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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天罚 ...

  •   林洌在奶茶店喊打喊杀地拉着赵芸大骂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被赵芸得知她和萧雨淇在一起之后的惊呆表情逗笑了。其实最主要还是因为,赵芸请她喝了杯又冰又甜,在萧雨淇那里不会喝得到的奶茶。于是赵芸在萧雨淇面前给她平白安插了一个男神的事,被善良的林洌大手一挥,就这么算了。

      林洌背着大画板回家换好衣服,又收拾了几套衣服塞进背包里。刚走出客厅,听见主卧的房门开了,惊恐地看着刘晴走了出来。
      “擦…不,妈!”林洌有些尴尬地冲刘晴笑了笑,“吓死我了。你怎么又回来了?哎呀我赶着上课,上完课我马上回来。”说话间已经蹭到门口准备穿鞋了。
      要是平常的日子,刘晴回来了,林洌还是可能会逃一节素描课的。但今天上午萧雨淇无缘无故地约了个林洌不知道,还不能知道的人,虽然手机定位就如萧雨淇所说,一直在那家咖啡店里,但林洌不早点亲眼见到人,总是不放心。

      刘晴跟着她走到门口,看见她的背包鼓鼓的,伸手抬了一下。不沉,估计是衣服。
      林洌感觉到刘晴托了自己的背包一下,回头问,“怎么了?对了,爸呢?”然后她就看见上帝大人从房间里刚走出来,站在走廊旁看着她们俩。
      上帝对林洌说,“今天,你请假吧。”
      “爸,我…很重要的课。我去看一眼,没事就立刻回来。你们怎么都回来了?不是上星期才刚走的吗?”
      林洌爸妈,通常是一年回来两次,一次在四月底,为女儿的生日;一次在岁末,陪女儿跨年。每一个林洌往前迈一步,又将长大一岁的日子,他们都会尝试回来陪林洌跨过。
      但就算再疼女儿,毕竟两人身兼多重身份,也是极忙的。断没有上星期才走,这星期就又回来了的道理。

      刘晴冷笑一下,“什么重要的课,素描课?”
      林洌一听,停下了动作。萧雨淇离开前说她不想骗林洌,但不想说去见谁。一向连林洌主修是什么都说不准的刘晴,说出了素描课。林洌心里国骂了一声,舌头顶着牙齿,有点烦躁地放下了画板和背包。手上还捏着喝剩一半的奶茶,捏得塑料杯子一阵响。

      “妈,你见萧雨淇了。”林洌说,脸色沉沉的,“你约的她?”
      刘晴冷笑一声,“她托人找的我,不然你藏得这么好,我怎么知道居然这里就有一个吸血鬼?她找我找得急,人家就怕连累你以后一辈子给她抽血呢!”
      林洌闭了闭眼,半是内疚,半是不耐。刘晴逼近一步,贴着林洌,几乎是吼出来的,“她还跟我道歉,说对不起吸了你女儿的血。你TM真是下的一手好棋,你逼得人家在学校就得吸血?你搞得人家连自己都咬了?你怎么这么能耐呢?你这么喜欢她一定要搞到手,怎么不弄死她带回家做标本呢!”
      “我怎么知道会弄成这样!我怎么知道这东西是会上瘾的?要是知道我死都不会让她碰一点啊!你……”林洌手中的奶茶杯子撞到鞋柜,掉在了地上。她也没去捡,侧过脸去不再看刘晴。
      “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鬼的上瘾吗?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吗?”
      “妈,”林洌深呼吸一口气,说,“我跟你说过了,我想进联盟,她不用进去,我来保护她。”
      “就你!你还保护她?!”刘晴气得一伸手,林洌侧头一闭眼。
      但刘晴的手却被拉住了。

      “阿晴,”林爸爸从后拉着刘晴,把她带到客厅沙发边上,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头也没回,还是看着刘晴,开口说,“林洌,过来。”
      林洌慢腾腾蹭到客厅,站在咖啡桌前。她默默地喷了一口气,看来今天去不了素描课了。她偷偷从口袋里抽出一截手机,瞄到萧雨淇刚刚发来的信息通知。

      “阿晴,你打她,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林爸爸对刘晴说,“让她自己来。”他转身,看见林洌在偷偷看手机,微微一笑,说,“萧助教找你?”
      林洌皱了皱眉,看着林爸爸。

