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极光闪耀时》羊星信号满格

39、第39章·颠三倒四的婚姻

　　“来来来，赌一下，赌先锋者先从哪个城区下手？”

　　除了东方炯本人，没人对这个问题有兴趣。

　　褚乾凤在忙着指挥各个部门协调推进反叛活动，王昉在忙着对现有情况进行分析整理相关报告，桑若在忙着指挥D城区进行战争及战后的稳定，于金檬在忙着参与B城区的舆论控制工作，就连桑陨都在忙着同B城区的守护人建立通讯——没人顾得上搭理东方炯，显得他怪尴尬的。

　　“喂，不是吧，你们就真的连敷衍我的空都抠不出来吗？”

　　褚乾凤从和E城区的联系中短暂地暂停两秒，探头道：

　　“你要是很闲的话，可以去帮帮王昉，他的工作量还是有点儿太大了。”

　　王昉连听这句话的空闲都没有，他正为了一份最终的呈现结果忙碌得焦头烂额。

　　“我可不闲，我还在忙着处理我那公司的事儿呢——不是，就随口说个字母嘛，这点儿时间你们都不愿意敷衍我吗？”

　　“D。”

　　桑若从另一侧随口道。他面前的屏幕正实时展示着D城区的情况，一边忙里偷闲地翻出水杯来，一边敷衍着他。

　　——其实也不完全是敷衍，D城区的情况，确实是比其他城区更加紧急一些。

　　“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儿，过来帮我建构一下D城区的空中防备也行。D城区的现有军用无人机数量可不够和先锋者硬刚多长时间的，何况他们后备力量充足。”

　　“那你准备准备，转移阵地呗——我看隔壁E城区就不错，正好，那边粮食充足，先锋者不敢用杀伤力太大的武器。”

　　桑若在懒得搭理这废话的地方轻轻翻了个白眼。

　　他为这问题已经苦恼许久了。

　　D城区是最适合发动战争的地方，但战备资源不足；E城区最适合作为大本营，但不具备直接发动局部战争的条件。权衡再三，他们最终才选择了眼下这条道路，将二处联合起来，虽然提升了风险等级，但和可能获得的保障相比，风险程度还是颇为可观的。

　　话是这么说，但整个反叛活动的开始实在太过重要。作为核心领导人，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把这场行动的第一战打好。

　　而目前，综合三个城区的活动情况来看，D城区显然是最薄弱的地方。

　　东方炯问了一圈，见实在没人能搭理自己，也就偃旗息鼓，去认真处理自己的公司事务了。

　　其实他本来还不至于这么忙的，如果不是林北贤突然提出要尽快与东方熳文结婚的话。

　　——这倒是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变故。

　　继二人的首次会面不欢而散，林北贤主动找到东方熳文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的话总是翻不出什么新意，好像只是为了敷衍地完成例行公事。东方熳文呢，向来不爱惯着这号人物，又属实是忙碌，一来二去，竟然也没主动联系过林北贤。在二人眼中，这段婚事似乎都已经告吹。

　　——如果不是这家伙忽然联系到东方熳文，要求尽快完婚的话。

　　谁也不知道林北贤的转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东方熳文下意识地提出要商定婚检时间，对方居然也没有拒绝。

　　没有疾病，为什么陡然转变了态度？

　　联系过后，东方熳文立刻动用内部关系开始寻找先锋者之间传出的消息。出乎她意料的是，所有人都表示林北贤最近的行为并无异常。和他关系近的几个朋友也完全没有发现林北贤本人有什么异常举动，一切都一如平常。

　　东方家的孩子们难得和乐于充当甩手掌柜的二老坐到一起，就这个话题进行了一场家庭会议。

　　显然，五个人都看得出其中有点儿问题。

　　“会不会是想收心了，他年纪也不小了。”

　　“他，收心？妈，这号人哪有收心的意识啊，我看，这就是怕自己年纪大了到时候没人要，所以提前给自己找个下家！”

　　东方炯靠在沙发上，恶狠狠地骂道。

　　“有这个必要吗？就先锋者的退休待遇而言，我觉得他也不需要那么忙活啊。”

　　“那就是想要个孩子，妈，你知道的，先锋者的阶级只能让清楚知道父母关系的孩子继承，从实验室培育出来的孩子可是不作数的。”

　　“这倒是很有可能。不过，他连自己的权力都料理不明白，难道还会在意自己的阶级能不能再传给孩子？”

　　东方炯在对自己生母的无知感到一丝绝望的同时，默默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正处在事件漩涡中的姐姐，试图用目光给对方送去一点儿安慰。

　　摊上这么号男的，姐姐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现如今的技术也不是非要体内孕育不可。熳文，你要是嫌弃他，大可以申请体外培育，反正知道是你们两个的孩子就行。”

　　沉默了半天的东方煜忽然发话了。

　　的确，就城区文明现在的技术而言，要达成这种方法并不难——

　　不过，这种明显带有情感倾向的话，现在竟然能从东方煜口中说出来，还是挺令人意外的。

　　东方炯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下坐在对面的父母。显然，二老也颇意外于这句话的出现。

　　然而，东方熳文闻言，似乎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情感波动，好像早料到东方煜会这么说。她蹙着眉头，低沉着声音道：

　　“当然，要是只想要个孩子的话是可以这么做的——但是，生下来以后呢？这个孩子会在什么样子的环境下长大，他的出生不是由于爱，难道成长就会有爱了吗？”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关。”

