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争朝夕》闲来乐得

4、拎不清的妈

　　拎着包子朝英站在发绣的铁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猝不及地和里面开门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姐！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妈没说你回来。”穿着校服的男生寸头戴眼镜，看到朝英回来惊喜地叫着。
　　“刚回来，吃饭了吗？”朝英摇摇手里的包子。
　　“还没有，我去上个厕所。”朝威羞涩地转身朝巷子尽头的公厕跑去。朝英家的房子还是二十多年前那种大杂居的院子，房子里没有厕所，上厕所只能去公厕上，夏天还好，冬天晚上就特别遭罪。朝威年纪不小了，晚上不愿意用夜壶，都是早上早早起床往公厕冲。
　　朝英进了家门，原本这院子里有三户人家，目前搬的只剩他们家一户。杂居的房产弄的比较混乱，拆迁也轮不到这里。不过也幸好是这样，不然自己家的房子早被父亲拿去抵押赌掉了，现在恐怕是居无定所的。
　　进了屋，李翠霞看到朝英愣了一下，“你没回我消息，我以为你不回来。”
　　“刚巧接了个回苔州的单子，回来看看。”朝英把包子放在餐桌上，“一起吃吧。”
　　“我熬了粥，我吃那个，这个你和你弟弟吃吧。”李翠霞一边熬粥，一边说往桌子上放了个熟鸡蛋，“趁热吃。”
　　谈话间，朝威回来了，他一进来狭小的厨房就变得有些拥挤。朝威和朝英一母同胞，个子都高的不行，目测穿着拖鞋都要一米九的个头，就是太瘦，朝英都怀疑李翠霞克扣朝威的食物，校服短一截却宽一圈。
　　“姐，你回来过年吗？”朝威咬一口包子问道。
　　“呆一阵。今天还上学吗？”
　　“上，学校补课嘞，大年二十九放假。”朝英点点头，她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区别是她住校，吃住都在学校，只有过年那几天才回家。
　　李翠霞端了碗粥坐在姐弟俩旁边，朝英递给李翠霞一个包子，李翠霞摇摇头拒绝了。
　　三屉包子，朝威一口气吃完了两屉，朝英把自己的半屉递过去说吃不下了，朝威又吃了半屉。然后闷声说了一句，我吃饱了，出门骑自行车去上学了。留下朝英和李翠霞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开了一夜车，我有点累了，我去睡一会儿。”沉默一会儿，朝英站起身要去休息。
　　“你先睡我的房间吧，晚上我把你的房间整理出来。”
　　朝英没多说什么，点点头，睡在了李翠霞床上。枕头上，朝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白玉兰香气，好像小时候闻到过，她很快地睡着了。

　　乐夕一觉睡醒，已是下午四点了。乐夕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无聊地看着手机。朝英没回她的消息，让她有点失落，可能回去休息了吧。乐夕这样想着，感觉肚子很饿，她决定下楼找点吃的。
　　“夕夕醒啦，想吃点什么？”赵婶看到乐夕，开心地迎了过来，“看你中午的正香，夫人说就不叫你起床，让你多睡一会儿。”
　　“我妈说你给我做粉蒸肉啦，我要吃那个，然后煮碗馄饨好不好，对啦，我爸妈呢？”
　　“乐总早上就去公司了，夫人中午吃过午饭后去所里见客户了。”
　　“哼哼，要过年了还这么敬业，真讨厌！”乐夕很有自己是懒虫就要合理地鄙视一切卷王的自觉。
　　乐夕歪在沙发上浏览者朋友圈，等着赵姨做好饭端到她这个大懒虫的身边。
　　“前排感受大师的熏陶，此生值得。”秀票加上音乐会前排视角。
　　“圣托里尼，用尽了全世界的蓝与白。”九宫格美景美图自拍。
　　“感谢老师指导，受益匪浅。”不同角度自拍加名师偷拍。
　　乐夕缓缓从沙发上支起身，“赵婶，我去练会琴，饭做好了叫我。”真是躺也躺不平，卷也卷不动，讨厌死了。
　　赵婶在厨房忙回了声诶，听着乐夕的琴声包起了馄饨。真是久违地听到夕夕弹琴了，夕夕不在家这个家里总是安静了太多，乐总和夫人每天都最想女儿虽然嘴上不说，却女儿不在家也每天去女儿房间里坐一会儿，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赵婶没有发现，自己包馄饨的速度完美匹配上了乐夕的琴声，时快时慢，乐夕要是看到准会说一句，天涯难觅知音，原来赵婶你才是我最大的知音。

