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你醒过来 ...

  •   “人醒了吗?”

      “没醒。”辛霍元一伙人指指里面,“王爷,文世子在里面……他是带人闯进来的,拦不住。”

      楚贞大步进去,见文熙剑坐在轮椅上,他正指使随从把病床上的人带走,一旁的楚让在哇哇地哭:“不许你们带走我娘亲!”

      “谁敢动他试试!”楚贞喝道,一只手拎起楚让,往门外推,回头朝横使了眼色,道,“文熙剑,你当我镜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

      文熙剑狐眼瞪得浑圆:“楚贞,我原想纯儿要跟你就跟了,只要你好好待他,我是绝不会上你府邸抢人,可是你却把他打成了什么样!我不会让他跟着你了!”

      说话间,世子带来的人悉数倒地,再爬不起来,横出手不费吹灰之力。

      文熙剑见状,挣扎着要站起来。

      楚贞将他摁回轮椅去,坐到床边,将浑身裹满纱布的重明放回躺好,想了想,抬起重明的头,将纱布揭开,手心一张血肉模糊的人脸赫然出现在文熙剑眼前。

      楚贞道:“现在这个,面目全非的,还是你的纯儿么?你凭什么认为他是纯儿?”

      文熙剑骇然绝眦,眉眼间怒气上冲,嘶声吼道:“楚贞!我要杀了你!我杀了你!”

      他从轮椅上翻滚下来,发冠倾落,衣衫凌乱,仍不顾周身剧痛,往病床前爬。

      堂堂世子,痴情如此,狼狈如此。

      楚贞有些动容,李沫都这样了,难为世子还认得,还真是……让人火大!

      他向横又递了个眼色,横抬手,照文熙剑后颈一劈,文熙剑顷刻昏倒过去。

      楚贞扫过一地随从,道:“将你们家世子抬出去,日后若再敢进我镜王府,本王叫你们竖着来横着去!”

      旋即朝外道:“镜王府的人都听着,今日之事若有下次,你们就自行找棵歪脖子树吊死,换那好使的来,本王不养闲人!”

      外面一群下人连连称是,心里头却嘀咕:王爷自从西疆回来人就变了,从前就是王府里大白天逛老鼠,饭碗里出沙子,他都不过问的。

      青珊跪在屋外,低着头,楚贞知她是给文熙剑报了信,文熙剑才会来抢人,这会子却不知该如何处置她。

      须臾,辛霍元等人进屋来,楚让蹑手蹑脚跟在后边,楚贞忙将纱布裹上,听辛霍元道:“王爷,他身上的伤都处理完毕,就是腰腹间有一肿物,似一个瘤子,会动,我等皆不知是何物,故来问问您。”

      “会动的瘤子?”楚贞疑惑,将重明腰腹间解开,果见一个肿物凸于皮表,手指一戳,那肿物就飞快跑到一旁,再戳,再跑,仿佛有生命一般。

      他锁紧眉头,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可能从人体内取出来,有要命的风险。

      但若不取出来,看着也叫人嫌恶。

      众人面面相觑。

      楚贞道:“国书院有许多记载奇物异事的书籍,你们拿本王的名帖去翻阅翻阅,务必查出这东西是何物。”

      老家伙们领命而去,空荡荡的屋内只剩了父子两人。

      楚让耷拉着脑袋:“娘亲又睡了。”

      楚贞气笑:“你真当他是你娘亲?”

      楚让认真点头,眼泪瞬间飙出,大哭起来,趴在床前嚷:“可是娘亲又睡过去了,爹爹你快让他醒醒,你让他醒过来呀!”

      “不许哭!”楚贞威胁,“再哭拿老鼠叼你”。

      横懂事地抓来一只肥老鼠。

      楚让只会哭得更凶,听他哭得稀里哗啦,如泣如诉:“呜呜呜哇,娘亲,老鼠,爹爹要放老鼠叼我……我害怕呜呜呜,娘亲快醒醒啊,娘亲别睡了,快醒醒……”

      然而,不管他哭得多惨烈,床上那人始终没点反应。

      “娘亲说过要保护我的……”

      楚贞听到这句,心里咯噔一下,放软调子哄道:“爹爹也会保护你,你别哭,老鼠已被爹爹赶跑了。”

      横便把那倒霉催的老鼠一把掐死,扔远了去。

      楚贞忙将楚让抱住:“乖,不哭了啊,他……娘亲这回是病了,等病好了就醒了,爹爹也在等他醒过来。”

      第二天,人没醒,第三天,没醒……第五天,人消瘦了许多,楚贞开始慌了,照辛霍元说,重明早该醒了。

      “你醒过来,我不叫你换脸了,好不好?”楚贞伏在床前,轻喃。

      “就当是一场噩梦,你醒过来,还是从前的样子,好不好?”