      一个称呼,能说明很多问题。如果林爸爸叫的是“萧雨淇”,那只是一个代名词;如果是“你朋友”,那是一种父女间的亲昵揶揄;如果他肯说“雨淇”,就表明是亲密和接纳的;即使他说的是“萧小姐”,也顶多是生疏而已。
      但“萧助教”,则无疑带着一种不需言明的责备。无论是从她们俩的关系来看,还是雨淇吸过林洌血的事实来说,作为助教,雨淇都不是毫无过错的。

      林洌放下手机,“爸,是我利用了自己的血来接近她。她很努力地尝试过克制,但我耍了很多手段逼她。她以前根本不喝血的,她也从来没有吸过任何其他人的血。她上瘾了以后,为了不伤我,还咬了自己。她从头到尾没做错什么。”
      林爸爸站着安静地听完林洌的话,点点头,说,“很好,记着你自己说的话,一句都不要忘。”他转身坐在沙发中央,说,“现在可以听听爸爸说话了?”
      林洌刚说得有点激动,胸口还微微起伏着,但她点了点头,安静了下来。

      林爸爸开口,“你妈妈说,今天她第一眼看见萧雨淇,就知道她是吸血鬼。就算今天没约她,在街上瞥一眼,你妈妈都能看出来。”
      林洌抿着唇,眼神暗了暗,“怎么看出来的?”
      “萧雨淇能走能动,证明不是刚做完大手术。但她脸色发黑,手臂上没有针口。大量入血却不是从静动脉进去的,不是吸血鬼是什么?”林洌皱眉,林爸爸继续说,“听说她手上被自己咬了,之后会不会留疤呢?你的脖子,你的手,又会不会留疤呢?”
      林洌伸手一摸脖子,毕竟才过了几天,她还贴着创可贴。
      林爸爸笑了笑,“你这么喜欢她,自然不怕疼,也不怕留疤。以后你的脖子上就带着她的牙印,任何有心人看见了,从你身上一查,萧雨淇一辈子都没得跑。”林爸爸指了指林洌,“你,就是她的暴露点。”
      林洌心里一惊,差点没站稳。雨淇此刻还毫无知觉,还在画室里的众目睽睽之下,给一班学生上着课。林洌呼吸急了些,恨不得现在就冲出门去找到她,立刻把她藏起来。

      林爸爸看了眼林洌的表情,继续说,“林洌,几年前被抓到的那个吸血鬼,你还记得他吗?”
      林洌心里担心着萧雨淇,用力地想了想,还是记不清晰,迟疑地说,“我记得是个美国人,好像叫John…”
      “John Keffin,”林爸爸说,“你妈妈找到他了。”

      John在美国酒吧露出过吸血鬼的样子,被抓起来了以后立刻就消失了。林洌父母不只在美国找他,在世界各地都埋了线搜刮他。几年了,一直毫无进展。林洌有点惊讶,“找到了?他在哪里?”
      林爸爸说,“在德国生化研究院。”
      林洌皱着眉,“转移到德国了?”
      “对,美国没有那么…”林爸爸难得还需要考虑措辞,“他们没有那么有针对性的研究手段。”
      研究手段?林洌不忍地微微撇过了脸,“他现在,出来了吗?”
      林爸爸摇摇头,“你妈妈帮我见了他一面,我给了他一片辐射片。”
      林洌一瞬间呆了,瞪着眼睛,望着她爸爸。很久,才开口,“他死了?”
      “对。他想死。”林爸爸平静地说。
      林洌艰难地滚了一下喉咙。

      真空紫外线辐射片,吸血鬼的□□。别说吸血鬼了,在常人身边丢一片辐射片,常人都能立刻被烧出黑色素瘤。而辐射片对于任何非纯血的吸血鬼,可以直接引发急性DNA损伤,让免疫系统一秒罢工。除非那个吸血鬼身处真空环境,否则吸一口气,空气中的一粒灰尘都能要了他的命。

