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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烛火燃烧,薰衣草的香气若有似无。

      Ariel坐在地板上,背靠窗帘,笔尖在纸张上划出沙沙的轻响。

      “flatus,8:11pm.”

      如往常一样的写下天气和时间后,顿了顿,才继续:

      “她自称Vivian,棕发,树的颜色。”

      ***

      Ariel在自己二十岁生日的当天一早,就把驾照摔在了前老板的眼皮子底下。

      喝着小酒的Peta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看证件又看看眼前的三层重影,只见三张嘴咧出了和照片上如出一辙的不走心的弧度。

      “痞老板,”Ariel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我已经成年二十四个月了。”

      *

      “说真的,Lee,”穿着二手绝版联名夹克衫的现老板嘟囔着,嘴边的胡子一颤一颤,“我真的不想隔壁的老太太每天问候我三遍。”

      亚裔的年纪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汗湿的黑发粘在瘦削的脸上,只需要搬着成摞的书籍从书店门口走到仓库,就足够旁边烘焙店的Mary打一通报警电话。

      “需要我把驾照复印下来像Sirius的通缉令一样贴在墙上吗?”

      “你知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吧?”

      “Oh,可怜的麻鸡。”二次入职的Aira顺嘴说着,手上翻着绿色封皮的《Harry Potter》,评估着旧书的污损程度。

      “闭嘴,Morgana。”

      “Morgana可是非常强大的女巫哦。”一道陌生的声音插入了话题,而干过两年代购并极具职业道德的Peta嘴比脑子更快地捧上:“这位女士你真是太有品味了!要不要看看我们这新上的《Le Morte d's Arthur》?”

      他边说着边扭过头去,只见眼前人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小半张脸,最打眼的反而是项上的短链,双层珍珠,颗颗圆润,个头不小。

      Peta咂咂嘴,感觉不像是自己会经手的款式。

      “这位是新员工吗?”

      看吧,又来了。他内心哀嚎,连带着声调也怪异:“她成年了!”

      “我成年了。”

      有着不必要默契的老板与员工互看一眼,任由无语的氛围在眼中传递。

      “啊啦,真可爱啊。”裹着白色手套的指尖掩在唇上,见他们看来便忍俊不禁。

      “能请你们帮我个忙吗?”

      *

      “flatus,8:11pm。

      她自称“Vivian”,棕发,树的颜色。

      加利福尼亚有很多树。叶片从窄到宽,由线到面,绿得像灯塔。但树枝总是棕的,下过雨后,树皮浸润剥落,外面是浇不活的棕黑皮,里面是撕裂的棕红肉。

      我喜欢她的头发,就像喜欢树一样。”

      *

      Vivian的请求很奇怪。

      “如果有人来问,请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一张便条,普通的纸张,普通的墨水,没有特殊符号,不是数字加密,却这样大喇喇地留着这里等某个人取走,那么秘密只能是隐藏于内容。

      “Air!”Peta又惊呼了起来,“我Google出来了!”

      “Air”本人把书在架子上一本本摆好,决定落实好这一称号。第一步就从无视老板的兴致勃勃做起。

      “Auer!你快来看看!”

      “Arey!”

      她只能无奈回头,“Pizza,我真的不懂日文。”

      “可是这种看不懂的滋味真是美妙极了!”Peta嚷嚷道,“谁能拒绝这样的谜语呢,Arya!”

      确实拒绝不了。Ariel想。

      四月的洛杉矶人很多,Route66路牌旁全是等待打卡的旅客,耳边充斥各国语言,连经验丰富的酒保都很难判断一个人的国籍。

      他们只会讨巧地说着“故乡”。

      Vivian也许是亚裔,也许不是,但故乡在日本,那里特有的语气词会在她们的交谈间不经意地跳出。

      “口令是夜莺。”

      棕发蓝眼的女人俏皮地眨眼,落在额间的发尾如螺纹般卷起,帽檐下的蔚蓝色眼睛像是圣莫尼卡的海。

      ***

      电影、电视、音乐,这座城市的名片。

      LA,这个被称为“City of Angels”的地方,气候宜人,低悬的橘红落日可以引领行人从充满墨西哥风情的奥尔维拉街区,一路行驶到好莱坞的星光大道。

      每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都会在这条街上的杜比剧院如期举行。

      有希子也会定期来到这条街道,二十岁以前作为炙手可热的得奖候选人,二十岁以后…就是作为炙手可热的得奖候选人的伴侣了。

      “我们不开电视吗?”

      坐在酒店地毯上的男孩努力地将头向后仰头,四五岁,身量还做不到把后脑垫在床面上,只能这样梗着脖子将就着问。

      床上的有希子伸出手,小臂压在床沿顺势往下摸去,掌心正巧压在了一张小肉脸上,她也不挑,揉了两下。

      “唔唔唔…”工藤新一扭身逃出,把身前的棋盘都给碰歪了,“直播很快就要开始了!”

