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以南》兔子与舟

1、重逢

　　南城的天空高远的像一块巨大的蓝色绸缎，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在城市高楼大厦的上方。

　　国际机场的通道上，一个茶棕色头发微卷的女人戴着墨镜，拖着一只白色大行李箱，从机场里走出来。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微笑着眯起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是故乡的空气，熟悉而亲切。

　　她拖着行李箱，坐上一辆出租车向市区开去。车子穿过繁华的城市街道，看着那些熟悉的地方和兴起的建筑。

　　余筝打开静音的手机，一条条消息疯狂弹出。她看到最上方才挂断不久的未接来电回拨了过去。

　　“喂。”余筝悦耳的声音响起。

　　那边没有声音，还挂断了电话。等了几分钟余筝又打了过去，依旧没人接。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她忙跟司机说：“师傅，去立名小学城。”

　　司机听到后立刻改了路线，余筝一直盯着手机，深怕错过什么信息。

　　今日正逢端午佳节，南城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司机不停的观察着后视镜和前方，有些司机开始频繁的按喇叭催促着他们加快速度。

　　余筝看着前方的车辆，丝毫没有要前进的意思。这里距离学校也没有很远，她看了一眼时间决定步行前往。

　　结完账，司机帮她拿出行李箱。
　　走了一段路，前边熙熙攘攘有些吵闹。余筝随意瞥了一眼，是“南城人民医院”的方向。

　　她低下头绕到一边继续往前走，对吵闹声充耳不闻，这医院附近经常有事发生，倒也不见怪，余筝只想快点赶到学校。

　　突然，一个大婶从人群中冲向余筝，她眼神狂乱，口中低语着无人理解的话语。

　　余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惊慌失措，她试图挣扎，但那个大婶的力量超出她的想象。

　　她抓住余筝的双臂，使他无法动弹。
　　余筝看出了她眼里的慌乱，夹杂着一丝恨意，嘴里念念有词：“不要抓我，我没病。”
　　“把我的孙子还给我，你们这些恶人。”

　　余筝从她的状况看出了她是从医院跑出来的，还是个精神有些问题的患者。

　　人群里又冲出来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人一边抓住大婶的手往回拉。两个女医生明显力气不足，拉了半天才勉强将大婶从余筝身上扒拉下去。

　　余筝自己也努力挣脱，行李箱不知不觉中滑到了一边。

　　终于将这大婶控制住，余筝摸了摸酸疼的手臂，拉起一旁的行李箱赶紧离开。

　　然而那大婶一直推攘着医生，于是引起了连锁反应，医生撞向旁边的过路人，那人正巧背对着她，余筝被撞到身体不受控的往前倒。

　　她瞳孔微缩，在快要倒地的一瞬间借力行李箱稳住了身子，与一辆小轿车擦身而过，险些被撞。

　　还没反应过来，余筝身体颤抖着，心脏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那一刻把她吓坏了。她平静下来后快步走出人群。

　　拉行李箱的手有些吃痛，余筝停下来查看，她穿着短袖连衣裙，右手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擦伤，伤口周围磨出血。

　　她找了一家药房，让人简单包扎一下。

　　碰到这种意外后，余筝不敢耽搁，加快脚步。心想着，以后一定要多注意点。

　　-

　　富有现代感的大门两侧立着两根石柱，门上镶嵌着“立名小学”四个大字，大门没有关闭，按理说今天端午放假只会开小门。

　　余筝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缓缓走着，轮子滑动在石油路上发出声响，车辆呼啸而过，掀起一阵阵风。

　　保安所里看清了来人，连忙打开门让余筝进来。“余老师回国了？怎么没和我们提前说一声呢。”

　　余筝向来不喜欢提前说私事，除非是很重要的工作。她低头笑了笑，“我也是临时想回国的，就没和学校说。”