      刘晴帮她老公混进了研究院交流的学者团里,而当上帝林先生潜到关着John Keffin的研究室外的时候,留给他的时间已经只剩半分钟不到。
      他从门外的小玻璃监视窗往里看,只能看见半截研究台,台上放着一具苍老的皮包着骨头的躯体。就那么直接放在不锈钢的台面上,上面没有遮盖,下面没有铺垫。
      躯体连着的头颅上没有任何的毛发,连眼睫毛都没有。一双眼睛只是一片皮肤上的两条裂缝,此刻正闭着。身上光裸,皮肤干枯,微微泛着青蓝。
      站在门外的他压低声音,叫了一声,“John。”那具躯体没有反应。
      他又叫了一声,“Mr. Keffin。”这里应该没有人会这么叫他。
      头颅上没有睫毛的眼帘睁开了,其中一只眼睛里没有眼球。
      “I'm from the Association. I can’t get you out, I’m sorry. Do you want to die.”(我是联盟的人。对不起没有办法带你出去。你会想死吗。)有眼球的那只眼睛半睁着,没有反应。
      他又问了一遍,“Mr. Keffin, that’s the only thing I can do, if that’s what you want.”(Mr. Keffin,那是我唯一可以做到的事了,如果你想的话。)
      John的眼珠移了几下。是瘫痪病人用的眼球字母表!而他站在门外跟着眼珠的轨迹,在空气中用手指模拟着。Y。E。然后是S或者R。他知道答案了。
      还有十几秒,他又说,“Is there anything else I can help?”(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
      John的眼睛忽然睁大了,眼珠快速地移动起来。他隔着门看了个大概,不敢肯定,非常后悔自己居然没把看过一次的眼球字母表直接背下来。他急道,“Mr. Keffin, tell me one more time!”(Mr. Keffin,再说一遍!)
      那只孤独的眼球又快速地转了一次,目光在空气中落下五个虚空的点。门外的他用右手在空气中也跟着快速划着,记在脑中:D或者E。A。然后是一个中间的字母。S或者R。X或者Y。
      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没有时间了。他把预先夹在指间的辐射片贴着地板,激活了,从门缝底下一拨,小小的辐射片滑了进去。
      “I’m sorry, Mr. Keffin.”脚步声近了,他甚至来不及跟他道别,立刻转身走了。

      几秒后巡逻队走过,研究室门上的小玻璃监视窗好像闪了一下耀目的白光。太快了,快得他们几乎意识不到。有一两个人露出有点疑惑的表情,但旁边的队员没人对此生疑,那应该是他们自己看错了。
      研究室地上那片小小的纸片似的东西,在超强的光波下,瞬间就烧得一点渣都不剩了。

      研究室里面那张已经看不出人样的脸,如同一个实验室台上泛着冷光的不锈钢容器,承托着名为John的一组五官。五官中的嘴唇深陷,两颗尖牙在很久以前就被生生拔了,其他的牙齿在身体机能衰退之下也逐一掉光了。为此研究人员还非常失望过,吸血鬼怎么原来这么没用呢。
      那张嘴唇,此刻好像弯了一下。
      其实是不可能的,John周身的肌肉组织,绝大部分都坏死了。

      空气里一片安静,林洌呆呆的,没缓得过来。
      林爸爸看着林洌,表情淡然,“林洌,我真希望你看看他那张脸。只有你亲眼看见了,你才有办法想象得到,如果躺在那张研究台上的,是萧雨淇…”
      “爸!”林洌猛然抬头,恳求地看着林爸爸。
      林爸爸看着她,“现在还需要你妈妈动手吗?”
      林洌一抬手,狠狠给自己扇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响得刘晴坐在沙发上都微微颤了颤。林洌半边脑袋一阵嗡嗡地轰鸣,右边脸完全麻了。
      林爸爸说,“跪下。”
      林洌双膝一弯,膝盖直接撞在地上,跪稳了。
      “你做的事情,会造成三个很严重的后果。”林爸爸说,“现在,你来告诉我。”

      林洌的脸开始火辣辣地烧起来,烧的她那边的眼睛都得半眯着,脑袋有点重,但她还是稳稳地开口,“雨淇本来是一个正常人,过着正常的平静的生活,是我强行改了她的人生轨迹,逼着她上了瘾。”
      林爸爸点点头,“是。她还以为你在玩她感情。”
      林洌闭了闭眼,说,“不是,我是在玩她的人生。”她说完,用尽全力再扇了自己一巴掌。
      刘晴瞪了林洌一眼,又瞪了坐在身边的老公一眼,恶狠狠地说,“等一下换边脸来打!看着点用力打,别打聋了!”
      林爸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刘晴生着气,扭头不理他。

