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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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所以说，”
和枝夫人温柔地询问电话对面的人，“您暂时没有办法返回神奈川？好的，我理解了，我会照顾好幸村君的。”
“没有关系，绘美里女士，祝您的画展举办成功。”
“精市是个很好的孩子，”穿着素色和服的女人说，歪头瞥了一眼客厅，在那里，幸村君边打哈欠边好奇地围观弦一郎摆弄竹剑，“非常懂事，听话。”
“母亲，”真田鞠躬行礼，一板一眼，“我出发了。”
“代我向你的祖父问好。”
“是。”
“精市，”在踏出庭院后，真田不忍地望着睡眼惺忪的同伴，“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没关系。”
原来弦一郎每日这么早起床啊，幸村抬头，天刚蒙蒙亮呢。
跟着真田一路左拐右拐，最后沿着蜿蜒小路，穿过层层翠竹，只见一栋黑瓦白墙建筑出现在眼前，豁然开朗。
房屋并不大，但挑起的飞檐气势恢宏，将四面的围廊都罩在檐下。
踩上木质地板，里面到比外面看的空旷，幸村四处打量，却发现右手边墙上挂着一幅字，
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
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
“弦一郎！”
听到背后的声音，真田吓得回头。
“爷爷。”
“太松懈了！”
老人黑着一张脸，施施然走进来，他身着一件黑色银丝长着，精神充沛，步履轻便，不见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衰退。
“你便是幸村君吧？”
注意到一旁的幸村，老人开口。
幸村不怕生，脆生生站在那里：“是。”
见状，老人满意点头：“我听弦一郎说过你，他说前阵子的网球双打对亏了你才能赢，非常感谢。”
“没有的事。”
幸村将真田在比赛中带给他的激励如实汇报，“分明是多亏了真田君，我们才能赢。”
“哈哈，”老人笑的合不拢嘴，重重拍了下真田的肩，“干得漂亮！有我们真田家的风范！”
“这可比，哼，那个谁家的那个强多了！”
那个谁？
幸村好奇，但没等他发问，老人就推着宝贝孙子进场，开启一天的剑道训练。
真田的气质原本带些木讷，但当他凝神入定，再次睁眼后，整个人气势陡变，神情冷峻，双目有神，威严而不可测。
一如高高在上的皇帝，居高临下审视自己的疆域。
幸村单手托腮，盘腿坐在一旁呆看良久，真田的爷爷有心也引他体验剑道精妙，但可惜他实在不感兴趣，尝试一番无果，便乖乖坐在一边。
腿有点麻。
尝试着站起来，四处张望。
道场正中的茶案上放着一只克盖龙钮紫砂壶，吞云吐雾的神龙绕壶一圈，并将龙头化成壶钮，与下方龙身花纹合成一体，浑然天成。紫砂壶旁是四个碧绿茶杯，两盏倒扣，一盏空心，最后一杯里盛了半杯碧汤。
茶杯旁是一本摊开的书，
幸村侧头望过去，那一页正好是，“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是《孙子兵法》。
索性没有别的事，幸村便试探性拿起书本，坐在门口，用作消磨时光的道具。
但是毕竟他才四岁，嗜睡贪玩，加上平时从没这么早起过，很快，满页的汉字让他目眩头晕，困意不浅。
看着看着……
“当”的一声，书本从手中落下，真田听到声音，分神望去，只见自己的小同伴倚着门边昏昏睡去。
他睡姿很美，像一朵矢车菊，安安静静地阳光下舒展。
仅这一晃神的功夫，厚重的竹剑就趁势击中肩膀，对面传来的爷爷不满的呵斥：“太松懈了！”
“是。”
真田收敛思绪，屏气静心，硬是压下心中杂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幸村才听到有人单膝跪在身边，轻轻呼唤自己的名字，精市，精市……
幸村揉了揉眼睛，发觉天色已大亮，日光正好。
“早饭。”
“嗯。”
他站起来，不忘把书本放回去，之后才跟着真田一起穿过层层竹林返回。与昨晚的随性的晚饭不同，早晨，真田的家人们齐聚一堂。
草草熟悉了一下弦一郎的亲人们后，幸村端坐在真田身边。
食不言，饭不语，一顿饭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严肃且压抑。
终于明白为什么真田在外总是板着一张脸了，幸村想，偷眼观察和枝夫人的一举一动，尽力保证自己仪态完美。
一顿饭毕。
“去打网球吧。”
用过早饭漱完口，真田换了身灵活轻便的运动装，并戴上运动帽，背起网球袋，主动向幸村伸出手。
“……”
幸村想了想友人早上的安排，善意问，“弦一郎不累吗？”
真田茫然，摇摇头。
“难怪。”