　　想到刚刚在医院附近发生的事，加上她给林姐打了电话都没人接，不禁有些担忧。“叔叔，林老师在学校吗？还有这大门怎么开着，发生什么事了吗？”

　　保安面露难色，但没瞒着余筝，“昨天晚上有个三年级的小男孩出了意外，今天一早就送去了医院，现在还没醒。林老师本想给你打电话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后面不知道怎么了，她又急匆匆的去了医院。”

　　余筝听着有些恍惚，稳住心神决定去医院看看。她把行李箱放在保安所，让叔叔帮忙看管，随即坐上了去医院的出租车。

　　医院门口刚刚闹事的大婶已经不见踪影，行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

　　转角的十字路口，一个年轻男子穿着风衣，手捧着一束鲜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余筝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扒开人群往男子的方向追去。

　　没想到那人走这么快，一个转身就不见了人影。余筝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余筝走进医院，向护士站打听到了他们的位置，走到儿科室门口时就看见林瑶正蹲在那里。

　　人群中围着刚刚在路边闹事的那个大婶，旁边还站着一对年轻夫妇。

　　“林姐。”余筝走到她旁边唤了一声，林姐抬头看见熟悉的脸，蹭的站起来抱住余筝。

　　来之前余筝了解了大概情况，何子佳是自己从楼梯上滚下去的，那一定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然而必须等她醒来才能知道整件事的真相。

　　“那何子佳的情况怎么样了？”

　　林姐忧愁道：“医生说磕到了脑袋，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那个大婶还是在吵，一个劲的念着自己的“孙子”。

　　余筝看着这一幕，心想看来不是孩子单纯自杀那么简单。

　　她神情微敛，定定地看着何家夫妇，女人哭的伤心，脸上的妆容都有哭花的痕迹。

　　她从包里拿了张卫生纸，过去递给她。女人接过擦了擦眼睛，整理好仪态，客气道：“谢谢。”

　　“别担心，医生说会醒来的。”余筝还想再问什么，就听见医生喊家属的声音，年轻夫妇立马跑到病房，她也跟着进去。

　　偌大的病房里，一个小女孩坐在病床上，她的眼神略显疲惫，但仍明亮有神。

　　身上宽大的病号服，显得有些瘦弱，却还是挺直了身体，透露着坚强的背影。

　　她的小手紧握着父母，脸上露出一抹坚强的微笑。而那个年轻女人望向孩子的眼神充满了爱与担忧。

　　整个病房的气氛有些沉闷，但也掩不住小孩的乐观。

　　一家三口聊了好一会，医生来给她做身体检查，他们只好出去等待。

　　余筝是最后一个退出病房的，她回头看了一眼。

　　何子佳看着窗外有几个小朋友在玩耍，眼里带着期待，她似乎没有被生活打败。

　　此事跟余筝没什么关系，林姐让她早些回去休息，毕竟赶了一天的路。
　　余筝点头随后出了医院。

　　她回到学校准备拿上行李箱回家，没想到在门口还能碰到校长。余筝吸了口气笑着走上前，“校长，您怎么在这？”

　　“是余筝啊，你回来了？”
　　“是啊，在国外学的差不多了，就提前回来了。”

　　余筝见他愁眉紧缩，便开口询问：“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校长乐呵呵的开口：“也不是很大的事，就是市级教育局让我们学校派几个品行优异的老师去山区里教育聋哑儿童，但是这几天发生了何子佳这个事情，本来林老师是在名单里的，但是一想可能这会学校更需要她，所以…”

　　余筝看出了他的想法，先他一步开口:“那我去吧。”

　　“正好这次出国学了一些关于聋哑儿童方面的知识，既然林姐脱不开身，就让我替她去吧。”

　　校长喜笑颜开，连着说了三声好。

　　“那这行李就不用带回去了，明天就直接出发吧，今天学校有备用房间，你先睡一晚。”

　　余筝愣了，不愧是校长，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还是和以前一样老奸巨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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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筝拖着箱子进了学校，躺在床上的空隙搜了一下关于南州山的资料。