      林爸爸说,“继续。”
      林洌头沉沉的,疼得轻轻喘着气,说,“雨淇本来不可能暴露的,但她现在离不开血,我们两个身上都有伤。很容易被发现。她本来很安全的,是我让她的处境变得很危险。”
      林爸爸点点头,“所以你只是在玩她的人生?”
      林洌轻轻喘着,说,“不止,我是在玩她的命。”
      刘晴本来想说,这两个后果都差不多,知道了就行了。但林洌的第三巴掌已经又狠狠地扇了下去,这次倒是打的另一边脸了,也打得靠前一点了。可能换了手,有了些力气,于是直接把自己打得差点跪不稳,身体一下往旁边倒去。但林洌马上一手撑住了地板,一点点地再跪了回来。

      刘晴立刻扭头看了自己老公一眼。林爸爸叹了口气,对刘晴说,“你问她,她想不想继续?”
      “想。”林洌说,声音都是抖的,“爸,我不知道第三个后果是什么。”她爸说有三个后果,那一定是一个比一个严重。但前两个林洌已经承受不起了,她必须立刻知道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然后马上去找萧雨淇。
      刘晴散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林爸爸刚要开口,刘晴的手机震了一下。什么人,偏在这时候打来?刘晴翻过手机看了一眼。萧雨淇。
      林爸爸也看到了那闪动着的名字,看着刘晴,话却是对林洌说的,“你说你想进联盟。”
      林洌看不见刘晴的手机,也不知道话题怎么忽然扯到这里,只能如实答道,“对,我进联盟帮你们,但她不进。”
      “你问过她吗?”林爸爸转头看林洌。
      林洌看着她爸,只说,“我可以护好她。”
      林爸爸笑了笑,把手伸给刘晴,说,“阿晴,我来跟她说。”刘晴把手机给他,林爸爸接起电话,“萧助教。”林洌立刻抬头看着他。
      电话那头沉静了两秒,只听见周围有人走动谈笑说话的声音,偶尔一两声清脆的鸟鸣。那个曾经以画表达过对林洌的手伤心疼的美术之神,那个据刘晴所说非常瘦弱而单纯的女孩子,那个听说上了血瘾无法自拔的可怜吸血鬼,林爸爸在电话的一端,耐心等着。不过两秒,电话那头传来她冷静的声音,“林洌爸爸,”她说,“我方便找一下林洌吗?”
      林爸爸轻轻一笑。他叫她萧助教,是带了问责的意味的。而她叫他“林洌爸爸”,是立刻担上了所有的责任,给自己套上了老师的身份。证明她萧雨淇,和他是平起平坐的成年人。他能问责,她也能保护自己的学生。
      林爸爸脸上带着点笑意,声音却沉沉的,“她也正好有事要问你。你要是有空,我让她妈妈给你发个地址。”

      挂上电话,林洌说,“爸,雨淇来干什么?这些都跟她无关。”
      林爸爸说,“我还以为你担心她,想立刻去找她?”
      呃,林洌呛了下,说,“可是,她过来看见,得吓坏了。”
      “你永远不跟她说明白,她怎么能知道?你还能一辈子片刻不离地跟着她、护着她?”林爸爸叹了口气,“你要是一心在萧雨淇身上,不介意第三个后果了,就起来吧。”
      “爸,你说。”林洌跪直了。

      林爸爸沉默,想了想才开口道,“林洌,咱们猎人一直都不必太隐藏。即使被知道了是猎人也不怕。你妈妈甚至创建了联盟,自己做会长,世界各地都有她的关系网。猎人能够这么高调,完全不怕政府把我们当靶子,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关系网牢固。”
      “你妈妈的关系网确实牢固,但也不是免死金牌。还有呢?”
      “还有…因为我们跟平常人没什么差别。猎人只不过是家族累积的历史信息深厚些,但我们没有任何对于人类不利的天性和技能。”
      林爸爸点点头,“我们对人类不造成威胁,所以安全,是吗?”
      “对。”
      “大象对人类也没有威胁,它们被拔牙了;鲨鱼在海里对人类也没有威胁,它们被拔鳍了;树也没有威胁,它们被砍了。”
      “但猎人对人类并没有可利用之处啊…”林洌忽然顿住了。猎人的血,对吸血鬼很有吸引力…
      林爸爸说,“看来你已经想到了。林洌,这么多年,即使我和你妈妈有多希望确定一个吸血鬼的身份,我们也从来没有用自己的血去测试过。因为,这是一个不能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林爸爸继续说,“你很聪明,知道只要用这个做诱饵,萧雨淇一定上钩。不但萧雨淇,世界上所有的吸血鬼,都会上钩。”
      林洌的脸已经微微红肿起来,但她的表情浮起一阵惊恐,脸上就带了点病态的苍白。连之前说自己在玩萧雨淇的命时,都还没有这么苍白。

