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彻》一支半

8、什么感觉

　　如果没有最后的决裂，陈月前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确实和刘今在大学里度过了一段还算难忘的时光。
　　但单从事实上来看，他和刘今见面次数其实并不多。自从拉面馆回来之后，真正和陈月前走的更近的其实是拉夫尔，虽然一开始是拉夫尔单方面的接近陈月前。
　　在课上三次拒绝拉夫尔提出的和他一起完成小组作业的要求后，第四次陈月前于心不忍：“你过来坐吧。”
　　拉夫尔毫无意识，笑嘻嘻地说：“Qian，很高兴能和你一起。”
　　陈月前抬头看了看，这次老师给了一个书本上的问题，要求大家交流想法。讨论的内容不难，陈月前简单地给拉夫尔梳理了一下课上讲的内容，再把书后补充的相关知识给他划了出来，给他尽量简单的讲解了一下。他低声说：“你把这个答案想一下，组织一下语言，再换个方式表达。”
　　“好。”拉夫尔拉过书本，收起了一开始的样子，低头认真记笔记。
　　“时间到，大家轮流上来说说自己的想法吧。”老师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陈月前没想到还有这种环节，他一向不喜欢公开汇报，一般都是能逃则逃。
　　顾不上什么，陈月前轻轻用手肘推了推拉夫尔，头偏过去：“等下能你去吗？”
　　让一个外国人去，陈月前自觉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拉夫尔爽快地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等下他去。
　　这次汇报会影响平时分，陈月前有点担心，但决定选择相信拉夫尔。拉夫尔走上去开始发言，除了语速慢了点，但表达基本没错，刚刚和他说的要点也基本说到了，他落落大方，结束后，老师在下面对他点头微笑，示意他做的很好，陈月前看着拉夫尔走下来，发自内心地和同学们为他鼓掌。
　　“说的很不错，拉夫尔。”下课后，陈月前真心地对拉夫尔表达了鼓励。毕竟如果换他上去说，他自认为不一定能比他说得好。
　　“如果没有你和我说，我做不到。”拉夫尔伸出手想和陈月前击掌，陈月前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迟钝地拍了拍拉夫尔的手。
　　“等下要不要直接一起去食堂吃饭？”拉夫尔接的很快，“不对，你是不是晚上都要和学长一起吃饭？”
　　“没。”陈月前摇了摇头，他和刘今还没有重新熟到可以每天一起吃饭的地步，并且他应该忙着准备毕业的事，没有多余的时间专门和他联络。
　　“前几天我在运动场那边看到过他好几次。”拉夫尔不经意地说。
　　陈月前疑惑，拉夫尔的中文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操场哪边？”他不记得刘今对某项运动表现出过兴趣，至少在高中的时候是这样：刘今一直属于埋头读书的类型，很少在不必要的事情上耗费多余的精力。当然，和老师交际应该算是某种必要。
　　“就是网球场那边吧，前面，看到没？”拉夫尔指了指斜前方。离运动场还有一段距离，运动场的栅栏挡住了陈月前的视线，他往前走了几步，侧了侧头，只看见了坐在场下的人，是系里面的几个老师，还有他爸也在。在场上打的对面那个好像是刘今，和他打的人陈月前不认识。
　　“那边一排人是谁？”拉夫尔往前走，也看到了那边的情况，“那个场上戴帽子的是学长吧。”
　　“是以后要给你上课的老师。”陈月前仍然盯着那边，刘今带着一顶遮阳帽，帽檐遮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穿着一件亮色的运动polo衫，小腿肌肉发达，打球的时候动作非常舒展，看得出不算业余。
　　旁边有人也停下来看到了。拉夫尔竖起大拇指：“学长不愧是学长，还能和老师一起打球，可惜我不会打网球，Qian，你会打网球吗？”
　　“不会。”陈月前摇了摇头，网球是他最不擅长的球类运动之一。“大一的时候选修过网球课，差点不及格。”
　　小时候他倒是很想学网球，可惜他爸基本都在工作，没时间教他。现在的他对网球已经没有兴趣，但看到刘今现在在打，心里产生了某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Qian，没想到你也有不擅长的事情。”拉夫尔故作惊讶状，陈月前略带无奈的看了拉夫尔一眼，但感觉相处的气氛不如刚刚紧绷。“和你不擅长中文的程度应该差不多。”