　　南州山位于南城中南部，东临南州湖，西临若迈雪山，是一个自然景区，都说南州山的地理位置俱佳，可就是发展不起来。

　　南州山里居住的本来是古时候一些流民，经过时代的变迁后越来越多跟不上发展的人包括一些残障人士定居在这里，可没想到经济发展过快，那里的人彻底与外界失去联系。

　　虽然不会威胁到生存，但那里的小孩大多从出生就没有得到教育。现在明确发布了要提高教育发展，所以才会派人去那里教学吧。

　　余筝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的光鲜艳丽之下，究竟还有多少苦命的人。

　　她收拾了一下明天要带的东西，过程中一张照片从口袋里滑出。

　　余筝有些吃惊，拾起照片，看清后她脸上的笑消失。

　　上面的她靠在男子的肩膀上，手里拿着一个挂件，笑容灿烂。

　　她有多久没看到他了，心中的疼痛仿佛被重新唤起，那些曾经的甜蜜和幸福，好像已经变成了回忆。

　　她把照片放回原处，抬头看向窗外的世界，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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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门口一阵阵的响声惹得余筝拿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脸和耳朵。

　　门外的声音丝毫不减，她愤怒的扯下被子，一脸怨恨的从床上坐起。

　　窗户没关，清晨的微风带着山间的清新气息，让她感到一丝凉爽。恍惚间，她好像看到远处的山峦在晨光中若隐若现，那是一片宁静而神秘的世界。

　　她拿上昨晚准备好的包，山路崎岖她没敢带行李箱。
　　弯腰穿上一双马丁靴，这还是她去年买来登山的，结果没穿几次就闲置了。

　　余筝走出房间，门口站了好几个人，她尴尬的停下脚步。

　　周年看出来了，轻咳一声，“该出发了。”
　　“久等了。”

　　周年和沈念是表兄妹，他们家世代教学，两人毕业后来了同一所学校工作，没想到校长安排了他们两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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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车子不好骑行，三人选择了徒步上山。这条山路蜿蜒曲折，时而平缓，时而陡峭，他们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余筝和沈念是一个学校的，两人还在叙旧。突然，地面开始震动，一大块山石从山上滚下来，气势汹汹的朝他们滚来。

　　是山体滑坡！

　　沈念惊慌失措，余筝拉着她跑向周年的方向。然而有些工作人员在山洞口来不及反应，余筝连忙折返去拉他们。

　　山石越来越近，余筝推了他们一把，在惯力的作用下工作人员被推倒在地，而余筝迅速跑向山洞。

　　幸好山石大了许多，正好抵在洞口。

　　“余筝。”沈念被吓到了，站在山石后面大声喊着余筝。

　　山石的冲击力比余筝想象的还要大，她明明到了山洞里，还是被冲力冲倒。

　　她听见的声音后，艰难起身扯着嗓子应道：“我在，你们先走，叫到人再来救我。”

　　沈念等人没办法，只好继续赶路，索性这里离目的的不是很远。

　　人走后，余筝累到贴住山壁往下滑。

　　眼睛微闭了一会，她听见一丝微弱的声响。睁开双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禁咽了下口水。

　　难不成被困的还有其他人？

　　余筝撑起身子，扶住墙壁慢慢挪动。

　　远处一个男子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捣鼓着几个东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山洞里没有灯光，黑暗中余筝看不清他的脸，她犹豫了一会决定走上前。

　　走近后男子才发觉，他抬头的瞬间，余筝看清了他的面容。那样熟悉的脸，余筝惊讶地说不出话。

　　男子也看清了她，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余筝眼眶有些酸涩，微微泛红。

　　还好周围很黑，对方看不到。

　　那人败下阵来，率先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又不失少年气息，是余筝最爱听的那种音色，配上他的独特口音，就像冬天的围炉夜话。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