      林爸爸看着她。林洌,是身负着他们厚望的下一代猎人。但洌洌,是他们捧在手心教着疼着护着,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会想着念着的小女儿。
      林爸爸终是退了一步,“洌洌,如果你怕了,以后别管这些事。萧雨淇愿意进联盟的话,我们给她找可靠的线,帮她安排手术。然后你们喜欢在一起也好,不喜欢也罢,就当自己是普通人地好好过。”
      “爸,我错了。”林洌说,“你说过,我要记得自己的责任。但我没记得,我没担起来。”林洌抬头看向他,“爸爸,我得知道自己错到什么程度。”
      林爸爸看着她,微微笑了笑。这是今天以来,他第一次纯粹的笑,不再是那种胸有成竹,要掌控局势的冷冷的笑了。

      “那么你来告诉我吧。”他说,声音沉沉的,“如果你是当局,你想抓吸血鬼,但你不知道这世上谁是谁不是。恰好,你现在知道了一种吸血鬼无法抗拒的诱饵,在猎人身上。而你知道谁是猎人。”
      上帝从沙发里站了起来,俯视着林洌,缓缓开口,“林洌,你不是聪明吗?你给我说一个详细的方案。一来,要一网打尽这世界上所有的吸血鬼;二来,要保证这种能百分百测出谁是吸血鬼的血源,供给不断。”
      林洌跪着的身体抖了抖,脸朝着地上,手堪堪撑着地面。这下,连刘晴的脸都煞白了。

      林洌以为她只是玩了场无伤大雅的恋爱博弈,
      萧雨淇以为林洌拿她当无聊生活中的感情消遣,
      刘晴以为林洌恃着自己的猎人身份,任性妄为连累了萧雨淇。
      而上帝说,
      林洌,你玩的是一个要屠尽两族的游戏。

      ***

      萧雨淇到的时候,林洌的两边脸上都已经明显破了皮,微微出血了。可能扇自己巴掌的时候撞到牙齿,她嘴里也破了,从唇边渗出一点血来。萧雨淇是没看见林洌的手,其实她手掌也肿了,一双手无法自控地抖着。萧雨淇进门前,林洌刚刚把自己扇得头昏脑胀,弯着腰都几乎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来。

      萧雨淇恨极怒极,一转身把林洌拨到身后,冷冷地看着林洌的爸爸。她脸上的血眼和尖牙都已露出来了。她知道林洌一家都是猎人,也没什么好藏的。
      去他的猎人。

      “林洌爸爸,”她含着泪,但声音很冷静,“这不是一个只有猎人和吸血鬼的世界,这个世界还有法律,还有警察,还有舆论。弱势的人,也是有很多强势的手段的。”

      林爸爸轻轻笑了笑,“说得好。正因为如此,你才护不住她,”他看了眼萧雨淇身后的林洌,眼神转回萧雨淇身上,说,“林洌,她也护不住你。我希望你明白,你的血眼,你的尖牙,这些不是你的武器,是你的弱点。”
      他转身坐回沙发,“你们也坐下吧。林洌的事说完了。现在,到你了。”

