为所有人只能听见他们自己的声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听说他是罪犯的孩子。”

　　“他是恶魔（Demon）之子。”

　　“他一定想杀了我，就因为我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他迟早也会犯罪，就像他的父亲。”

　　“马歇尔夫人干嘛不把他扔出去？”

　　“太善良的马歇尔夫人。”

　　“他是邪恶的D。”

　　只要艾斯出现在孤儿院的公众场合，这里那里总是有各种声音，所以他才总想逃出去。

　　好冷。

　　艾斯用力捂住耳朵，紧紧地蜷缩自己小小的身体，可是寒风依旧无孔不入，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几乎窒息。

　　干脆出去淋一场雨怎么样？在这里，仅是存活就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因病去世却那么容易。

　　如果就这样死掉，会不会是最好的结局？艾斯在心里一遍遍问着自己。

　　在他真的成为杀人犯之前，以一个尚且干净的身份死去？

　　“艾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艾斯突然发现自己正坐在后院的大树上，原来是春天到了。

　　积雪已经消融，万物重新迸发出生机，曾经被大雪掩埋的泥土之下，青草重新冒了出来，是和单调的冬天完全不同的新绿。不知名的小花肆意绽放，还有蝴蝶轻盈地从花丛间飞过，那是他最喜欢的景象之一。

　　春天，意味着艾斯又熬过了一个冬天，他又长大了一岁。

　　艾斯很喜欢在春天坐在后院的大树上，观察树顶上的一个鸟窝，每年都会有小鸟在这里被孵化出来，勤奋的鸟妈妈和鸟爸爸时不时带回来一些食物哺育那些叽叽喳喳张着嘴的雏鸟。

　　“你就是艾斯吗？我是路飞，路飞·D·蒙奇，我们做朋友吧？”路飞的声音稚嫩又天真，让艾斯想到窝里的那些幼鸟。

　　艾斯和路飞第一次相遇，就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春天里，那年艾斯刚刚十岁。

　　真刺眼。

　　艾斯的上半身藏在树枝下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站在树下的路飞却正好相反：他仰着脸，整个人都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之下，艾斯甚至能看清路飞颤动着的睫毛，就像花丛间振翼翻飞的蝴蝶。

　　这个叫路飞的一定是被关心和疼爱包裹着长大的孩子，艾斯一眼就能看出来：

　　无论是路飞那一身被浆洗得很干净的衣服、白嫩细腻的皮肤、甜甜的像在撒娇的嗓音、毫无阴霾的大眼睛还有笑起来时几乎要溢出来的脸颊肉……这些线索无一不在展示着这一点。

　　为什么？

　　路飞也是黑头发、黑眼睛，甚至连名字里也有一个D，可是为什么他看起来完全不同？

　　真刺眼。艾斯看着路飞那双相似的黑眼睛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好像笃定了艾斯一定不会拒绝他，也许是因为路飞的撒娇总是无往不利。

　　他一定很爱哭，和他在一起对艾斯没有好处。路飞看上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会大声哭闹来耍赖的那种孩子，而那些愚蠢的大人们，一定只会甚至不问缘由就偏向路飞，然后厉声呵斥艾斯。

　　他们还没说上几句话，艾斯就已经在脑海里构想了一个可怕的未来。

　　嫉妒。艾斯充满恶意的看着路飞，十岁的艾斯还不明白“友善”、“礼貌”、“尊重”这些积极、正面的情绪，他却已经深深领悟了完全相反的情绪：“愤怒”、“不满”、“嫉妒”......这些负面情绪在艾斯胸腔中不停地翻滚着，而路飞对此一无所觉。

　　路飞就是窝里那些被悉心关照的雏鸟，而艾斯对此不能不感到嫉妒，即使他们在此之前还没见过一面。

　　所以，那时的艾斯做了什么呢？

　　他在树上朝着路飞啐了一口唾沫，像逃跑一般跳下树跑走了。

　　可是，路飞好像就此认定了艾斯，他总在艾斯屁股后面追个不停。

　　“艾斯！”

　　艾斯不管不顾，从不给予任何回应，在树林间不停奔跑着，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小的脚印，是艾斯和路飞经过的痕迹。

