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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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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日初升,雾蒙蒙的青山掀开了轻薄的面纱露出苍翠壮美的脊背,万千沟壑在垂眼之间尽收眼底。
疾速御剑之下,冷风尤其凌冽,司徒远略落后李思存一点,在后面能看见他雪白的后颈和被风吹得衣物紧贴的腰身,他只着了春衫,衣袂飘飘仿佛乘风而去再不归来,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
寒霜秘境打开在即,诸门百家竞相争,刚开始路上遇见几个熟人司徒远还会停下来和他们打招呼,向人介绍自己的师弟,发觉他们的眼睛黏腻的看着李思存后他果断走了。
一剑门是当今回风派下第一宗门,出行高调,飞舟之上,奢靡之风十里外都能叫人瞧清楚。脚踩水横木,手捧五色琉璃杯,连不起眼的珠帘都是南海美玉......
司徒远寻思着要不他们也去租个飞舟,免得御剑了。
“大师兄,前面好像有两个人。”
被叫大师兄的正是一剑门首徒,裴澜。平日里除了修炼不会做其他的事,听见有人跟他说话也不理会,兀自擦拭自己的剑,眉目间带着几分柔意。
这剑是他游历极荒所得,善水剑名也是他那位好友所赠。他看剑的眼神就像看小媳妇似的,那女修嘴角扯了扯,没再自讨无趣。
利剑归鞘。
此人长了双三白眼,眉骨高耸,看起来像是什么凶恶之徒。半晌,抬手按在善水剑剑鞘上。
善水有了主人的安抚还是不肯安静,在他怀中躁动。
苍茫视线中白影惊掠,裴澜眼睛微睁,来不及思考,怀中的剑已经先他一步飞了出去。
善水剑划破天际,所到之处,修为低下的人已经被剑气所伤,抬头迷茫的看着裴澜。
“......”
裴澜心急,不便解释,只取出伤药扔给他们,自己则是追着善水剑出去:“等我回来,会给你们赔罪。”
善水剑十分兴奋,连带裴澜的心跳都不似从前平稳。
他朝善水剑的方向飞了一会儿,看见一白一蓝的身影并肩飞行,有说有笑。
善水剑横空出世,在空中化作杀气腾腾的巨剑拦去了他们的去路。
当世名剑,其剑气纵横百里伤人不见形,李思存率先护住了司徒远,青渊剑骤然出鞘与善水剑碰出令人发寒的剑鸣。
裴澜交手时愣了一下,在看清来人,裴澜倏然收回善水剑,上前扶住李思存。
“善德?”
李思存帷帽遮脸,他看不清李思存的脸,又喊了声:“善德。”
语气较之前一句已是平静无波,眼睛盯着李思存。
“善德。”
被挤开的司徒远重新飞了上去,却又被裴澜挥开,退出十丈之远。
司徒远:“!”
登徒子。
竟敢强迫他的师弟,他吼道:“登徒子,盯着我师弟看什么?!”
司徒远欲全力攻上,却发现......他动不了了!
裴澜双眉斜飞入鬓,面如刀削,下三白的眼尽显凶相,看起来不像个好人。司徒远眼见他靠近李思存,凝神聚气想要冲开穴道,可是没有成效。
要是他修为再高点就好了,他就可以保护师弟了。
李思存挣开那陌生的双手,道了声:“裴兄,先放了我师兄。”
裴澜嘴唇动了动,对李思存的话充耳未闻:“你不认得我了?”他应当与当年在极荒没有差别,就是不知道善德长成什么样了,当年他才十五岁,现在应该长大了点变了样,他想看清善德现在的样子,莫要下次见面认不出来他。
“善德?”他的语气从肯定到存疑,语气也冷了下来。
他盯着幕帘下的李思存,眸光寒冷,冷硬的下颌绷紧。
“认得。”李思存按下要掀他幕帘的手,转身向着司徒远走去。
这声音......
就是这个声音。裴澜额头突地一跳,面上却已恢复如万年冰山一般高不可侵的模样。
李思存在十五岁踏入分神期,分神在回风派溜达时听见有人说极荒是个危险的地方,眼睛一亮心血来潮,分神出去历练了。善德是家中长辈给取的字。
在极荒中他遇到了重伤的裴澜就顺手救了,两人在极荒有一段共患难的记忆。
司徒远身上虽无外伤,但受到善水剑气波及:“裴兄,我和师兄想去附近镇上休整,你......”