　　无论是问题的出发点，还是回答问题的态度，都令东方炯十分震惊。

　　至少在东方熳文提出来以前，他自己是从来没想过，这个孩子生下来，会是一个活生生的、需要爱的个体。在他方才的思维当中，这个孩子只是一个工具。至于他是什么样子、有什么样的生活，却远远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但东方熳文不一样。她似乎是在那一瞬间，便想到了，这会是一个完整的、充满着生命力的人。而作为贸然就把这个“人”带到人世间的人，她将有义务，去缔造一个真正的人。

　　东方煜呢，他又是在什么样的立场上，斩钉截铁地说出那句“与你无关”的？

　　为什么会“与你无关”？

　　东方炯努力回忆自己的童年，得到的虽然少了来自父亲的关怀和长兄的陪伴，但却有着母亲、姐姐浓厚的爱。哪怕这一切有时都会在家族的纷乱关系中暂时让步，但至少，桑若还会在他的身边，他不会是个孤独的人。

　　但无疑，这一切并不是通过他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这是他与生俱来就有的东西，与后来的事无关。

　　假如这一切的存在与否，都只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与你无关”，那么，他的童年，究竟对于多少人而言，会是灿烂得无与伦比的世界？

　　幸运的人当然无法想象他人的不幸，就像东方炯永远不会知道东方煜心中那片永远在漏雨的角落中到底藏着多少霉烂的心事。他不会理解那段丧失了爱与被爱的童年，也就无从明白，在东方熳文与东方煜之间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联系。

　　“可是，我怎么可能做到作壁上观？”

　　东方煜明白东方熳文的意思。

　　他经常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有时候天真得不像是过了三十岁的人。忠于理想，勇于追求真相，而且愿意给予爱意，东方煜总觉得这都是还没过青春期的小孩子才会在意的事。到了他们的年纪，这些事儿，应该早就变成废料，在一呼一吸之间被排干净了。

　　但东方熳文不是。

　　在她的心中，似乎永远有着无法熄灭的火焰，那么耀眼，耀眼得他有点儿不忍直视。

　　可是没办法，这个世界有时就是那么残酷。

　　“那我也没有办法。选不选择这条路，自由在你。我只能把话说到这儿——除了孩子，不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可你也知道，他并没有面临任何异常情况。”

　　“那么，如果婚后，他要求你退出东方集团相关的事宜呢？”

　　察觉到有意无意的战火，东方炯立即声明：

　　“诶，跟我可没关系啊，别想把这锅往我身上甩！”

　　就是再傻的人也能听得出，东方煜那话，摆明了是想说他东方炯是既得利益者嘛。

　　拜托，那可是他亲姐姐，唯一的姐姐，他怎么可能为了给自己找工作压力，去做这种天理难容的事！

　　东方煜似乎并不在意东方炯的抗议。经过这一阵子的交谈，他终于将目光投向他们的父亲，那个已经满头白发、不问家庭大事多年的老家伙。

　　“当然，这种事，我们还是要听听长辈的意见了。”

　　在东方煜升任先锋者后，这老家伙已经久不问家事了——其实升任之前他也没怎么管过的——乍一听这话题，下意识地打着哈哈，说：

　　“我们能有什么样的意见，当然还是听你们的。”

　　东方煜满意地收回目光，连余光都没施舍给他们的继母一点。

　　这场乱七八糟的婚事就这样定下了。期间，东方熳文和东方煜都没少明里暗里地调查林北贤的情况，结果不仅是在事业上没找出什么纰漏，就是私生活也没找到什么把柄——至少没有在外面造出别的孩子来，也没有不小心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婚检结果完全正常。由此看来，基本上可以排除顶锅的嫌疑。

　　婚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了，而林北贤居然也没提出先前东方煜所猜测的什么“退出东方集团”一类的要求来。但免不了的，婚后的头几天还是得像模像样地休个婚假，于是，东方炯就这样承担起了大半个集团的事情，工作量直接超级加倍。

　　“好了，先别抱怨你那有的没的了。”

　　桑若结束了一轮战略部署，终于转过身来，和方才的情绪十分不同，他望着他的双眼，轻声道：

　　“我想，我们得再找个安全点儿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了。”

　　“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

　　其他人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气氛，尽管刚刚还都在埋头赶着各自的任务，但此时此刻，听到桑若这忽然柔和下来的声音，也跟着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除了桑陨，他只对主人布置的任务感兴趣，别的一概不过问。

　　桑若轻轻出了口气，试着让自己的心跳再次回到正常的频率。他环顾房间，看见的，是一群性格各异、却为了同一个梦想，汇聚在一起的同志。

　　而在接下来的时光中，他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悠闲了。

　　“我刚刚收到木本文明的另一份文件。他们的大迁徙已经接近尾声了。到那时，留在木本文明的人类，将不超过原本人口的0.1%。”

　　也就是说，木本文明，即将成为宇宙中的文明。

　　“你的意思是……”

　　王昉率先从这数据中嗅出强烈的危险信号，一瞬间，他紧张得满脸通红，仿佛空气忽然消失了一般。

　　“是的，你猜对了。”

　　桑若没有看到其他人略有些迷茫的神情，他又回头看了眼屏幕上的实时影像，仿佛生怕在这两句话的间隙之间，一切就会烟消云散。

　　在这一刻，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现在，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先锋者，直接完全摧毁D城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