幸村想起上一次双打，他累的差点瘫倒在地，而弦一郎却站一边脸不红气不喘，连呼吸节奏都没快上半分。
“我要是能像弦一郎一样就好了。”
“精市的体力，”真田一愣，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他为人刚正，总觉得当面指责同伴不好，但既然是幸村主动提及，那也不用避讳，
因此，他直接坦率，
“是非常不合格的。”
和幸村交手次数多了后，真田逐渐发现，每一场对局的前半段，幸村都能游刃有余，随手送他个零封；而每到对局的后半段……他还是能游刃有余，随手送他个零封！
但呼吸到底是乱了！
明显的体力不支。
“体力问题的话，”真田摇头转肩，一边做着运动前的热身运动，一边贴心为幼驯染规划，“可以用多加锻炼来解决，比如说，像我一样，每日早起跑步，以恩田川上游为起点，一直到……”
“我倒觉得，”幸村打断他的话，“与其这样，还不如发明一种打法，让自己不用跑。”
比如灭了对手五感之类的。
真田想了想，只能委婉表示：“这也是一种解决方案。”
“总觉得你语气里暗含讽刺呢，弦一郎。”
“并没有，”真田快速道，咳咳了两声，“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没有精市脑子那么灵活。”
面对问题，他永远都求堂堂正正，正面迎敌。
体力不好，那就多加锻炼；技巧不够，那就多加练习，人生没有捷径，该人要走的路就一步都不会少。
但是幸村不一样，自己的网球同伴是活的，是流动的，是像水一样变幻莫测的。
他不会拘泥于单一的解决方案，而是化世间万物为灵感，让问题本身不成问题。
“其实弦一郎也可以啊，”热身结束，幸村拿起网球拍，发出对局邀请，“弦一郎精通剑道吧，那为什么不试着将剑道融于网球之中呢。”
真田一怔。
将剑道……真田低头看向自己握拍的手，融入网球之中？
“要开始了哦。”
幸村站去球网对面，提醒他。
将球高高抛上半空，幸村用力一击将其过网，“砰！”，真田也毫不示弱，正手挥拍，在球反弹后，一击将其击回。
双方你来我往，连续了几个回合后，真田逐步进入状态，凝神一心，不视外物，将全身注意力集中在空中那颗飞舞的小球上。
慢，
真田挥拍，汗水顺着鼻梁，滑落在地，但他不闻不问，只专注慎思，想着能否让球慢下来。
慢，
每一次回击，手腕的角度都在不断变化，施力的角度也在不断控制，
慢，
空气仿佛凝滞了。
我见我闻，我思我想，塑料气味的球场，随风晃动的球网，热浪逼人的空气……所有的一切，都似乎不必存在。
唯余身后风声。
穿过竹林，整齐作响。
下意识的，不乱不杂，不慌不忙，一球击出，似树林展开，徐徐而缓。
“弦一郎，这个好像有一点……”
幸村一拍将球击回，诧异兴奋，“其徐如林的感觉呢。”
“嗯，”真田盯着球，不容自己松懈，等到将球反击回去后，才道，“我知道，我喜欢这个……”
其徐如林。
“真厉害啊，弦一郎，”等到一局结束，幸村补充水分，不吝夸赞，“居然真的将剑道和网球结合在了一起呢。”
“嗯。”
真田用毛巾擦完汗，点头回应，“不过，精市你更厉害啦。”
“是吗？”
闻言，幸村贴近真田，一双美目眨也不眨地盯着后者，“那么，”他声音甜美，嘴角微扬， “弦一郎觉得，刚才那一场，我到底那里厉害了？”
真田后退一步。
刚才的比赛他过于专注，除了眼前的小球，几乎没有闲心去注意对手的状态。
“我，我……”他支吾两声，却是说不出所以然。
而且，
而且，
当那张精致绝伦的秀美容颜凑近自己时，真田明显感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他的鼻尖微微翘起，浓密纤长的睫毛下，眸子如水般澄澈，似有万千星光在其中流淌。
他离自己那么近，
近到他仿佛能听到对方鼻翼开阖的呼吸声，近到他已经从那双眸子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
真田脸又红了。
太松懈了！
“哼，”似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窘迫，幸村收回目光，披上外套，“弦一郎刚才还真是专心呢。”
“对，对不起。”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夜幕降临，
姗姗来迟的绘美里终于敲定了东京的工作，驱车前往真田家宅邸接回了幸村。
“对了，”
临别前，背着正在向和枝夫人真挚道谢的母亲，幸村突然拉过真田，“今日成功了哦。”
“啊？”
“就是上午说的那个呀，”幸村笑的灿烂，“打网球不用跑。今日和弦一郎对打，我呆在同一个地方，可是近乎一次都没有动过呢。”
“啊！”
虽然没有灭了弦一郎的五感有点遗憾，但是幸村乐观地想，只要再琢磨一阵子，一定可以成功啦！
志得意满！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