“我一起。”裴澜面无表情打断,给司徒远解开定身术法,又补了一句,“我可以帮他把剑气引出来。”
李思存想了下司徒远身上的剑气,确实是裴澜来引比较安全,就点了头笑道:“有劳裴兄了。”
裴澜听他一口一个裴兄那么生疏,微皱了眉。
“善德,你我之间不必生疏。”
裴澜传信给飞舟上其他人,交代几句后跟他们一起去了小雨镇。裴澜内心有些难过为何善德见到他一点情绪也没有,就好像遇到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店家看他们三人衣着非富即贵,十分客气的上来引道。
“三间上房。”裴澜自觉上去交房钱,后边的司徒远猛地推开他,抢先付了钱。
这种事,轮得到你?
李思存轻叹一声,说:“裴兄莫气,我师兄并无恶意,我代他向你致歉。”他向裴澜微微作揖,面露愧色。
裴澜嗯了一声,紧随其后。
一路看来,是李思存对司徒远多有照顾,裴澜嗤之以鼻。让李思存照顾他这个老师兄他也好意思?
李思存戴着帷帽看不清,一路走来倒是安静许多。裴澜不笑的时候面如恶煞,根本没人上来给他们搭话,倒是司徒远玉树临风,还没到房间就有几个女修找上来,裴澜试图把司徒远推给那些女修,但都被李思存拉回来了。
裴澜为司徒远引出了剑气并附赠一颗丹药,免得他凭伤缠着李思存。
他在房间呆不住一刻,起身踱步。
少顷,他出现在了李思存房门外,还没喊出声,李思存察觉到他的气息就给开了门。
“裴兄?”
李思存已经摘下遮挡之物,完美的面容映入他眼中。他肤色冷白,五官绝美,柔和的眼带着丝丝悲悯和神性看谁都柔情,笑起来时眼尾上挑如同潋滟桃花。裴澜从他的眉峰落到薄削的唇,小心的1记住这张容颜。
四年前他脸上还有些肉,粉雕玉琢的,走哪都像是带着一罐蜜糖让人一见就开心。如今已经长成如此这般大美人了。裴澜勾唇一笑说:“善德,变了很多。”
李思存笑笑:“斗转星移,时易世变,人都是会变的。”
“嗯。”
裴澜眉宇间带着肃杀之气,双眼含煞,不是一副好人相,没刻意收敛气息时给人一股傲慢好杀的味道。
裴澜想,少时的李思存笑容明媚眼神清澈,偶尔有些调皮,像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兔子。而今他笑容依旧美的,也称不上不真诚,只是这眼神太遥远了,他既猜不透也无从追溯。
他的笑对着所有人,他的真情也给了每一个人,但不是给他裴澜一人。
“你师兄没事吧?”
他也不知自己发的什么魔怔,问出没头没脑的话,司徒远死活关他何事,就算死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李思存垂眼,抿嘴而笑:“无碍,还得谢过裴兄,若非你相助,师兄不会好的那么快。”
裴澜比李思存多活了将近九百岁,到底心思掩藏无痕,面上古井无波。他不是要当个济世的剑修,他是个自私的只想把最宝贵的剑珍藏的俗人。
李思存锋芒毕露,迟早闻名天下。只可惜他裴澜的名字和李思存扯不上关联。
“你要去青云大会吗?”
青云大会是各州各派天才之间争锋的台,一旦得以好名次,何尝各大洲无人知晓其名。他在极荒遇见李思存时他已是出窍期,如今更甚,去青云大会就是随便登青云台的实力。
“要去。”
裴澜了然,随后欣慰的笑了。万年冰山迎来春光,照得他眼睛波光粼粼,仿佛能化出一汪春水。
青云大会千岁之内皆可参加,若非他已经问鼎过青云台,也想会会李思存这露三分藏七分的修为。
极荒之时他问过李思存,以他的天赋已是无人能及,为何修炼要如此刻苦,他说,有抬手覆山移海的人就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强者若不能保护弱小、心怀悲悯,那弱者便生存艰难,他想要所有人可以生存。
他当时破天荒开玩笑说,你天天想着别人怎么生存,思他人之存亡,所以叫了思存这个名字吗?
李思存说这名字是他爹取的,念念不忘,谓之思,铭记于心,谓之存。
果然,取了个好名字,真叫他念念不忘,铭记于心了。
他顺理成章和李思存和桌对坐:“你去不就是欺负别人吗?”
李思存面色凝了一瞬,似是不明白裴澜此话真意。
“是我修炼的功法异于常人吗?”
裴澜看着李思存的脸,只觉浑身□□,连喝两杯凉茶才堪堪止住。
“不是。”他不敢再看李思存,只将目光移向远处,“是你天赋极佳,修为高深,那些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李思存纵知天赋之高,却坚信山水之高远,非一眼窥得。
“借你吉言了,裴兄。”
裴兄。裴兄。
太生分了。
裴澜紧盯李思存,端的一副肃穆之色,神色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