      “纯儿,你醒过来,往后我不再打你,好不好?”

      第七天,他终于反应过来,人定是醒了,只是不愿睁眼看他,也不愿喝他端来的一碗水一碗粥。

      楚贞将心一横,合了门,喝了米粥,嘴对嘴喂进去。

      重明睁开眼,全吐在他脸上。

      楚贞抹了脸,也不恼:“你吐你的,我喂我的,看你有多少力气来跟我比。”

      反复几次,终是他力气大,逼着人吞了些许,重明剧烈喘息起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转身朝着里面。

      楚贞将他翻过来:“不想我喂你,就自己吃,我才不会惯着你!”

      重明坐起身,将下唇咬出血来。

      这家伙真想死不成?楚贞只好道:“矿难案现在落到我头上,而你是这个案子唯一的突破口,你要想死也行,把案子给我破了再死,到时我绝不拦你。”

      重明恍若未闻。

      深吸一口气,楚贞上前,塞给他一把匕首,凑近脸去:“好,大不了我这张脸也不要了,给你刺烂好不好?”

      重明颤了一下,终于开口,哑哑道:“王爷,若你有一位双生哥哥,便知这张脸对我多么重要。”

      楚贞惊异万分:“你是双生子!你哥哥呢?”

      当初昶帝为他择选王妃,把李家祖宗十八代都查遍了,也没查出来李家有双生子,而李薇也称,李沫是她唯一的亲人。

      重明陡然泣不成声,眼里滑落的晶莹一粒粒落在刀锋上,他将匕首还到楚贞手中,抖得不成样子,却说:“没有这张脸,我怕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楚贞看得不是滋味,压下心头疑惑,将他轻轻抱住:“是我错了,我的错,我的错,辛霍元说……会让你恢复原样的,会恢复的,你别哭了。”

      抱了一会,楚贞感到胸口一片湿意,心说这家伙也忒能哭了,只得哄着:“别哭了纯儿,好纯儿,你哭得我难受。”

      又过了一阵,米粥已冷了,楚贞令人拿去温热,重明道:“我想吃甜的。”

      楚贞忽想起艾贵妃送的糕点,还晾在食盒里,
      便令人拿来,楚让眼巴巴跟来,见人醒了,扑上床就叫娘亲。

      重明道:“我不是你娘亲。”

      楚让嘟嘟嘴:“我知道呀,可是我就想叫你娘亲呀!”

      这话让楚贞听了去,方知楚让不是认错了人,心里也就释怀了,道:“行,楚让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重明不可思议:“成何体统。”转头对楚让道,“还是叫纯哥哥吧。”

      楚让很听话,显得无比乖顺:“好的,纯哥哥。爹爹,楚让有哥哥了!好耶!”

      “……”楚贞伸手打开食盒,一阵馊味窜出,放了七天,早就放坏了。

      重明闻着馊味,伸手摸了一块,就往嘴里塞。

      楚贞眼睁睁看着他吃进嘴里,不知是怒是惊,道:“好的你不吃,坏的倒有胃口了!”

      重明道:“总比王爷亲自喂的好。”

      “你……”楚贞心知他还有气,楚让也还在,自己有怒也发不出,只得踹翻了食盒撒气。

      甜糕全翻到地上,有的摔得稀碎,有一块中露出了黄纸。

      楚让立即去扒那黄纸,楚贞瞥见,抢先将纸扒出,展开了看,面有异样。

      原来那日艾贵妃送糕点另有目的,她是想借楚让之手,给太子送信。

      看楚让慌张的样子,他干这秘密差事也挺久了,想起太子对楚让的好,楚贞蹙眉,问楚让:“什么时候开始的?”

      楚让有些慌张,结结巴巴:“就是五年前……爹爹将我托给艾奶奶,后来太子叔经常来找我玩,艾奶奶开始做这甜糕,叮嘱我私底下分给太子叔吃……”

      顿了顿,楚让干脆一股脑交代了:“爹爹,我又不是傻子,艾奶奶对我很好,太子叔也是,我知道这甜糕里有密信,我只是假装不知。”

      楚贞道:“别人对你好,你就甘受他们利用?”