      萧雨淇轻蔑地笑了一下。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两件事:林洌和她的关系,还有萧雨淇吸过林洌的血。现在林洌都被打成这样了,事情已经到了萧雨淇所能想象的最坏的情况,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她转过身去看林洌,“你怎么样?”她轻轻伸手,不敢碰林洌的脸,手就搭在了林洌脖子一侧,“你想不想走,我带你走。”
      林洌看着她,脸上已经扯不动笑容了,但一双眼睛倒是很欢喜。都被打得渗血了,看着还挺高兴的,“雨淇,我们还有事没说完呢。”
      萧雨淇侧着脸,虽然还是向着林洌,但话明显是对沙发那边说的,“我知道,打你打完了,到我了。”林洌想说话,萧雨淇的声音又大了些,“我带你先去看看伤,然后我回家等着。我和你的事…都是我该担着的,一件事我都不会跑。”说完拉着林洌,想转过身去。
      林洌连忙拉着她,“雨淇,比那些要紧多了。”
      萧雨淇看她一眼,有点急躁,“你的脸…”得赶紧处理啊。什么天大的道德问责不能等一等。
      林洌眼睛里汪了一潭微风摇曳的春水,满含笑意地望了眼萧雨淇。然后她越过萧雨淇,对沙发那头说,“爸,我还没跟雨淇提过呢。我们自己先聊聊,行不行?”
      刘晴接口说,“这还有什么可聊的。你别想做她的线。你少害人家。”
      林洌无奈,“你们把雨淇叫来不是问雨淇自己意见的吗?我跟她说…”
      刘晴想开口,被林爸爸摇了摇头,抢了话头,“林洌,你还真是,该说的一句都不说。”
      林洌对着她爸弯了弯眼睛,“我之前太自负了。”
      林爸爸瞪了她一眼,转头拍了拍刘晴的膝盖,“阿晴,你不是都煮鸡蛋了吗?让她们自己先聊聊吧。”
      刘晴也瞪了林洌一眼,快步走进厨房捧出一大碗水煮蛋来,壳都剥好了。林洌一看,忍不住噗哧一笑,脸上一阵撕裂感,疼的她立刻跺了两下脚。边跺边说,“妈,你不是煮好了蛋就等着我回来揍我的吧?”
      “你不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事!”刘晴手里还拿着一大碗蛋,上前一步就要拍她。萧雨淇赶紧接过刘晴手里的碗,夹在了刘晴和林洌中间,说,“刘晴姐,我来。”她的意思是“我来拿鸡蛋”,刘晴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林洌,对萧雨淇说,“给我用力点打。”说完转身回客厅了,踩得地板咿呀乱响。
      林洌撕扯着一脸的伤,笑着拉萧雨淇进她房间,关上了门。

      ***

      林洌的房间陈设很简单,衣柜,床,几个小柜子,一套桌椅。桌子可能本来是要用来写作业或者照镜子梳理的,但现在猜不出原本的用途了。桌面上琳琅满目地堆满了小东西:护肤品有,书有,文具有,CD也有,还有很古早的奶茶店集点卡。旁边一堆奖杯,挤在桌子的角落。
      萧雨淇一进去,林洌在她身后关了门,还顺手锁了。单身女孩子在家,随手锁门实在是个好习惯。萧雨淇拿着一碗鸡蛋,看了一眼堆满的书桌,转而把鸡蛋放在床头柜上。床头柜架着一个巨大的相框,中间镶着那片小小的,她画的林洌的手。
      那是曾经的林洌对萧雨淇的保护,连灯光的阴影都舍不得将她碰一碰。

      林洌走过去推开了一坨堆在床上的被子,自己坐在床边,拍了拍大腿,眼睛闪亮闪亮地看着萧雨淇,示意萧雨淇坐自己腿上。萧雨淇抽了两张纸巾,拿起一个鸡蛋站在林洌身前,俯下身轻轻地贴着她的脸敷起来,眼珠还是红红的。冷着脸说,“我没心情,你别逗我。”一说话,两颗尖牙就露出一小截来。
      林洌立刻收起了开玩笑的表情,乖乖地被她捧着脸,鸡蛋刚才隔水温着,现在有些微烫,但萧雨淇的指尖凉凉的,热热冰冰地交替着来,脸上的伤疼好像真的好了些。

