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鱼石》玉缁

5、无落真人

　　女人急急背转身，好将倾夺泪光一掩而拭：

　　“你小子，这回，算你命大，日后，你须得好好待这姑娘！　否则，若胆敢朝三暮四，沾花惹草，风流浪荡，

　　你屋中的桃木剑是如何粉身碎骨，你便也会被我如何挫骨扬灰！”

　　话罢，女人扬长而去，甚至未曾挑染指间，可原还四四方方高悬于堂桃木剑柄，早坠成粉末满室洋洒，二人目瞪口呆之时，也颇有劫后余生之幸。

　　“长华，还好吗？”

　　“傻瓜，别哭！你师兄我福大命大，好的很，放心吧，没事了！”他说着话，一股子强烈涌流又猛地从下方窜向脑际，灼热触感酥酥麻麻一刻不停电击全身，他强强忍下躁动，语气极轻且柔，还带着自责与不舍：

　　“笨蛋，日后，不许再这样糊涂，记着，当初大爷捡你回来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绝非随随便便为了去送死！”

　　“可你，很重要！”

　　小青鱼睁圆双目，听话地不再让半滴眼泪跑出，咬紧的牙关透出坚定，凄惶神色仍是后怕不已。

　　细细论来，她做鱼儿已有数万年，从鱼儿化形成人，又已有万年之久，可眼下，这种晦暗难明情愫，却奇妙地从未有之。一时间，仅凭一颗小小鱼头，她的确还找不着多么恰当言语表述，也摸索不出究竟是什么。

　　只不过，她明白，她懂得地，长华对自己来说，是这世上，最独特的例外。

　　无论好的，坏的，美的，丑的，长华就是长华，长华也只是长华，

　　他是先河，是准则，是不分情由，也不问对错唯一存在。

　　。。。

　　“师父还在闭关，墨九被捉走，长华受伤修养，眼下我出去一趟，道观就交你照看了！“
　　”不行，师姐，你不能走！
　　师姐，你没亲眼瞧见那姑娘法术多邪门，长华和我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即算你去了，只怕，只怕也讨不到什么好！”

　　“多说无益，只要墨九还在她手里一日，即便刀山火海，我也须得闯上一闯！”

　　“师姐！”小青鱼无奈地直跺脚，她这一声又实在叫得脆焦动人，眸眸泪光扑闪扑闪，任谁瞧见，都不免动容三分，若明轻轻拍拍她肩膀，千言万语凝成“保重”二字，随即腾云驾雾飘飘远去，徒留下小青鱼失魂落魄，一如霜打茄子般孤伶伶回了房。

　　先前还昏昏沉沉一蹶不振的长华，见到她后竟又一屁股弹起，不知何时早偷偷换上干净长衫，胸膛前方还斜拉拉挂着一抹布包，俨然一幅要出远门架势。

　　“小青鱼，我们走！”

　　“你，，你怎么下床了？伤口不疼吗？”奇怪，长华他，他怎么像是一下子恢复了元气？

　　“没时间解释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求师傅出山！

　　那老妖婆一声不吭带走大师兄，显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师姐单枪匹马闯去，必定凶多吉少！

　　更何况，那老妖婆欺辱本大爷的账，还没找她算干净呢！”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长华就连脸颊、手腕上的血痕，也早早凝复如初？小青鱼还未及多想，稀里糊涂便被他带到久昆洞外。

　　长华急匆匆将人放下，眨眼火急火燎扑通一声径直跪倒在洞府门口，又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号叫一出惊天地泣鬼神大戏。

　　就按他这么个没完没了哭丧劲，若非小青鱼心中锃明瓦亮，只怕也要同其他不明所以吃瓜群众般，误以为整个桃林道观，从此便只剩下长华这么一颗不争气徒子秧苗。。。。

　　再说长华这厮，本就没甚耐心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更何况，他先调戏那女子，亦有不对之处，若被师傅知晓定要免不了责罚。遂只翻来覆去又覆去翻来，将“师父救命！”四个大字，隔着一块薄薄石门，在无落真人耳边不舍不弃，匆黄昏直至日落硬生生念叨了个千八百遍。

　　终于，噼里啪啦一阵响动，洞门承载了无落真人无限怒气，仰息间粉碎一地沙砾！

　　二人见此，齐刷刷眼眸放光，异口同声急切喊道：”师父！“

　　”师父，谁是你们师父？臭小子，为师才入洞修炼几天啊？你就跟在这哭天号地？

　　我看，你这浑小子，就是存心盼着为师走火入魔！”

　　“师父，这，，您可真是误会徒儿了，徒儿这回，真真是有要紧事求您救命！”

　　“哼，最好是如此，上回，你和东海水君儿子打架，打输了，便来找我求锁龙珠。

　　在这洞门口，你也是不依不饶，号叫了整整一晚上，硬生生惹得为师百爪挠心不得安宁！

　　还有上上回，你臭小子馋猫附体，将月下老人花了整个夏末酿制的蜜瓜霍霍一干二净，直惹得他麾下火狮兽好一番追杀，

　　你这被猪油蒙了心肝的混账东西，竟又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引那凶兽舞到我这洞府门前，就是料定了为师，忍不得见死不救！”

　　无落真人字字切齿，句句泣泪，但这老头向来话多，且嘴有多硬心便多软，长华丝毫不急，只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时不时还能抽出功夫，做做鬼脸逗弄小青鱼。

　　“还有上上上回，那真真是最最可恨的紧，不过是为了条小破鱼，你竟敢直接砸穿了为师好不容易找来的水冰魂，又耗费五千年灵力，方堪堪砌成的无量洞。

　　你说你，平日里打不过墨九、若明也就算了，连头小小火狮兽，也能逼得你上蹿下跳，手足无措？

　　怎么，怎么偏偏没瞧出来，你还有对付水冰魂这么大能耐呢？“

　　长华嘿嘿一笑，捻轻避重回道：

　　”害，这还不是师父您平日教导有方，又叫徒儿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呗！

　　不过，师父，您若还是气恼地紧，那小破鱼儿，徒弟今日也带了过来！反正一切都全凭师父处置！”

　　话罢，长华忙不迭将小青鱼推上前，臭老头，就知道教训我，看你却如何舍得对付她。

　　”师父大恩大德，青鱼没齿难忘！“

　　小青鱼捏紧裙裾，紧紧皱着一张小脸，满面歉然间语气是极为诚恳。

　　无落真人见此，显而易见的十分怒气顿时跑走七分，其实，说来说去，整个桃林道观，最偏心小青鱼的，除了墨九便数他这糟老头子：

　　“好孩子，好孩子，为师可没那个意思，咱们青鱼啊，就是这全世界最最可爱的小姑娘，长华混蛋，也就救下你，算是终于做了一件称为师心意，功德无量好事！”

　　无落真人抖落抖落胡须，围着小青鱼又蹦又跳，就生怕这孩子心思深，想的太多，暗暗自责难过。

　　小青鱼听闻师父这一顿夸赞后，不禁绯红脸颊，低下头时眼神都不知该往哪放，话语也不知该如何说，腼腆地直堪比春月海花。

　　“师父啊，您不气了吧，那就赶紧跟徒儿走上一趟！

　　徒儿只怕，若再去晚些，就，就只能赶上给师兄师姐他两处理后事了！”

　　长华适时插入其中，故意黏糊糊抹着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