　　朝英醒来的时候，天已微微暗了下来。家里没有其他人，李翠霞出去做工了，朝威晚上下过晚自习才会回来。朝英把没电预警的手机充上电，到厨房翻找出了半包挂面。
　　连个鸡蛋都没有吗？朝英无奈地用榨菜配面条吃。不过她饿急了，也不管好不好吃，咽下去味道都尝不出来。
　　吃完饭刷完碗，手机电量充的也差不多了。朝英想着去超市逛一圈，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家里目前最缺的居然是吃食，李翠霞节省惯了，可能不会饿着朝威，但朝威绝对不会吃的特别好，早上的餐就看出来了。这么大的小伙子早上喝粥是远不够的，喝几碗过了一阵都会饿的要命。
　　朝英开车到了附近的超市，临近过年，超市里的人还是不少，格外有喜庆的氛围。朝英买了牛奶、鸡蛋等必需品，又驱车到了菜市场割了几斤牛肉和不少猪肉回了家。
　　回家的时候，李翠霞下工回来看到朝英买这么多东西也是吓了一跳。“你买这么多吃不完的。”
　　“怎么可能吃不完，朝威现在学习压力大又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跟不上学习都吃力。”朝英直接打断了李翠霞的话。
　　“我给你邮回来的钱你都放在哪里了？”朝英不理解，省吃俭用是为了还债，怎么债还完了，还过的这么紧巴。
　　“我，我都存起来了，朝威上大学用。”李翠霞抿了抿嘴巴，眼神有些飘逸。
　　“嗯，上大学是需要用钱，现在也很重要，上个好大学比什么都重要。”朝英点点头。
　　“对了，我上次跟你说那事，你怎么想？”“什么事？”
　　“就是你弟弟结婚那事……”

　　砰，院子内树梢上正在啄食的麻雀被响声惊扰飞走，平静地小院里突然爆发了争吵声。朝英猛地将手里的茶杯狠狠地磕在桌子上。“他算什么弟弟，我哪里来的这个弟弟也要我养！”朝英气急了，气李翠霞的不知好歹。还债的日子，自家是迎风三里臭，亲戚朋友闭门不见生怕被沾染上身。还完债了，自己那个没出息的舅舅也真是好意思地上门借钱。
　　“他娶媳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钱是自己挣的，不是姓李的给的，凭什么给他。”
　　“不是给，是借。”
　　“那有什么区别！他家借的钱有还过么！”朝英恨自己母亲的冥顽不灵。早在一些年前，父亲还没去赌的时候，自己家里还算富裕。朝英记得她那个舅舅经常趁着李翠霞自己在家来借钱，说的好听是借，其实就是拿。舅舅从小被姥姥姥爷惯着长大，在家里说一不二，自己的姐姐也只是他拿钱的工具。长大之后更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是前村后巷里有名的二流子。
　　“他是你舅舅家的孩子，他之后也会对你好的，他生的孩子也会叫你姑的。”李翠霞忙着解释道。
　　“我不稀罕！”朝英站起身，步步靠近李翠霞，“我给你的钱，你借没借出去？”朝英的眼眶微红死死盯着李翠霞。
　　“还没有。”李翠霞犹犹豫豫地说。
　　“那是给你儿子上学的钱！你儿子啊！不是你这个一条贱命的女儿，是你宝贵的儿子，真正给你养老送终的儿子。”朝英说话已经有了哭腔，“你脑子拎拎清楚，是你儿子重要还是你一年见不到一次面的外甥重要，你自己想清楚吧。我不会再给家里转钱了”朝英留下这句话就转身出了房门。
　　李翠霞呆坐在桌子旁，不清楚怎么会这样。过了一会儿，电话响了，李翠霞接起电话，“姐，英子那点头了吗，女方家里等着彩礼钱呢，不给钱那边不点头啊。”
　　“她不同意。”
　　“姐，你再劝劝，英子那么听你的话，当初你让她不上学她不就立马不上学了嘛，她肯定听你的，你要知道老李家就这么一个孙子。姐，你可不能看着老李家的孙子娶不上媳妇啊。”
　　此刻，李翠霞很想大喊，老李家的媳妇跟她有什么关系，不是你们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外人了，现在为什么又来问我。但她不敢，李翠霞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那我再劝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