      “真的都是你自己打的?”萧雨淇手上动作没停,轻声问。
      林洌想笑,看着萧雨淇的表情又不敢笑,“怎么?如果不是我打的你还能帮我报仇?”
      萧雨淇手上停了,安静地瞥了林洌一眼,又转眼回去继续帮她敷脸,“天长日久,总有机会的。”
      林洌也顾不得脸伤,咧嘴笑起来,伸臂把萧雨淇圈到自己身前贴着,说,“我爸不会打我的,我妈打我前还记着煮鸡蛋呢!”她把脸埋到萧雨淇胸前,从那里低低地,抬起脸来去看萧雨淇的下巴。刘海扫着眼睛,眼睛一眨一眨地要把刘海弄开,但双手还牢牢圈着萧雨淇,没有一只手愿意动。
      萧雨淇低头看她,帮她把刘海捋开了,“你和我在一起,被我吸血了,这些事这么严重?值得要把自己打成这样?”才这么说了一句,眼睛红了。从进屋以后,眼珠就一直都是红的,现在却是整只眼睛都红了。有吸血鬼原欲的红,也有萧雨淇心疼的红。淡淡的红,埋在一汪泛着微微涟漪的池水深处。
      林洌蹭上去亲了一下萧雨淇的下巴,“傻瓜吗你,我爸妈对你没意见。他们生气都是冲我的,我拿血诱你的事,没那么简单。是我无知了。”她终于松了手,抚上萧雨淇的脸。她的掌心爆了无数毛细血管,此刻火辣辣的,捧着萧雨淇的脸,掌心一阵酥麻。
      林洌说,“我很对不起你。不单单只是害你上瘾,还把你推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雨淇,你现在平平安安地站在我面前,是上天对我极大极大的眷顾。不是眷顾你,是眷顾我。”

      她停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所以,我们不能等。雨淇,我妈有跟你说,让你进联盟吗?”
      “刘晴姐跟我解释过了,我没打算进联盟。你也不必为了我进联盟。我不需要谁来保护。现在说完了吗?”她把林洌推开了一点,俯身要继续帮她敷脸。
      “不是,”林洌拉着她,“雨淇,你听我说,你不用进联盟,是我进去。我拿到了资源我来护着你。”
      “林洌,”萧雨淇沉着脸,说,“我不用你保护,我不需要你去担一些什么责任。我可以自己护好自己。”

      林洌伸手摸了摸萧雨淇的脸,声音忽然变得很轻,“雨淇,你知道美国几年前有个吸血鬼被发现了吗?”萧雨淇的手一顿,难道这果然跟猎人有关吗?
      林洌看出来萧雨淇是知道这事的,继续说,“我爸妈当时怎么都找不到他。没多久,他这个人就消失了,不是死了,是完全没有了。不只是这个活生生的人消失了,是所有能证明他存在过的文件和档案都消失了。他是斯坦福毕业的,你知道吗?真正的学霸。但斯坦福的历史记录里没有这个学生了。我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他早就被转移到了德国,去配合研究。你知道什么是配合研究吗?”林洌的声音放得太轻了,仿佛她只是在说一个虚构的睡前童话故事,“他配合了几年,这几天才终于死了。我猜,他们会立刻把他的皮肉都溶掉,只剩一把骨头。”她望着萧雨淇的眼睛,带着一脸的伤笑了笑,“因为,他身上的研究痕迹不能留下来。雨淇,你能理解我的害怕吗?”
      林洌的眼睛里写着明明白白的痛,是一种面对世间巨大的残忍,面对天地宇宙的冷酷无情,继而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的痛。萧雨淇的喉咙滚了一下,全身都很僵硬。
      “雨淇,我不敢想象,如果那是你…”林洌扫着萧雨淇的手臂,又伸手慢慢地,一点点把萧雨淇揽过来,再次圈住了,“不是你需要被保护。萧雨淇,是我需要你的保护。求求你不要让我有任何机会,需要去想象你是不是身处那样的环境。”林洌把脸埋在萧雨淇胸前,闷闷的声音传来,“我真的错了,雨淇,我真的很害怕…”

      萧雨淇站着,由着林洌松松地圈着自己。她把眼睛往上抬,晾着眼里的泪,看着床边窗帘顶端的那些天真的荷叶纹。窗帘没有拉开,但窗外的天光从旁蜿蜒地渗了进来。外面的世界一如往日的明亮坦荡,所有的阴暗和不安都闷在了这小小的房间里,闷在了她身前的林洌心里。
      萧雨淇轻飘飘地问,“林洌,你想让我做什么?”她手上还拿着鸡蛋和纸巾,只能用手臂环住了林洌,低头在林洌发上一吻,说,“你说吧。”
      林洌一下抱紧了萧雨淇,拉得萧雨淇自己站不住,整个人挨在了林洌身上。