      “明明还早吧,不坦诚的小朋友?”

      没有办法,小小少年有样学样地叹了口气,自己倒腾着小短腿去开电视,又扭身爬上床,坐着看。

      亮起的屏幕里群星璀璨,连像素点都闪着张扬的光。

      导演、制片、演员,是这群人的名片。

      有希子坐起来,戳了戳他那翘起的呆毛,“新一还记得明晚要做什么吗?”

      “你们大人约个会真是好麻烦啊。”

      “诶——”她拖长了尾音,“这是趣味哦!”

      无法理解的小朋友努了努嘴。

      “加上我就不有趣了吗?”

      “当然啦,毕竟我们的新酱那么厉害。”两天前被这么问的有希子正在给信封封口,捞过桌上的小铃铛给一边儿站着还没书桌高的小朋友,“这个任务你一定可以完成的吧?”

      “五点交给爸爸?”

      “对哦。”

      “我不可以看吗?”

      “不可以哦。”

      正值旅游旺季,街道上游人如织,笑闹声伴着随风飘荡的窗纱送入屋内,眼前电视里正放着上世纪的老片。

      有希子伸手把工藤新一揽了过来,兴致浓浓地问,“明天要不要先去看个电影?”

      国际影星,这是藤峰有希子的名片。

      *

      “Ariel,”Peta忧心忡忡地问,“她不会是DHS(美国国土安全部)派人来测验我的吧?”

      “放心好了,”Ariel诚恳地回答,“你一定不会通过的。”

      *

      fine,6:23pm.

      今天是第三天,那个“him”还是没有出现。Peta开始觉得这是一个恶作剧,昨天在推测当时电视台的摄影机应该藏在什么位置,今天在苦恼他这样的表现是不是会被挂在twitter上大骂三页。还试图“借酒消愁”。

      我说“是钱给得不够吗?”

      他马上又开心起来了。

      顺便一提,我并不认同电视台(重音)的摄像机(重音)这种东西会藏在我刚换过的灯泡里。

      *

      纸条藏在《Roman de la Rose(玫瑰传奇)》的第七页,书架的下往上数第三层,左往右数第五本。法国文学栏。

      “夜莺。”来者带着黑色方形镜框,“Booker。”

      口令和名字都是对的。

      Peta挥挥手,早已透支的期待使他对这件事情变得兴致缺缺,随手招呼唯一的店员来接待。

      “Mr. Kudo?”

      工藤优作点点头。

      Ariel带着他绕过杂物,如海上的领航员。站定后正准备抬手去拿手,身后人却更快一步。

      三两下翻到那一页,三两行地扫视过去。

      那些Ariel半知半解但无法参悟的文字在他眼里解构又重组,最终指向了下一个地址。

      他问眼前的黑发店员:“或许你知道这里附近有一家乐器店吗?”

      当然。她心想。

      那条街上有一家非常有名的咖啡店,对面就有一家乐器店,刚开张一个月,生意做得不大不小,门口种着瘪了叶虎皮兰,老板喜欢放爵士乐。

      ***

      “fine, 16:03pm.

      ……

      我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有告诉Peta我今天看见了Vivian,就在另一条街区的咖啡店。

      只是路过,只是不自觉地就停在路口,只是一抬眼就看见了她。

      她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戴手套,墨镜在室内被摘下,如贝的肌肤,如沙的发色,发梢蜷起是点缀的海螺,还有那远远的看不清的,如海的眼睛。

      耳机里的上升的鼓点敲在我的耳膜,加州温暖的阳光落在我身上,干燥的风经过我身旁,绿灯亮起,人群熙攘,我感觉到世界上所有可捕捉的美好都在朝我涌来。

      而人潮簇拥着我向她走近。

      ……”

      *

      工藤有希子看见了Ariel,女孩随意扎起的黑发严严实实藏在鸭舌帽里,只在耳边垂落了几缕。

      明明是要沿着街往前走,不知怎的硬是转了个弯儿,像是要往这边来,乖乖地站在路口等交通灯。

      有希子低头发邮件,再抬头,就见Ariel正停在咖啡馆外踟蹰不前,碰上了眼神后她还下意识地回避,但又很快地强迫自己再看回来。

      像警惕的松鼠。

      有希子还挺喜欢她的。

      看着年纪小,做事却沉稳,上周在书店里听见她“传递信息”的要求后,第一反应是“疑虑”。

      加利福尼亚州严格政策的制定使得假货走.私的利润也蔚为可观,难免有人铤而走险,作为有着正当职业的人员来说,对于一切“谜语”保持警惕是非常正确的做法。

      但事实上,暗线的联系倒不会以这样明目张胆的方式,所以有希子觉得她的紧张倒显得有些可爱了。

      于是将食指竖在嘴边,笑得眉眼弯弯,轻巧地说:“只和某人打了个赌而已。”