　　“艾、艾斯！”路飞也从不放弃，他为此摔了好几跤，可是这反而激发了他的好胜心。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执着于我？孤儿院里不是没人不想跟路飞一起玩，马歇尔夫人也很疼爱这个新来的小子。

　　艾斯不停地跑着，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速度都渐渐减了下来，路飞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那个看上去娇生惯养的路飞，居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艾斯觉得自己要甩不开他了。

　　“艾斯！”艾斯寸步难行，才惊觉自己正被路飞紧紧抱着，他终于抓到了自己。

　　好温暖。

　　路飞的拥抱和他看上去一样，充满了阳光的气息，艾斯觉得这个简单的拥抱驱散了他心底长久以来的寒意，原来拥抱是这么温暖舒服的事情吗？

　　艾斯终于不再逃跑，他转身给了路飞一个回抱。

　　从前那些冰冷的日日夜夜、永不停息的声音都好像泡沫一样，“啵”的一声消散了，艾斯只能感觉到彼此鼓动的心跳还有急促的呼吸，这是真实的吗？

　　一阵恐慌袭上心头，艾斯忍不住紧紧抱住路飞，害怕路飞也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可是这没有让艾斯的情绪镇定下来，艾斯的呼吸更加急促了，他迫切地想要确认什么才是现实。

　　于是，伴随着愈加剧烈的心跳和呼吸，艾斯终于睁开了眼睛。

　　艾斯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这是他在霍格沃茨的卧室里，不，这不是重点，艾斯更想起身确认路飞的事情。

　　温暖、紧密的拥抱。艾斯才发现路飞就在自己的怀里，他那和艾斯相比有些过于纤细的身躯正趴在艾斯的胸膛上，随着呼吸小小地起伏着，艾斯松了一口气。

　　艾斯开始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昨晚上来拿点东西，然后应该是嗜睡症突然发作了，所以他倒在了卧室里。现在他们还身上压着两人的被子，看来是路飞在艾斯睡着的时候搬了上来。

　　艾斯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拥抱，他选择把脸埋在路飞的脖颈里，又睡了过去。

　　等艾斯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但是路飞还在睡着。

　　此时，窗外响起了轻微的敲击声，艾斯循声望过去，发现是一只猫头鹰正叼着一封信，于是艾斯用魔杖打开了窗户拿过了自己信——他还是不想离开。

　　是萨博的信，萨博在信上祝艾斯生日快乐，然后就是——

　　“鉴于我在早餐时间没能看见你们，我想你们还在睡觉，那我就不去叫你们啦，但是关于你的生日礼物，我必须要提上一嘴。”

　　艾斯发现自己的床边确实有一个小盒子，不过他选择先把信读完。

　　“这是我们的弟弟攒下的钱买的礼物哦，那个总是觉得饿的我们弟弟？”艾斯的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他也觉得很惊讶。

　　“路飞也在给镇上的人跑腿送信，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攒钱给我们买礼物，除了我们两个的所有人，全都知道这件事。很神奇吧？明明是那个根本藏不住秘密的路飞？不过考虑到路飞自己把他攒的钱给忘了，是去对角巷买课本那天才想起来告诉我的，我又没那么意外了。”艾斯弯起来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礼物是我和路飞偷偷跑出去买的，说实话，老兄，定制款很不便宜。幸运的是，商店老板没能抗住路飞的撒娇，给了我们‘一点’折扣。”

　　“你一定会落泪的，艾斯，我建议你在路飞的介绍下感受这份礼物，你不可能不喜欢它的。”读到这里，艾斯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了，光是想想从前那个很需要人照顾的小路飞在镇上跑来跑去，就为了给他们攒钱买礼物，噢，艾斯几乎要落泪了。

　　最后，在信纸的末尾还写了两行小字：

　　“注：鉴于买礼物的钱我也出了一部分，在我生日的时候，我的礼物上也一定要有那句话。”什么意思？艾斯认为这是拆开礼物才能知道的事情。

　　“又及：今天我想在图书馆呆一阵子，我们晚饭再见吧？今天路飞就由你好好照顾吧。”萨博还贴心地为艾斯留出了一点和路飞独处的时间。

　　读完了信，艾斯把手背搭在额头上，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的手指上还夹着那张信纸。