　　“不，我现在进步很快。你难道没有感觉吗?”拉夫尔用力地拍了拍陈月前的肩。陈月前知道此刻应该礼貌接话，于是调整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比较诚恳：“是的，你是怎么提高的？”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话的样子给我一种学长的感觉？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还挺像的。”拉夫尔没正面回答，笑着看着陈月前。
　　“不至于吧。”陈月前想了想，觉得自己和刘今并没有什么共通之处。“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拉夫尔说，“你就当我开玩笑，好了，我要郑重传授你我学习中文的技巧，我找了个汉语老师！”
　　难怪，陈月前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自己对他来说也算口语陪练了。“你的老师水平挺不错的。”陈月前发自内心地赞美，毕竟前几个月他说话还颠三倒四，如今还能说出“一种感觉”这种话。
　　“你记得我之前说过，我喜欢我们学校一个人吗。”陈月前点头，表示有印象。“我喜欢的就是我老师，老师之前和我说，爱，就是一种感觉。我觉得我对我的老师就有一种，像火的感觉。”拉夫尔继续语出惊人，路人向他们投来目光，陈月前感到略微尴尬，示意他小声点。
　　“这能相提并论吗？”陈月前一不小心使用了一个成语，拉夫尔显然没听懂，陈月前只能换个说法：“这不一样吧。”
　　“感觉应该是说不对的。不过我每次去上老师的课，都对中文和老师很有感觉。”拉夫尔看起来很认真的说，陈月前强忍笑意：“你的中文也挺有感觉的，你知道吗？”
　　“再次谢谢你，Qian。”拉夫尔点头，表示接受了陈月前的赞美。“你知道吗，刘今学长上次问过我们是不是同一个班的，我感觉学长挺关心你的。”
　　“你别用感觉这个词了，学会使用不同的词汇才能进步。”陈月前不想再听到感觉这个词了，刚好到门口，他推门走进食堂大厅，和拉夫尔找了个两人的座位坐下。
　　拉夫尔从口袋里掏出饭卡：“Qian，上次你和学长请我吃拉面，这次我请你。”陈月前想了想，同意了。
　　拉夫尔走到前面窗口去点菜，陈月前低头，拿出手机准备消磨一下时间，却发现眼前光线突然消失，一个包放在了眼前的桌子上。陈月前从下往上看，依次看到了一双运动鞋，一个运动水壶，以及网兜里的几个网球，紧接着是网球拍，最后看到的是刘今的脸。
　　除了每周一起吃饭，两人很少相遇在校园里的其他地方，这还是第一次。
　　说实话，陈月前不是不想和刘今多相处。如果是在高中，除了上学时间，他绝对敢肆无忌惮的打扰刘今，让他陪他。但两人如今横亘着这么长一段光阴，陈月前不明白此刻的这段关系是否对刘今算是烦恼，毕竟真的太久不见。
　　如果只是因为碍于从前相识而不得已表现礼貌，陈月前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份礼貌。
　　事实上，他在内心是趋向于逃避和刘今见面的，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喜欢刘今之后。
　　那种煎熬的矛盾，从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就开始肆意生长。从刘今莫名消失带来的伤心，到无措，到接受，陈月前自认为时至今日，他仍对刘今的重新出现没有实感。
　　刘今放下包在陈月前对面的座位上，微笑依然温和：“这里有人吗？”
　　陈月前没有看着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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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是个意蕴丰富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