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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五章 ...

  •   七彩衔着野果奔来时,阿雪吓得不轻。

      那头顶斑斓的小家伙不停地朝洞中二人眨巴眼睛,口中咕噜咕噜,念念有词。虽不似雨林怪兽那般骇人凶残,但饶是瞧上一眼,还是叫阿雪忍不住打了哆嗦,转头惊道:“那是何物?”

      “莫怕。那是这洞中的守护,名唤七彩。”沧华云回道,语毕便招了招手,接过了七彩口中的枝桠,递到阿雪的手上。

      新鲜的果子油亮亮的,散发出沁人的芬芳。

      阿雪这才感到腹中饥-饿难耐,舔着嘴唇,摘下颗果子,往身上擦了擦便朝嘴边送,张口之时却定住了,抬头望向身边的人儿,蹙眉道:“你的伤,如何而来?”这问题萦绕在阿雪心头,让她没法停下来静静地吃东西。

      沧华云微微一怔,别过脸去,轻声道:“吃些东西再说。”

      火光映照着那消瘦的侧脸,将苍白镀上妖冶的红,徒增了抹动人风情。阿雪愣神瞧着,心里咯噔一下,因了沧华云好看的面容,也因了这分言语中的无奈和回避。

      二人无声地各自食下野果。洞中安静,唯有七彩的叫唤。

      医书有云:知前因,方晓后果;知后果,方得大局;知大局,乃是治病救人之道。阿雪边吃边念着医书里的话,余光瞥向沧华云,最怕是她不愿意说。

      犹记那日,银色剑光浮动,数十条影子围困而来。这女子分明地不怯,分明地以一剑横行天下。然,今时又是谁人如此了得,伤了她,叫她险些失了性命呢?阿雪突然地失落起来,再看沧华云时,目光便暗了几分。

      “你扶我过去,可好?”沧华云冷然的声音响起。

      “好。”阿雪应道,赶忙站起身来。

      这洞不大,围绕着湖泊,空地上干燥燥的,并不显湿润。

      沧华云裹着青色裘袍,约莫走了十多步,已有些气喘吁吁。阿雪焦急地捏紧了那如冰似的手腕,想要用手心捂热,却怎地都是寒凉。

      七彩跑在前头,像是带路。将二人领进了条狭长的缝隙,扭动着圆鼓鼓的屁股,首当其冲地钻了进去。

      阿雪一手握住沧华云,一手持着烛台,睁大了眼睛看周遭奇妙的景色。

      穿过缝隙,顿时天地开阔,竟是另个似曾相识的石洞。

      “造物神奇!”阿雪不禁慨叹。

      “此处乃是我平日闭关练剑的地方。”沧华云扶住石壁,指尖触及壁画,不由地长呼了口气,“半年前,我自创魔剑,岂料为剑中之魔所噬。本可毁去半世功力,保得平安。然,那日我见到了他,和他的那柄剑。”

      此语一出,阿雪手中的烛台轻晃起来。

      “那柄上古七星宝剑,绝非常人所能获得。我料想他定是中原武林的剑法高手,或者能够参透魔剑本质。”沧华云顿住,摇了摇头,浅浅笑道,“你看我,估摸我应是疯了。”

      “不,我晓得那种痴迷。与我炼药时,可几日不睡一般。”阿雪听得入神,将烛台摆到地上,搀过沧华云,二人一起坐到了块青石上头。

      “他果是未叫我失望。你看,这石壁上最后的招式,是他想出来的。”沧华云抬手到半空,又失了力气般垂下来,继续说道:“可惜,再妙的招式都是花样。他和我都没有能够解开剑魔。”

      “那你又为何受伤?”阿雪急问。

      “他深谙此剑法的精妙,却也如我一般,中了剑魔。待我凝神闭目加以调息之时,偷袭于我。自始自终,他约是以为我要将他软禁于此吧!”沧华云冷冷地笑,戏谑而嘲讽:“剑法不成,我倒成了他手中的玩物。可笑。”

      阿雪不出声,只将身旁的人儿轻轻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我于晕迷之际,被抛入温池。一度便是月余。原本已至弥留,而你却来了。”沧华云越说气息越弱。

      阿雪赶紧止住了这番回忆,紧了紧怀抱,喃喃道:“我来了。”

      倘若早一日,早十日,早几十日,一切应是不同的。

      这般想着,阿雪是恨自己的。

      “偶想到你,还想着那日的小丫头会变成什么模样。”沧华云哑声笑道,困乏地将下巴抵到了阿雪的肩上,“那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阿雪想说,从起初她便是当了真的。然,沧华云却慢慢昏睡了过去。雪参子的药力,只够她支撑半日不到。阿雪的心有些慌张,但沧华云平静的呼吸叫她安定。

