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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世事无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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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温暖的花海中醒来,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红色的花海柔和慈爱,如此温暖却又漆黑一片。
我这是怎么了?我摸索着,浑浑噩噩,我的意识沉落又被我提起,挣扎。红色的,红色的!潜意识告诉我那不是好东西,这是什么,红色的,是血吗?血,死亡,我难道是死了吗?
脑袋处理不过来。
周围的人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欣喜?期望?亮闪闪的十字吊坠?我的手?为什么是这样……
好涨!好痛!脑袋被信息堵塞,要停转了。
……
“小姐?小姐?”
“你还好吗?”
旁边传来关切人声,我转动眼球看她。是一个女仆似的孩子,可是我好像也是一个孩子……
不、不是的……你错了,错了,完全错了,我不认识你……我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却马上噤住声音……
我甚至连这点都无法肯定,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没有任何可以否定她所说的话的证据……
奇怪。
这个地方我不认识。
我的眼球又转回来。
你又是谁?我盯着眼前的人。
太奇怪了。
她的面容精致,凹凸起伏刚刚好,像人偶一般。
漂亮的眼睛,眼珠中心是深金色的,向外逐渐过渡为浅金色,边缘则带有一抹淡淡的琥珀色,层次分明的色彩变化,赋予一种独特的立体感。
她眨眼了,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优雅地划过空气,留下一道道金色的轨迹,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眼睫如扇,轻轻垂下时,投下淡淡的阴影。
细腻如同最上等的瓷器,透出淡淡的光泽,仿佛被最温柔的阳光轻抚过。带着一抹自然的红晕,如同晨曦中绽放的玫瑰,既温柔又充满生机。
细微的让我感到恐惧了,哪里有人类长成这样?
我伸出手,试图去触碰她,它也伸出手来。
我吓得退回来,它也一样。
手指修长而优雅,指甲修剪得整齐而干净,手腕佩戴着一条纤细的手链,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摇曳。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吓得跳起来。
再摸一下脸,环顾四周,这是我吗???
细腻的手感,好恶心。
这到底是谁?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啊!
我的心悸瞬间增强,宛如小鹿乱撞……呼吸急促,不久后就变得像是濒临死亡般的剧烈喘息……然后,却又静止不动。
“小姐?您怎么了?又忘记自己是谁了么?”
女仆的声音,透过我的喘息传来。
居然有这样不可思议的事……
自己居然会忘了自己……
无论我怎么想,都无法想起自己是生活在哪里的谁……
我对与过去有关的回忆荡然无存,我所残存的记忆只剩下刚才感受到的,那片红色的花海。
仅此而已……
“我是……谁?”
“您是早乙女家的大小姐,早乙女绫。”
不、不是的,我记得我叫……
“绫小姐,总是这样忘记可不行,大人们要如何想您呢?”
我是、露川……
“就算是不记得,也要装作记得的样子。不然大人们会把您关起来的!”
啊、我想起来了。
这确实不是我,但是,我也有这具身体的记忆,怎么回事?