      ***

      林洌在萧雨淇面前一挥手,展开了两条路。
      第一条,萧雨淇进联盟,在身体上随机选片皮肤,安进去一个小小的追踪芯片。联盟给她安排一条线,定时留意她的安全,帮她对接她需要的吸血鬼资源。那条线可能是林洌,也可以不是林洌。
      第二条,林洌进联盟。萧雨淇就继续做本来的萧雨淇,跟联盟无关。

      “我不明白,”萧雨淇说,“你进联盟我就不用进了,那是什么意思?”
      “联盟里关于吸血鬼的资源很丰富,我们家关于吸血鬼的资料很充足,联盟的关系网也非常密非常广。”林洌说,“我掌握了这些,你有什么事我都能想办法解决。你就不必受监控来确认安全了。”
      萧雨淇皱了皱眉,疑惑道,“联盟里那么多条线,为什么只有你能拿到所有的权力…”她脸色沉了沉,“你不是要进去做线,你是要接手联盟。”
      林洌点了点萧雨淇的额头,“你太聪明了,对我来说很麻烦。不过你把我想得太厉害了,我很开心。”她的眼睛弯弯,带着笑意说,“傻瓜,你以为联盟说接手就接手了吗?我爸妈在世界各地的关系网太杂了,每天处理的问题千头万绪,你再给我几年我都未必能全部过手。”她的手在萧雨淇背后抚着,“我只是要进去帮他们,不是做任何人的线,也不是要把所有东西都接过来。但我会把所有东西都尽快搞清楚,需要的时候马上就能动用。”
      现在两个人都坐在床边了,林洌一手放在萧雨淇背后,一手在身前拉着萧雨淇的指尖,轻轻摇了摇,眼睛眨了眨,“明白吧?就像家族生意那样,当个少当家,帅不帅?”
      萧雨淇看了林洌一眼,低下头望着那只摇着自己的手,沉默了一下,说,“你会非常累。”
      林洌说,“不累。”

      以前她不疼,但她的不疼是错的;
      以后她不累,她只希望自己不会再错了。

      萧雨淇想了想,又缓缓地开口,边想边说,“即使我进联盟,安了追踪芯片,你也可以进联盟去帮你爸妈。这两件事不冲突,但你却把它拆成了两条路让我选。”萧雨淇眼睛定定地看着林洌,“你其实不希望我进联盟,是吗?”
      林洌要开口,萧雨淇又说,“不要再夸我聪明,说重点。”
      林洌噗哧一笑,立刻疼得眯了眯眼睛,牙齿咬着舌头缓了一下,才说,“我不想你安芯片,也不想给你安排线。在这一点上,我和我爸妈是有分歧的。我想要你有应有的自由。当然,这自由是有代价的。”
      萧雨淇双唇紧闭,眼帘微微下垂,在思考。但没说话。
      林洌继续说,说得很慢,“雨淇,如果我们走这条路,你需要学的东西有很多。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要重新理解作为吸血鬼的生活法则和社会运作。你需要知道这个世界最阴暗可怕的一面。你需要很快、很快地戒了血瘾。”她摸着萧雨淇的脸,“没有时间给我们慢慢来。你只会比我更累。”
      萧雨淇抬头,“你说,这是因为要给我自由。”
      “是。”
      “你说的自由是什么?”
      林洌的指腹轻轻扫着萧雨淇的手背,“是既不受本能的驱使,也不受道德的强制。我希望你,能作为一个完全的人活在这个社会上,活在这个世上。”
      而不是作为一只受保护的猎物。
      林洌接着说,“但是,如果我一个疏忽,没有护好你,你很可能需要毫不犹豫地,马上就走。还记得我说过,我们猎人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你舒舒服服地走吗?”她的手贴在萧雨淇的脸旁,深深地望着她一双红红的眼睛,“怕不怕?”

      萧雨淇曾经给林洌看过吸血鬼最可怖的欲望,问她怕不怕。
      林洌说不怕。
      林洌如今在萧雨淇面前展开了世界最可怖的一面,问她怕不怕。

      萧雨淇沉默了一下,问,“真的吗?”
      林洌说,“真的。”
      萧雨淇忽然笑了,很真心的一个笑容。她探过身子轻轻地吻了一下林洌。

      “林洌,给我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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