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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流风辉月烟火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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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日西沉,清净峰后星沈崖边,竹涛声声中闻得剑鸣。
“此式叫做回雪流风,看清了吗?”
剑招收束,李寒洬负剑而立,背映赪霞,眸若如淬火。
《踏雪剑法》是李寒洬十二岁时独创剑法,由浅入深,由繁入简,还融汇了一些基础的轻功。后来被应用为清虚宗以及诸多仙门的入门级必修课程,一时传为修真界美谈。
而流风回雪,正是最终式。
“最后一招,我有些没看清。”
“我再演示一次,看好。”
许是暮色太过苍茫,狄迁一时恍若置身世外。
演示完后,没等李寒洬的衣袂宁静,狄迁便拿起木剑完完整整地耍出了一整本《踏雪剑法》。
少年踏雪,宛若游龙。
一招一式,皆为师传。
耳畔风响,余光中是变换的大千世界。狄迁想起了在神禾塬的时光。那时拿起木剑练基础功时一个招式练上几个时辰,扎马步边哭边强撑着不肯松懈,师尊要求严格,他自己却更倔强。
竹声萧萧,暮色四合。
太久没有活动筋骨,一套剑法下来,狄迁累得气喘吁吁。
“你以前学过剑。还学的不赖。”
李寒洬难得露出赞许的神色。
“没有内力,只是空架子。”
“内力可以重修,不必自轻。”
“嗯好。……其实都无所谓了。”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轻。
他突然两眼发光,一屁股坐在地上,顺便把身旁的李寒洬一把拽下。
“师尊,看会儿落日,很美。”
“每日不过是一样的景色罢了。”
“你才多大,就看厌了山河。”
李寒洬突然不说话了,只是让一抹余晖从脸上、眼皮上轻轻地掠过。
还是喜欢的吧。
狄迁看着板正了一天背脊而此刻放松下来的小师尊,嘴角轻轻扬起。
月光如练,倾泻如瀑。
月白色的身影在庭院中练着剑法,一株红梅悄悄开放。
许是今晚的红烧鲫鱼极其符合狄迁的口味,晚上多吃了两碗,撑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于是他像往常一样决定出去走走。
推门便是犹如神临的月下舞剑,他看一万遍也不会厌。
听到开门声,李寒洬剑招停顿,微微侧头看向声音来处。
“师尊,我可以看看吗。”狄迁朝他喊。
每晚都要这样问一嘴,有礼貌得很。
“披件衣服再出来,别着凉。”李寒洬目光在他敞开的领口处一瞥,继续练剑。
听了李寒洬的话,乖乖披了一件只及小腿肚的大氅出来了。
“师尊,你练的是什么。”在廊下坐了将近半个时辰,狄迁打了个哈欠。
“望舒剑法。”剑入鞘,李寒洬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被夜风一吹便清爽沁人。
“我去洗漱,你早些休息。”
月色与花影迁移,留给狄迁一个飒爽的背影。
“师尊,晚上不要用冷水洗漱。给你在锅里留了热水。”
狄迁已经有了一些睡意,便摸着回房间了。
等李寒洬揭开那一锅仍然滚烫的热水时,发现墙角的一山柴禾不减反增。
灶膛中的火依旧旺旺的,映得李寒洬的眉目皆是暖色。
平日里小厨房几乎是个摆设,等狄迁来了后,似乎每日都添足烟火气。
“早上膳堂的包子太油腻了,我知道师尊一定不喜欢。我问膳堂要了些白菜和几颗虾仁,给师尊煮粥。”
“我看那大厨剩了不少山药……都拿过来了。”
“师尊我们种些菜吧,膳堂的菜实在难以下咽。”
于是李寒洬就看着他挽起了袖子,认真研究着几个空置的粗瓷花盆,在里面种上蒜头葱头,又在墙角垦了一亩方地,撒了一些白萝卜和菠菜的种子。
李寒洬很想问问他从哪里搞来的菜种,狄迁却预判般冲他喊到:“是问师伯要的,师伯在后院里种了好大一块菜畦!”
“所以今晚的黑鲤鱼,也是你问师伯要的?”
“那倒不是,是我在后山溪头捞的,特别大对吧,桶里还有两条。”
李寒洬虽默默赞许他这般自力更生,但还是觉得如果能把这股牛劲用在上早课上,就再好不过了。
狄迁用沾满泥泞的手擦了擦额头,脸上不觉已经是灰头土脸的一片。
“别动。”
李寒洬素来喜洁,但还是没忍住拿出一块方帕给他擦了擦。
突然的凑近令狄迁手足无措,他将两只脏手藏在身后,生怕自己弄脏了师尊的衣袖。
小师尊的眼睫毛从小就这么长了。
皮肤特别特别好,就像是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瓷。
“下次不要用脏手蹭脸。”
思虑了一瞬后,李寒洬还是帕子将干净的那截塞到了狄迁的衣衿中。
“谢师尊。”
狄迁笑得不要钱一样。
其实他很喜欢被人关心,只是以前不懂。
他心软,爱直接关心人。就这两点,他和银粟不太像。
泡在水雾氤氲的热水里,李寒洬感到一天的疲惫都在逐渐消散。
狄迁说用火烧的水会比用法术直接加热的对身体更好,不知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