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雪GL》兰亭竹叶青

46、第十五章

　　咕咕——

　　就在岳青竹愣神沉思的档口，小怪鸟忽地叫唤了起来，声音在空荡的山洞里层层叠叠，一遍又一遍的回响，倏地将这洞中的静谧击破，倒更显出了几分荒凉。

　　“不取出这东西，它会不会出事？”林茉初瞧着小家伙泛着光彩的碧绿眼珠，不免心生恻隐，瞧那怪鸟儿的眼神都愈发温柔起来。

　　“现下当是无碍，最怕是里头的物件随年月腐坏，到那时恐会要了它的性命！”青竹如实答道，将那紧要之处说与茉初听，“取出此物须剖开其翼下皮肉，尔后缝合。如此一来，小家伙怕是遭受不少罪。”岳青竹所言无虚，个中难处显而易见。虽说困难重重，但这法子却是保得怪鸟儿周全的唯一选择，若现下贪图一时安稳，日后必定要倒大霉，遭罪是小，性命是大。

　　茉初半晌无语，只将手轻搁在小怪鸟的头顶上，丝毫没了先前的厌弃。心中半是怜惜，半是愤懑。如此精灵聪慧的鸟儿到底是何等的情况才会有人忍心下手，将物件藏于它的体内呢？若非大奸大恶之徒，想来必是到了紧要关头，才会出此险招吧！林茉初幽幽地思量着，抬头欲寻青竹的表情，只见对方亦是满脸愁容。

　　二人相视，眉目间怅然毕现。此事关乎怪鸟性命，任谁也不敢轻下断决。

　　倘若存留此物于怪鸟体内，终是祸患，上计者当是速速取出。青竹胸中了然，只是想要取出异物又谈何容易呢？现如今自己深陷荒芜石洞，可谓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别说在此阴湿缺药的地方冒那样大的风险了。就算施法取出物件，没有麻沸散，那怪鸟儿岂不是要活活疼死？

　　念及此处，岳青竹陡然眼睛一亮。跌到此洞之时，她应是身负药篓，想来还落在洞中某处。

　　“茉初，你陪着小家伙，我去湖边寻寻药篓，或许能帮上忙！”青竹边说边取了石壁上一盏烛台，径自往湖边而去，留茉初与小怪鸟在石室里歇息。

　　青石洞久无人烟，石室内积攒了厚重灰尘。林茉揉着肩膀，想要坐下稍作休息，等那岳青竹的归来。然，目光落到灰扑扑的石凳石床上，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咕咕，咕咕！”只见小怪鸟踮起脚丫，摇晃着圆身子跳到了茉初前面，背过身去，撅起屁股，憋足力气，扬开厚重羽翼。只听哗啦两声，满室灰尘骤起，呛得林茉初险些迷了眼睛。

　　“咳咳咳。”白衣女子倏地变成了灰色人儿，咳得差点背过气去，哪里还有心思计较石凳上的灰尘，喘着粗气便坐了下来，没好气地瞪了眼身旁颠着身子的小家伙。

　　“你们这是？”烛灯将岳青竹的脸照得分明，也将林茉初的窘迫尽显。

　　“问它！”茉初羞恼，横一眼小怪鸟，兀自别过头去，只留半个侧面给进来的人儿。相识以来，她还从未以这般姿态面对过岳青竹，不用照镜子便知道现在的自个儿定是个灰头土脸的丑模样。林茉初越想越气，越气越急，沉着脸色，眼角都不争气地溢出泪来。

　　刚寻得药篓的岳青竹哪里知道这先前发生的趣事，听茉初静默不语，便一门心思去研究小怪鸟的病症去了。将药篓子里的什物一股脑倒到石桌上头，一样样细细地查看起来。居于凤阴山的这段日子，青竹在雨林中采了不少奇异草药。此时，却不晓得在这紧要时刻能否派上用场。

　　咀嚼着黄绿色枝叶，口中苦涩辛辣的滋味叫岳青竹不禁微微蹙眉，偏头想要去瞧林茉初，只见到那在灯影中倔强的侧脸。而那一星晶莹在烛光里仿若珍珠，闪着淡黄色的光亮，让青竹一时迷惘。

　　“怎么了，茉初？”仅一滴眼泪，便令岳青竹无措起来。

　　林茉初仍不答话，紧咬着嘴唇，经青竹这般一问，眼泪好似不听话似的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岳青竹慌了神，林茉初的眼泪像是砸在她的心上。

　　“我又恼着你了吗？茉初，是不是我有哪里恼着你了？”岳青竹半蹲下身子，拉过林茉初微凉的手心，将头贴到茉初的腿上，低声道：“你这样，我会担心的。”