      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盯着阿雪,洞里响起一连串的咕噜咕噜。

      “嘘,别吵。”阿雪伸出食指,放到唇边,轻轻地说。

      七彩猛地扑打了几下翅膀,悻悻地扭着屁股跑到一旁去了。

      这地界寂静非常,透过微弱的烛光,阿雪依稀瞧见石壁上确有许多图画,或粗或细的线条,勾勒着诡异。根根条纹并非手绘,而是剑刻。沧华云的剑不同寻常,剑术与内力的结合足以在坚硬的石壁上留下泼墨般的景色。阿雪对于剑法所知不多,但心中明白,沧华云和她的剑分不开。就好似她自己与医药分不开。

      漫长的黑暗在眼前铺洒,阿雪疲倦地揉了揉眼睛,伏在沧华云的手边,也渐渐睡了过去。梦境里依旧是那个白衣飘逸的女子,手持银光长剑,嘴角一抹淡笑,眼里是摄人心魄的湛蓝晶亮。不同的是,这一回,这女子离阿雪是如此的近,只一个伸手便能够到那雪白薄纱。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中如风般凌厉的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人儿。

      “阿云!”阿雪猛然坐直身子,冲无边的黑暗喊道。

      蜡烛将要燃尽,剩残光一星,抖动得极其厉害。

      “我在这里。”沧华云的声音幽幽传来,平静地应道。

      阿雪拎起的心终于放下,循着话音,摸向沧华云的方向。隔着短短几步,倒好似隔了天上地下,叫阿雪惶惶起来。借着烛火,她总算瞧见了沧华云。此刻,在青石映衬之下,那席淡青色的裘袍分外好看,仿若出水青莲,优雅而桀骜。

      沧华云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长剑,银光暗涌,正是她的青霜。

      “你该好生歇息。”阿雪嗔怪。

      “我始终破不开剑魔。”沧华云却忧思。

      “剑法精绝,非朝夕可知。”阿雪诚诚劝道。

      “我研习数载,不愿含恨而去。”沧华云面露戚色。

      阿雪心中猛然钝痛,倏地又化为欣慰。好在沧华云心有所思,方可得续命的意志。倘若她当真无所挂念,怕是华佗在世也难以力挽狂澜。听沧华云说着剑法,阿雪不禁挪过目光,仔仔细细地又望向了那石壁上的图画来。

      每一招每一试,皆是流水行云,身姿干脆,剑势庞然。

      药理与剑法,虽是两不相同。然,在阿雪看来,却是同处一脉。越是厉害的剑法,便如同越是厉害的药物,必然带有本身不能克制的反噬。用得精准,定能救人性命;用得多一分,恐是害人;用得少一分,药效不达,毒性已至。剑法亦是如此,剑气强于剑招,弱了剑招的妙处;剑气弱于剑招,掌控失衡,反噬执剑之人。唯有两相得益彰,方能克敌制胜,立于不败。

      现下,沧华云深中剑魔,定是剑气衰退,再不能尽心思量。

      阿雪想毕,便要开口拦住身旁的人儿,却见那眼眸里闪过光亮,恰是十分的不舍,不禁叹息道:“古往今来,高妙剑法均是破立得当而创。我虽不甚明了,但经常听闻传说。你可试试,先破后立,将已得之法统统忘却。”

      此番说来轻易,做来却极为艰难。阿雪话音一落,自个儿就后悔了。沧华云身子羸弱,哪经得住如此重荷。不免又道:“我允你思量一二,但不可动了真气。腹中胎儿尚幼,切莫伤了他,也莫要伤了你自己。”

      沧华云轻轻点头,目光停在石壁上良久,赞道:“阿雪聪慧。”

      阿雪面上一红,心里仿若小鹿在蹦,吃吃笑出了声。

      烛火晃动,燃尽了最后的光亮,留漆黑在洞里弥漫开。

      “阿云……”阿雪低呼,凭空去拉沧华云的手。

      乌黑黑的石洞荡漾着回声,像波纹,一圈圈地散到远处。

      “我在这里。”沧华云应道,还是那句,短短四字。

      阿雪的心却忽地安稳下来,摸到了那柔软厚实的裘袍,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生怕一不留神便又失了身旁的人儿,碎碎地挪动脚步,挨到沧华云的侧边,脸颊红晕未退,遮掩在乌黑里,佯装镇定地问道:“我们还是先回前头去吧?”

      “阿雪,莫要害怕。”沧华云淡淡安慰,声音很低,语气倒十分肯定。

      “我不怕。你在的。”阿雪笑着应道,伸手捏住了那冰凉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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