　　灼热又透明的液体从艾斯的手背下流了下来，划过他脸颊的雀斑，然后是脖颈，最后消失在被褥里。

　　路飞被艾斯剧烈的心跳吵醒了，也可以说，他是饿醒的。

　　“好饿！”路飞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路飞在床上揉了揉眼睛，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艾斯，昨晚你一直没下来，我就在这里找到了你，当时你一直喊着好冷好冷的，而且我对着你的耳朵喊了好几遍，你一点都没醒！我就把我们的被子都搬上来啦。”

　　对于很好地照顾了艾斯这一点，路飞感到非常骄傲。“对了，礼物！”路飞没发现艾斯的异常，转身去拿床下的礼物盒子了。

　　这反而让艾斯有了喘息的空间，他赶紧擦了擦脸颊，打起精神接过了路飞手上的礼物。

　　在路飞无比期待的眼神里，艾斯有点紧张的拆开了礼物——他实在担心自己会在路飞面前痛哭，希望他能坚持住。

　　是一个水晶球，但是又和麻瓜世界的有所不同：里面是在霍格沃茨的球场上，缩小版的艾斯骑着他的扫帚，在天空中肆意飞翔着，那个小小的艾斯的脸上洋溢着自信又骄傲的笑容，好像谁也不是他的对手，这让他看上去神气极了。

　　艾斯从没以这种角度观察过在球场上的自己，这让他感觉很新鲜。

　　在观众席上，还有两个小人模型——是挨着坐在一块的路飞和萨博。小小的路飞在观众席上又跳又叫喊着什么的样子，手臂不停地挥舞着，像在给艾斯加油。

　　旁边的萨博倒是好好地坐着，但是他也时不时把手掌拢到嘴边，像在呼喊着什么。

　　最棒的是，在水晶球的底座，写着这样一句话：给最棒的哥哥艾斯，生日快乐！

　　艾斯瞪大了眼睛，用力地抿着嘴唇，他应该好好感谢一番，笑着称赞这份礼物，顺带揉一揉路飞的头，就像萨博会做的那样，可是、可是不行，艾斯的喉咙发紧，鼻头酸得不行，他知道自己一张口，就会发出让他羞愤的哭腔。

　　“艾斯一直都很棒！”火上浇油的是，路飞不给艾斯一点喘息的机会，径直说着非常有杀伤力的话，“但是我觉得艾斯在打魁地奇的时候超级酷，我喜欢这样的艾斯！”

　　路飞开始对艾斯的沉默不语感到有点奇怪了，他歪着头凑近去看艾斯的表情，“你喜欢这个礼物吗？艾斯？”

　　回应路飞的是艾斯牢牢的拥抱，然后路飞听到哥哥从鼻腔里发出的一点声音：“嗯。”

　　于是路飞又开朗起来，在艾斯怀里自顾自地说着：“我也喜欢这样和艾斯抱抱，艾斯就像火焰一样温暖！”

　　艾斯再也忍不住了，他的眼泪从眼眶中喷薄而出，迅速打湿了路飞的肩膀，等到艾斯终于缓过来时，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点后悔，更多的是害羞——毕竟他一直在路飞面前端着“成熟的好哥哥”的架子。

　　出乎意料的是，路飞反而很冷静，他盯着艾斯的眼睛，就像看穿了艾斯内里敏感而柔软的灵魂深处。

　　“那我们去吃东西吧？我真的好饿！”路飞嘻嘻地笑着，一点也不提艾斯抱着他大哭的事情。

　　艾斯突然想到了，那天路飞站在树下也是这样看着他，就好像在第一眼的时候，就看透了艾斯一样。应该是错觉吧？路飞当时还那么小。

　　快速的洗漱一番以后，路飞已经直奔小厨房了，而艾斯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如果不是这个梦，艾斯几乎想不起来在遇见路飞时的那段日子了，那时麻木度日的艾斯、灰暗又单调的日日夜夜就像一本完结的黑白漫画，被合上以后就搁置在一边了。而现在他们三兄弟正一齐书写着全新的、多姿多彩的新故事，而这次，故事才刚刚开始。

　　在艾斯十岁那年的春天，他第一次遇见自己的弟弟，从那以后，艾斯不再讨厌下雨。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而艾斯心中一片平静，他转过头，看着路飞的背影，默默地想着：

　　我的生命，是从十岁那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