      楚让扭着手指头,委屈得快哭了:“爹爹你不知道,宫里面只有艾奶奶、太子叔和柳奶奶对我好,有一回我不小心撞到皇后奶奶,她就打我,骂我是疯子的儿子,是艾奶奶和太子叔帮我说话……”说着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皇后奶奶还跟皇爷爷说,让你一辈子呆在西疆,是太子叔看我太想爹爹,向皇爷爷求情,爹爹才能回来的呜呜呜……”

      “……”楚贞一时语塞,将楚让抱在怀里,神情复杂,此时此刻,他对太子最后的一点仇视也消了。

      重明侧目过来,瞳孔黑得渗人:“不是太子要杀你。”

      他从床旁的衣裳里翻找了一会,将三张金菊绣帕拿出来,道:“王爷摸摸,心里就有底了。”

      三张绣帕看似一模一样,材质却各不相同,摸起来的手感也是不同的,楚贞很快摸出一块丝绸制的,沾有秽物的绣帕。

      重明道:“那手感上佳的,才是真正东宫用的绣帕。另外两张,一张带泥泞的,是王爷在西疆丢掉的,我把它捡回来了,第三张,是我找人仿制的。可见,有心之人要仿制东宫的物品,是轻而易举,璇卫司的人通常以面具示人,极易被人伪装。”

      楚贞恍然大悟:“此人真是用心良苦,竟想利用我来对抗太子。”

      他顿觉有些头疼,眼下矿难案还悬着,暂时无力顾及其他。

      于是问:“你觉得是谁要害我?”

      李沫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又经密函涂改一事,再是这三张绣帕的来历,楚贞几乎对他刮目相看,甚至有些肃然起敬: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一个瞎子会有如此能耐。

      重明淡淡道:“王爷不妨问问横。我猜她根本没把暗杀王爷的刺客全杀死,她放走了一个人,竖。”

      静默一旁的横愣住,跪下道:“王爷,他在胡说八道!”

      “萧画梁!”重明突然吐出一个名字。

      横受击一般,身子往后倾了倾。楚贞凝重道:“萧画梁是萦川知府,萧青珊的父亲,萦川水患时,因被人上告贪污朝廷赈银,被父皇抄家处死,——此事已过去六年之久,重明,你突然说起他,与我遭遇暗杀有何关联?”

      这时,青珊端了热粥进来,声音甜甜的,说放了糖。

      楚贞端过,舀起一匙吹了吹,送到重明嘴边。

      重明僵了僵,乖乖吃了,道:“我在泛音山遇到竖了,她镯子上刻着萧画梁的名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萧画梁有一妻一妾,他被处死之后,正妻一头撞死,妾却没有下落。”

      青珊一怔,触及伤心往事,快步跑出去了。

      重明接着说:“我还记得,当初皇帝处死萧画梁的命令,是璇卫司在执行,领头的是璇卫司天字级双刹凤——横和竖,事情结束后,竖便背叛了璇卫司,脱离了天网组织。”

      楚贞望向横,质疑。

      横颤了颤,声若蚊呐:“是我杀了萧画梁……”

      楚贞心头火起,一脚踹去!他头一回对女子动手!

      横生生受了雷霆一脚,跪得笔直,心知是瞒不住了,才道:“那日暗杀王爷的人中,确实有竖在,璇卫司断绝人欲情爱,竖与萧画梁的关系,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我杀了她的夫君,我不是有意放她走的……”

      “出去!”楚贞低喝。

      横瞪了重明一眼,出去了。

      楚贞转头,那瞎子眼神淡淡的,早没了之前泪如雨下的可怜相。

      吹了一匙,送到他嘴边,楚贞沉沉道:“这些陈年旧事,你怎么知道的?”

      重明答非所问:“我知道的可多了,三天三夜说不完。”

      语毕朝他一个冷笑,转开头,不吃粥,也不理人了。

      楚贞跟着笑,这瞎子是真不简单,成功吊起他的好奇心,又撒手不顾,这叫欲擒故纵,是谋士擅用的手段。

      出了医馆,阳光明媚,大好晴天,楚贞心情不错,招手叫来心腹董管家,低声:“你去给本王查一个人,李沫,本王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董管家愕然,刚要问什么,楚贞道:“本王知道,朝廷已把他家查个底朝天了,但本王还是要查,你去多打听打听,任何关于李沫的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横见状,小心翼翼道:“王爷是信不过璇卫司的天网吗?”

      楚贞嗤之以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本王确信,偏偏漏了一个李沫。”

      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不,或许他根本不是李沫。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