　　听得此言，林茉初忽地怔住。从什么时候起，她竟会为这丁点小事儿哭泣了？这眼泪不过是不想青竹见到自己的狼狈模样，不想青竹觉得自己不漂亮了。这样的话她怎地能说得出口？然，羞怯却早就爬上了她的脸颊，和着眼角的残泪，恰似夕阳落日时雨景，别有一番风情。

　　“青竹，我若老了丑了，你会否嫌弃？”林茉初失神良久，轻启朱唇。

　　这话一出口，岳青竹倒笑了，贴在林茉初腿上的脸颊更紧地蹭了蹭，沉默半刻方才仰头，凝视着林茉初那张光影里异常动人的脸庞，笑道：“茉初何时变得这般呆了呐？若是你老了，我不也成了个老太婆，哪里有本事嫌弃你？倘若你变丑了，我倒要开心了，如此一来便不会有旁人跟我争抢了。”言罢，低头吻住了林茉初的手背。

　　“我钟情于你，便是你，无关其他。”岳青竹说的动情，不觉眼睛都湿润了。

　　“我钟情于你，便是你，无关其他。”林茉初喃喃重复，仿佛又见着那个一席青衣目光灼灼的女子，见着以己之血解她之毒时的那一眼深邃，见着……许许多多个岳青竹，却有着始终如一的坚持。

　　“咕咕，咕咕！”小怪鸟不解风情地叫唤起来，像是生怕被遗忘了似的。

　　“它吃醋了。”林茉初破涕为笑，打趣道：“我总觉得它喜欢你多一些，所以总是跟我作对。”

　　“所以你生气了？”青竹起身，按住林茉初的肩膀，眨巴了两下眼睛：“为我生气了？”

　　茉初低头浅笑，面上羞怯更浓，连忙推推青竹，打岔：“找到法子治小家伙了？”

　　岳青竹点点头又摇摇头，笑容收敛，渐变深沉，叹气道：“还需再想想，急不得。”她虽在药篓中发现了些带有镇定效用的草药，却是从未用过，且怪鸟身上未见疤痕，还需花些功夫查看。

　　二人齐齐动手收拾了一阵，总算是将石室打扫了个大概。

　　“若能长久居于此地，倒是件怡心的事情。”林茉初坐在石床边上，拍怕旁边唤岳青竹坐过来歇息半刻。

　　“这地方鸟兽全无，人烟罕至，再过两日你我都要当饿死鬼了。”青竹打趣，却也道出了实情。除去怪鸟不知从何处摘来的果子，此地并无其他吃食，更别说活物了。

　　一提野果，两人皆是尴尬地偏开头去，假意将目光投到别处。唯有小怪鸟兴高采烈地满屋子转悠，滴溜溜的绿眼睛瞧瞧这看看那，好不欢喜。

　　“我们当尽快寻找出处离开，此地不宜久留。”岳青竹沉思半晌，开口道：“这青石洞与后面的洞中洞似有关联又好似分离，细细想来总觉古怪。看石室灰尘的厚度，应是废弃了许多年。恐怕小家伙体内的东西也藏了许多年，依我看来，随时会有危险。茉初，我们等得了，它怕是等不了太久了。”

　　林茉初回望一眼身边的小怪鸟，眼神停在那丰满的羽翼下头，凝神良久，目光里满踌躇和忧思纠缠。半晌，双眸忽地睁圆，抓住岳青竹的手臂，急道：“洞中洞！我想起来了！”

　　“什么？”青竹不解，反手握住林茉初的胳膊，提了精神叫茉初慢慢说下去。

　　“净月山庄主殿之后为岑家居所，又名‘别有洞天’，与这青石洞的设置极其相似。”林茉初边回忆边细细讲起来，她虽只游过净月山庄一回，却被其精妙的设计吸引，回苏州林府后更是聘请名匠，仿造‘别有洞天’建了今日林府的“园中园”。

　　所谓“别有洞天”即为前院单独为院，后院亦单独为院，两院之间由一条地下隧道相连，此隧道虽位于地下，却由能工巧匠造就出了悬崖峭壁之感。不仅如此，两院之间似是完全不同，却又几近相同，此番意味非言语所能形容。

　　“这难道仅仅是个巧合？”听罢茉初所言，岳青竹更觉疑惑重重。

　　“我们再去洞中洞一看！”不待青竹说话，林茉初先行端了烛台：“也许那些壁画和剑谱能看出些名堂，我总觉有些蹊跷。”

　　“蹊跷？”岳青竹应声，一个个精妙绝伦的剑招不由地浮现到眼前，叫她一阵眩晕。那凌厉非常的剑招中仿佛驻了魔，只消看一眼便如何也无法忘却。岳青竹心生纳闷，好奇甚浓，顺着烛光的指引，跟在林茉初后头出了石室。

　　二人一鸟再次直奔青石洞中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