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旧曾谙gl》江上清酒

5、重逢

　　这位桐老板，和南屏戏园的朱荫是旧相识没错，但究竟是怎么个相识法，叶未眠也不得而知。她只知道，戏园起火那天，师父嘱咐她可以找这位桐老板帮忙，或许是条生路。

　　她自从有记忆起，便是个孤儿。后来遇到师父，被带到了戏园学艺。四岁学起，一学就是十四年。不管如何，总算是有口饭吃。

　　她从前总是厌倦这种生活，直到戏园起火，焚尽一切。

　　看着眼前破旧的小屋，叶未眠不敢翻身，怕吵到旁边的人。既来之则安之，能侥幸逃出已是万幸，既已有处栖身，便先安顿下来，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铜锣南巷，安家祖宅。

　　大夫的额上沁了汗，后院柴房条件差，又不能被发现，便是水生从院子外面打好了水再端进来。

　　“小姐，您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看着又一盆血水端出去，侍女小桃忍不住出声安慰道。

　　安时景闭着眼，眉头微皱。她左手死死地攥住旁边一根木棍，手上青筋暴起。

　　“没事。你去，外面放哨，不要让别人进来。”

　　“…好。”

　　像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小桃虽然害怕，但还是很配合的到门口放哨去了。

　　过了一会儿，老大夫终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舒一口气。

　　“唉，子弹已经取出，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多谢大夫。”水生道。

　　大夫看了安时景一眼，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似是精疲力竭的离开了。

　　又过了许久，安时景才觉得身体放松了些。

　　“这…不就是个英雄救美的俗套情节？”

　　将近正午，书上的文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有些重影。安时景晃了晃脑袋，抬起头时，亭子已经不够遮阴了。

　　肚子叫了两声，安时景收起书册，望着远处水边的阁楼屋舍。

　　罢了，先填饱肚子再说。从包里掏了两个散装面包，一瓶矿泉水，安时景继续端详着那座古庙，又腾出一只手不时地描画着图纸上的线条。

　　高处风吹，绕了几缕发丝在眼前晃动。画着画着，她的手突然停下了，啃面包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古庙东南侧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处缺口。如果判断无误的话…安时景抬头远望，古庙东南侧的位置，正好与旁边的另一座连山重合，既然山还在，那庙呢？

　　“喂，黄助理。”拨通了电话，安时景道，“先准备好要用的仪器，我要勘测古庙的具体规模。”

　　“啊？什么时候？不是要等到全挖出来再说嘛？”黄助理道。

　　“不等了。”安时景挂了电话，又看了一眼图纸，收拾了东西准备下山。

　　入夜。旅店内。结束了和几个学生的视频通话，安时景关上电脑屏幕，摘掉耳机，看着自己旁边的墙壁皱了皱眉。隔壁不知道在做什么，总是传来新叮叮当当的声响，已经持续了将近半小时了。

　　安时景起身出门，站在门前，隔壁的声音更加明显。她本来准备敲门，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手。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转身下楼，在自助机器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正好看到掌柜的正在柜台那里悠闲地哼着小调儿。别说，还不难听。

　　待安时景走近了，掌柜的才从沉浸其中的陶醉状态中缓缓脱离出来，转头注意到了她。安时景微微一笑，“老板，心情不错？”

　　“您哼的什么呀，感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老板是个地中海，带着副黑边老花镜，白发被旁边的小风扇吹得飘了两下，实在有些滑稽。他扭着些脖子，眯着眼睛看着她。

　　“你也喜欢扬州小调？”老板说完笑起来，笑意随着皱纹在脸上荡漾开来，散发着一种尤为亲和的气场，“我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离开家到现在，也还是喜欢这一口。你是来旅游的吧，是怎么想到要到这儿来？”

　　安时景回应了一个温和笑容，“来这里看风景。”

　　“嗯，那是该好好看看。青山绿水的，多好啊。”老板说着，嘴里又开始哼他的小调。

　　楼上的声音还在继续，即便是在这里，也是能清楚听见的。

　　“老板，这楼上，是装修吗？”安时景问道。

　　老板摇着身子，哼着哼着逐渐又沉浸进去。

　　“老板…”

　　“你说什么？听不清啊！”小老头儿调大了旁边老式收音机的音量，“人老了，听力不太好！”

　　“…好，您忙您的。”安时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转身上楼。

　　“听力不好？有这精神头儿怕是六级都过了吧。”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走到房间门前，发现还是受不了吵闹声，安时景干脆转身，下楼出了旅店的门。