      Ariel看着收了“保管费”后乐呵呵的老板,也只好说:“但愿如此。”

      而此时,这个警惕的亚洲女孩正坐在她对面,虽然笑着,但食指却不断地摩挲着杯壁,肩膀也微微耸起。

      有希子最擅长化解这样的窘境,或者说她在人群里总是无往不利。

      “Aria对着附近的游玩路线有什么推荐吗?”她一手托着腮,“我对这附近都不太熟悉……好容易出错啊。”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毕竟工藤一家都有在这儿定居的计划了。

      突然被叫了昵称的Ariel,握着杯子的手紧了一瞬,又松了劲儿。

      她在加州长大,能说的确实不少,除了那些可以被旅友搜罗成帖的景点,还有可以补充的细节,比如“对面乐器店的老板其实还兼职卖甜点”。

      “价格很低,物超所值,但质量不稳定,因为多半是Mary的试验品。”

      Mary就是他们书店隔壁店铺的奶奶,虽然作为老板不需要再进面包房,但对烘焙热情不减,对于不平之事的举报热情也不减。

      Ariel对此是佩服的。

      毕竟她从来没搞清楚过各个警署的责权范围。

      除了这些算得上“深度游”的小细节,还有一些不为外人道的,比如“如果睡不着可以去看赛车”。

      “诶,是深夜俱乐部吗?”有希子问。

      Ariel犹豫了一下,压下身子,有希子也配合地俯身,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儿,她棕红色的头发落在Ariel的肘边。

      “Viv,”Ariel压低了声音,“要不要来看我比赛?”

      “赛车吗?好啊!”有希子小声地说,“什么时候呢?”

      “今晚。”

      “今晚不行的诶……但你一定可以的!”

      “那明晚?”

      “明晚也有吗?”

      “你来看就有的……”

      “好啊,”有希子的头越压越低,下巴几乎是抵在了手背上,“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悄悄说话?”

      Ariel微微偏移的视线又飞快地从她身上掠过,“因为我要做一件违.法的事情。”

      有希子的眼神有些惊讶,“很严重吗?”

      “不,”Ariel状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常见的。”

      接着缓缓地坐直身体,示意了一下旁边坐在椅子上脚还够不着地的小男孩儿,“他一直在偷看你。”

      *

      Ariel在见到来客的那一瞬间便心下不安,这种感觉在他说出口令以后达到了巅峰。

      “Mr. Kudo?”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其实Vivian没有留下过来访者的全名,但下午的那个小孩叫“Jimmy Kudo”。

      来过店里很多次,可以一个人猫在角落看一天书。

      不哭不闹,这在四五岁的年纪里已经算乖得不像话了,爱看书更是难得,Peta曾偷偷跟她说:“谢天谢地,是儿童绘本。”

      这大松一口气的态度,也不知道一个毕业多年还颇有家底的中年男人在紧张点什么。

      总之,是面熟的人,虽然今天才第一次通姓名,但他与Vivian认识,便难怪那一天看着眼生的她却能问出Ariel“是不是新员工”这种话了。

      黑发蓝眼的话……

      Ariel觉得自己的沉默或许引起了聪明小朋友的一些警觉。

      “Shi…Jimmy要和我一起去看电影。”有希子笑盈盈地说,“Aria要一起来吗?”

      “阿姨…”工藤新一后背一凉火速改口:“姐姐应该有事情吧?今天不是店里的休息日诶?”

      确实不是。

      晚上五点二十八分,Ariel看着眼前这位疑似是“Jimmy生父”的男士,只能微笑着说:“请跟我来。”

      法国文学栏。书架的下往上数第三层,左往右数第五本。《Roman de la Rose》第七页。

      工藤优作拿了下来,三两下就找到了暗藏的纸条。

      虽然被压平了,但折痕尚在,撕裂的纸边也因为频繁摩擦变得灰绒,甚至纸面上有不完全重合的描写后留下的压痕。

      这位著名的推理小说家正在破译自己顽皮妻子留下的线索,但他无法准确判断这些痕迹是否属于必须参考的范畴。

      “嗯……先生,我们老板对于整件事有一些好奇,”明显是亚裔的黑发店员这样解释,“但他没有解读出任何秘密,请您放心。”

      那你呢?

      工藤优作探究的眼神在Ariel鹅黄色的发绳上停留,问出的却是:“或许你知道这里附近有一家乐器店吗?”

      起码到目前为止,他的印象里并没有这家店。也行是新开的,也许是干扰项。

      因为最后一行的落笔痕迹甚至是新的。

      “请要一份cake。”

      在乐器店要“cake”?

      对面的女孩摇了摇头。

      果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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