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雪GL》兰亭竹叶青

1、第一章

　　那日，夕阳斜下，光影动人。

　　余晖散落在羊肠小径上，路旁的草绿都显露出娇俏。

　　穿着青色夹袄的女孩儿立在树荫下头，细细欣赏这番如画风景，嘴角微微翘着，眼里满是欣喜。

　　嘶——

　　烈马长啸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短暂的静谧。

　　女孩儿眨巴了两下乌黑的眼睛，迎着落日的光，朝声音的方向瞭望。但见一抹白烟升腾，像雾气，又比雾气多出了些许的迷幻。未及女孩儿多想，白烟倏地浮动，霎那已至跟前。

　　原来，那并非雾气，更非烟尘。

　　那是个白衣女子，手中握着一柄银色长剑。

　　剑光在橙红色的光辉中闪烁，比雾气更晶亮，比烟尘更磅礴。

　　女孩儿惊异地连连倒退，直到肩上的药篓紧紧地抵到背后的大树干上，才算是勉强站定，却再不敢看那白衣女子，和她手中的剑。

　　一骑人马紧随而来，踏起的尘土几乎蒙蔽了女孩儿的眼睛。

　　“妖女，哪里逃！”马上的人声若洪钟，话音刚落，身后头的十来个身影已经将白衣女子团团围住。

　　女孩儿吓得赶紧躲到大树后面，扑哧扑哧直喘气，脸蛋都涨得通红。

　　“我今日就成全你们。”女子的声音很冷，字字冰凉，像极了长剑的寒光。

　　茂密的树枝后头藏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女子苍白的脸色恰好跌进了那双眼里。

　　“她受伤了。”女孩儿闷闷地想，她瞧见了那白衣掩住的血痕，心竟莫名地拎紧了。

　　唔——

　　一声闷哼，马上的人影少了一个。

　　女孩儿不敢置信地倒抽一口凉气，女子的剑快得像光，甚至比光还要快。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女子的剑招，小路上就又横下了几具身子。

　　天空赤橙一片，斜阳越发的鲜红，仿佛因了这杀戮的渲染，红得像血。

　　白衣在似血的残阳里飘动，银光乍现，冷而惨烈。

　　“杀！”为首的男子仰面高喝，手中的刀煞气更浓。

　　“小心！”女孩儿不禁叫出了声，她瞧见一条影子盘旋到女子的身后，欲伺机偷袭，眼见女子陷入了危急，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果然，只见那鬼祟的身影闪烁，白衣便染上了一重鲜红。

　　“她又受伤了。”女孩儿紧紧捂住胸口，生怕自个儿的心蹦出身体，额角都急出了冷汗。

　　剑光流转，白衣浮动，因了几道血色，更显姿态雍容。

　　女孩儿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睁睁地看着女子的剑下多了一个又一个亡魂，心里头的紧迫倒慢慢松懈下来。直到长剑封住最后一个敌人的喉咙，女孩儿方才意识到那白衣女子竟以一己之力灭杀了所有人。

　　血腥气味蔓延，银色闪耀的剑身浸满鲜红。

　　女子轻咳，嘴角溢出血色，大约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你，受伤了。”女孩儿趴在树干上，露出小脑袋，隔着不远的距离，小声地说道：“我，我帮你治。”

　　“你不怕我吗？”白衣女子兀自笑起来，笑得很轻很冷。

　　“怕。”女孩儿说了一个字，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大步，放下背上的药篓，道：“但你受伤了，我要治好你。”

　　“你……”女子还想要说些什么，话未出口，身子便是一软，竟不觉晕了过去。

　　夕阳隐没，暮色突地便笼罩下来。荒野里，满是寂静。

　　微微的刺疼叨扰了女子的梦境，幽幽的火光在夜色里跳动，青绿色的人影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女子挣扎着掀开眼帘，这才算是看清了女孩儿的模样。

　　“你醒了？”女孩儿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落到女子的眼睛里，只一个相视便像受了惊吓似的又缩回来。她瞧见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眸，纯净地仿佛白芒山下最美丽的湖泊。

　　“你怕我？”借着点点柴火，女孩儿怯怯的表情悉数落到了女子的眼里。

　　“不，你的眼睛很美。”女孩儿背过身去，胡乱地翻着药篓，火光染红了她的脸颊。

　　女子轻轻地笑起来，笑声徘徊在女孩儿的身后，良久不散。

　　“你为什么救我？”女子继续追问，说出来的话倒不似先前那般凉了。

　　“因为……”女孩儿愣了愣，慢慢转过身去，却不敢抬头对视女子蓝色的眼睛。

　　“因为什么？”女子侧过身子，在夜色的庇护中，她瞧不见那十来具尸体，但刺鼻的血腥却在风里游荡。

　　她是个杀人如麻的妖女，中原人人如是说。

　　“因为你的剑很美。”女孩儿的话音响起，稚嫩的羞涩里透露出坚定。

　　半个月亮悄悄爬上枝头，透过树影，落下斑驳的白光。

　　这凉薄的光沾惹到白衣女子的身上和脸上，勾勒出的是寂寞的冷然。

　　“你叫什么？”女子恍惚地问，抬头望向那轮月亮。

　　“阿雪。我叫阿雪。”女孩儿乘机将眼光落到女子的面上，细细地打量。

　　“你多大了？”女子边说边倏地低下头，恰好捕捉到女孩儿肆无忌惮的眼神。

　　“我……十四。”女孩儿好似险些被女子突来的直视吸走了魂魄，话里竟是吞吐。

　　月夜寂寥，树叶沙沙作响，一晃便是两个时辰。

　　女子调息停当，外伤处已被女孩儿仔细地包扎好。伤势虽重，然，这片刻工夫过去，当真是好了几分。

　　“你的医术很厉害。”女子赞赏道，蓝色的眼眸里依稀有些许柔光。

　　“我不厉害。我师父的医术才厉害。”女孩儿将一颗药丸递到女子手中，肃声道：“这颗药你先服下，内伤可暂时安好。若要痊愈，还需花些时候好生调理。”

　　女孩儿没有多说，没有告诉女子，这是白芒山最珍贵的药材。

　　树影摇曳，时光匆匆。

　　女子忽地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瞭望西方：“我有要事在身，该走了。”

　　“你要走了？”女孩儿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说，却并未发出声响。

　　但见白衣女子扬起左手，轻拂发间。黑色的长发瞬间散落，在火光里映衬着那席白色的衣裳，煞是好看。

　　“这个，给你。”说话间，一根银簪已递到了女孩儿面前。

　　“我不要。”女孩儿推开女子的手，执着地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闷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浅笑，伸手将发簪揣到女孩儿的怀中。身影一闪，便融进了夜色里。

　　“如果有缘再见，我一定告诉你我的名字。”

　　幽幽的回声在空旷的郊外响动，女孩儿凝视着女子消失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

　　“我叫阿雪，阿雪。你记住了吗？”

　　怯生生的呢喃在火光里跃动，女孩儿摩挲着手中的发簪，只觉得空空落落。

　　世间相逢总无意，相思一起却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