　　水边月色，晚间更是风景独好。一道细长的身影缓缓经过旅舍前的石子小径，出现在灯影下。

　　“嗯，是该好好看一看。”坐在公椅上，安时景抬头，正好看到满月盈了些雾气，挂在东南角儿。

　　四周静谧，草木安逸，晚风都是温的。安时景仰着头，伸了个懒腰，颈椎都舒服些。她深吸一口气，便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灯下，又有一人影出现，她在柳树下停了一会儿，才举步行来。草坪细软，淹没了脚步声。

　　“一个人啊？”

　　安时景睁开眼，才看到旁边多了一个人。夜色清凉，只是，这个人怎么好像没有温度一般。

　　“怎么，你不是人吗？”她看着她道。

　　听了这话，叶未眠笑出声来，“小景，你这嘴巴，怎么还是这么毒啊。”

　　安时景不做理会，继续仰头看着月亮。

　　“月中了，正是月亮最圆的时候。”叶未眠也仰头望去。

　　“下班了？”就这样安静了大约一刻钟，安时景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叶未眠反应了一下道，“是啊，下班了。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没想到正好碰到你。”

　　“呐，这个还给你。”安时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条状的饰品盒子递给她。

　　“什么？见面礼？”叶未眠笑着接过，打开盒子，里面却是那支黑檀木发簪，“这不是…你把它修好了？”

　　“嗯。”安时景点头，“我已经尽力了，勉强看不出修补过的痕迹。”

　　“现在物归原主。”

　　“这是当时送给你留做纪念的，既然已经送出去了，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叶未眠道。

　　“可现在你人就在这里，我想我已经不需要什么纪念了。”安时景道，“姐姐，我想留下来。”

　　细语风过，当年那个影子好像又浮现在眼前。现在她还记得，离开的前一天，那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的坚定神情，“等我长大，就回来找你。”

　　叶未眠扯出一抹微笑，“小景，你想好了吗？”

　　“我以为你只是…那你在那边的工作呢？还有，伯父伯母他们呢？”

　　“在来之前，我就都已经想好了。”安时景道，“工作上已经在做铺垫了，这次出差的时间至少还要几个月，时间也足够。”

　　安时景道，“毕竟，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这里才是我的家。”

　　“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好像卸下了什么包袱，安时景笑着道，“那本书我还在看，姐姐，回头我有空再过去找你。”

　　她站起身，脱下外套递给了叶未眠。“从这里回去的路不算近，别着凉。”

　　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叶未眠一阵气结。“你知道路远，怎么就不知道送一送？这么大一个旅店，就容不下我吗？”

　　叶未眠原地跺脚，看着手里的木簪，静默了两秒。

　　有了这簪子，以后也就不会那么吃力了，至少，可以陪你待得更久了。

　　四下无人，叶未眠披上外套，沿着水边往回走。

　　“年轻人，看什么呢？”

　　旅店门口，安时景靠在树旁已经静立了有一会儿了。被老板的声音打断，才抬起头来道。

　　“哦，看月亮。”

　　“看月亮？”老板看向刚才那个方向，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个，你旁边的那间屋子，里面住的是个木匠，脾气有些古怪。”老板娓娓道来，“你也知道，木匠嘛，就是吵了一些。不过他每天这个时候就不做了，就到十点，我们说好的。”

　　“木匠？”

　　“是呐。”老板点点头，扶了扶老花镜。

　　“是个长客，木匠而已，咱也不能不让人家住不是？”

　　“嗯。”安时景应着，确实已经没有吵闹的声音了。

　　“那你早点儿休息，睡个好觉。明天早上老婆子做她的拿手粥饭，免费的，起晚了可就没了。”老板道。

　　“好。”

　　安时景走上楼，隔壁的灯光已经暗了。

　　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天花板上窗帘缝隙中透过的光，安时景枕着胳膊，脑海中一幕幕地闪过从前的画面。

　　“眠儿姐姐，你家住在哪儿，可以带我去玩儿吗？”

　　“我家…我家就在镇子上呀，不远，不过我现在住在村子里，所以可以经常过来。你想去的话，之后有机会我带你去。”

　　“好。”

　　……

　　“眠儿姐姐，我们去我房间里玩。”

　　“怎么了？”

　　“爸爸妈妈都很忙，他们工作的时候，都不让我打扰。”

　　“这样啊，好。”

　　……

　　“小景，等你长大了，想要做什么呢？”

　　“嗯…像爸爸妈妈说的那样，当个研究人员？但是我还没想好。不过，我只想和眠儿姐姐待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你这个小呆瓜。”

　　不知什么时候，路灯也熄了，屋内一片漆黑。安时景侧过身，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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