……
这样的对话,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女仆都已经学会提前回答我了。
他们总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们是可悲的基督教徒,他们总以为我着了魔。
他们对我有着褒贬不一的评价。
父母引以为傲的完美成绩、以及专业鉴定的间歇性精神分裂。
“在这种精神疾病中,患者可能会出现幻觉、妄想等症状,包括感到世界不真实,或者自己及他人的身份发生了改变。”
“绫小姐,大概也是这种症状。她坚信自己是某种特殊角色,认为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医生随口一说,他们就信了。
你看。他们宁愿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相信我不是我。
这里的科技要落后许多,世界上也没有一个叫***的**,也没有*****和**,当然也不存在***,也不是**,不是我的世界,总之这是一个相对平静的地方。
我有着普通的父母,他们信仰着奇怪的宗教,也会十分挂意我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样,我还有一个普通的日本名字,虽然我从不认可它。
这里毫无疑问是日本,还是昭和的日本!但是却不是我原来世界的日本,街上挂满了奇怪的侦探标牌,各种奇怪的新闻报道,谜面悬案,麻烦,麻烦,一切都很麻烦。
……
如同梦境一般,半梦半醒地过着人生,有时我不是我,有时我也是她。莫名其妙地在奇怪的地方醒来,在人群中演讲,和陌生人聊天。
普通地读着书,普通地参加工作,普通地消磨时间,平淡,平淡!我的再生生命也快要被我消磨完了吧!我却感到很平静,这里净是一些奇怪的事物,不是我的世界,没有我的同伴,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
那片带我而来的红海,母亲,父亲,以及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对我而言都是那么陌生,我对他们无法做到真正的信任,像是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灰色薄膜,明明相互依靠,却无法触碰到真实的最深处。
同样他们也不信任我,对他们而言,我是恶魔吧……
不知不觉,竟然20年过去了。
午后的茶点,昏昏欲睡中又记起被次次驳回的项目,我知道,我已经不在自己的世界了,也知道它是不可能完成的,通过真实的失败。毫无防备的我回忆到这时,也只能无济于事地簌簌流下眼泪。
我知道我确实应该接受我的名字了,我这个世界的名字。放弃我那该死的研究事业,忘记那些令人恶心痛苦的习性。
接受这张可爱的小脸,这富裕的家产,这前途无量的事业,这漂亮的如爽文一般的人生,作为一个普通的又普通的人,活一遍精彩的人生吧……
(加油!)
真是令人作呕的激励演讲。
我决定了,我要找回我的名字。
于是,我在一个阳光暖和舒适的时间去了一趟小花店。我从未发现,学校的门口居然还有花店,也许是不属于我的,我竟没有察觉。
我本可以义无反顾地去死,可实际上我很是眷恋这个世界的一切,这该死的、从半路开始记起的记忆,如果一开始我没有封锁记忆,没有接受到家,也许就能果断地选择了。
到如今还坚守着什么信仰!可恶!
天空明亮,似乎传来哈利路亚的赞颂,这撒在身上的阳光的的确确是属于我的。
漫长的车程,让天色不再明媚,日本自然不大,随着摇摇晃晃的电车,穿过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地砖,如同年幼的我记忆另一个人的一生一般,我如今也扫视着我暗淡的前半生。
啊啊,如今才有实质地在这说过20年的感受,不出所料,就是前半生了,我已经二十多岁了,只剩断断续续的记忆穿插在梦境里,有时我也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回忆……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如今,我用了20年来完成我的葬礼,为了这个世界的我,为了这个世界的家人,为了我腹死胎中的研究……算了,都不重要了。
我宣判,我是无罪的。
带着还有露珠的、美丽的温柔的花朵,纤细的花蕊在空中轻轻摇晃,让我想到那一片红色的海,花,我的母亲。我将触碰那朵花,接受她,接受我的名字。
心中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情绪,这是什么?家人,家人,我细细咀嚼着这个词,我从来不曾理解过它。
鸠占鹊巢的人生,逃避着温存,散开温暖和激荡的欣喜。不重要了,二十年,这个世界又有多少二十年,原谅自己……面带微笑。
孩子,接受我吧……慈爱似耶和华的召唤,引领着她迈向深处。
只是,天色已晚。
随着轻快的步伐,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淡淡的火光在黑暗中显得刺激又可怖,停住脚步,几乎差点让她转身逃跑。
等待她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在某种战栗从肺腑间猛然窜起的同时,她不禁忘我地嘶声尖叫起来。
(啊————————————)
这不是我的声音吧?那是像金属般尖锐的高亢声音……
她甚至不敢向它靠近一步,不敢确认,然而她不可能否认,这生活过十年的地方,那个位置确实是她的家,也是她即将认同的新身份。
“滴滴——、滴滴……”
“检测到关键词、开启工作。”
“已激活——”
迟来二十年的系统却在此时此刻运转起来。
“您好!这里是柯学世界11037号,检测到黑方组织人员,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如此,它望着面色惨白的宿主,火光映在她绝望的脸上,花朵上的露珠似眼泪般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