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洛源浩

5、五、失败的告白

　　“帅哥，到了。42，要不要发票？”出租车师傅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严旭的思绪。
　　“不要了。谢谢！”。严旭付钱、下车，回到了他租住的公寓。虽然已经进入10月了，秋老虎正猛，室内漆黑，闷热异常。他打开灯和空调，将空调的温度调到20度，好让房间里的温度尽快降下来。
　　在室温降下来之前，严旭先去浴室里冲了一个澡。镜子上挂满了水珠，镜子中模模糊糊，隐约可见他身上硬朗起来的肌肉线条。他洗过脸、刷过牙后，裹着浴巾回到了卧室。
　　严旭斜躺在床上，点上一支烟，猛吸了几口，吐了几个烟圈。一支烟尽，严旭仍然没有睡意，于是又带上了耳机。他听着王晓梦分享的那首歌，思绪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杭州。

　　和王晓梦重逢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们彼此并没有联系。事实上，那段时间严旭也曾几度想起王晓梦，想要给她打个电话来着。只是彼时，他暗恋的大学同学陈琳要来杭州，让他紧张和兴奋了一段时间。
　　陈琳是严旭大学四年的同班同学。严旭喜欢她大大的眼睛，喜欢她纯真的笑容，喜欢她大方沉稳的性格，喜欢她出自书香门第的气质，喜欢她播音主持一样的发音。但严旭还不曾向陈琳告白过，因为她彼时有一个从高中开始相恋多年的男朋友。
　　陈琳曾给严旭看过那个男生的照片，那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挑、精瘦干练的男孩子。听说他篮球打得很好，还是个标准学霸。他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读书，本科毕业后又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陈琳说过她喜欢理工男，她父母希望她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所以，大学期间尽管有男生追求她，她总一副清高、拒人之十里之外的样子。严旭也不敢轻易造次，大学期间他只把对陈琳的爱慕融入日常关切的问候里，融于帮着打水、占座等琐碎的行动里。
　　陈琳并不是不知道严旭喜欢自己，也很享受被他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关爱的感觉。尽管知道严旭不是自己最终要嫁的男人，也想要把他作为永远的蓝颜知己。所以，她从不曾拒绝来自严旭那份关爱。
　　在陈琳心里边，严旭应该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存在。那时候，还不流行“备胎”这个词，而备胎的含义，意味着还有机会、还值得等待。但这个词显然拔高了陈琳对严旭的感情和态度，又辜负了严旭对陈琳那份热情和期待。
　　一天陈琳打电话给严旭，哭着说已经和男友正式分手了。一个在天堂苏州，一个在帝都北京；一个已步入社会，一个还在象牙塔里。分手，似乎是必然的结局！毕业离校前那个晚上，在外院美丽的花园里，他们曾认真讨论过这个话题。尽管陈琳有心里准备，但要直面这个事实时，还一时还难以接受。
　　分手，无论早晚，对于真正深爱过的人来说，都是灼心蚀骨一样的伤痛，需要时间慢慢来治愈。
　　在电话里，严旭尽量安慰陈琳不要太过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何为无情恼？”严旭已经去过苏州多次了，所以这次邀请陈琳周末到杭州来玩两天，逛逛西湖、散散心。

　　陈琳是坐火车来的，终到站是杭州东站。那时的杭州东站和现在的新站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周边大都是四五层的民房，不大的广场上又乱又脏。那时候，还没有动车更没有高铁，从苏州过来也要两个多小时。火车早上8:30左右到，严旭一大早就赶了过去，想着陈琳早上赶火车应该还没有吃早饭，就去买了玉米、包子、饮料等。
　　陈琳终于出站了，但不是一个人，同行的还有张红霞。严旭看到张红霞，既觉得意外又很开心，也有点儿失落。意外的是远在烟台教书的张红霞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开心的是三个老同学能够在在杭州相聚，而失落的则是没有机会和陈琳单独相处，失去向她表白的机会。
　　严旭迎上去，惊讶地问张红霞：“十八姐，你怎么也来了？”
　　张红霞佯装生气地反问：“怎么，只欢迎小琳，不欢迎我吗？”
　　“怎么会？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们学校已经放假了吗，什么时候来苏州的？”严旭回答的有点儿违心。
　　张红霞解释说： “我不想再在那个破地方呆了。这个学期结束后就打算辞掉工作来南方，和你们会师。”
　　陈琳接着说，“她下周有几个面试，昨天晚上刚到苏州，今天就被我拖来了。”
　　张红霞看见严旭手里拿着食物，伸手接了过去，赞叹地说：“还是严San心细，连早餐都为我们，哦不，应该是为小琳买好了! 算了，我也不光顾着吃醋了，还是先吃个包子填填肚子吧。”
　　事实上，张红霞是早就知道严旭对陈琳的心意，也清楚陈琳对严旭的想法的。被她那么揶揄，严旭觉得挺难为情的，好像自己的小心思已经给曝光了一样。只好尴尬地笑着辩解：“我不知道你要来嘛！早知道你要来，我肯定会准备好十八个大肉包，恭候十八姐的光临。”
　　说起“十八姐”这个绰号的由来，还有个小故事。大学入学军训时，每天练军姿、踢正步，格外辛苦，到吃饭时都已经是饥肠辘辘。张红霞在女生中间，个头不算高但有些胖，食量也远超别的女生，一次吃水煎包，她不知不觉竟然吃了十多个，后来经过不断演绎，据说有十八个之多。再加上她本人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同学们就给她起了这个绰号。
　　听到严旭旧事重提，拿吃十八个肉包的事儿来嘲笑她，张红霞佯装生气地说：“本姑娘生气了！这两天你等着瞧，我要当个十万瓦的大灯泡，照得你们俩外焦里嫩的！”说完一拳打到严旭的胸口上。
　　“啊——你打到我胸了！”。严旭惊叫一声，捂住胸口，装出一脸痛苦的表情。
　　看着严旭和张红霞在斗嘴仗，陈琳直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陈琳是城里人，严旭和张红霞来自于农村，但因班级里只有他们三个洛阳本地人，所以和别的同学相比自然更亲近一些，平时也是无话不谈。毕业快一年后能异地相聚，更是分外亲切、开心。
　　陈琳和张红霞来杭州，严旭自然要做个三陪——陪聊、陪逛、陪照。严旭带着两位女同学，坐上Y7直奔西湖。第二天又去了灵隐寺和龙井山。
　　四月的杭州风和日丽，西湖边花红柳绿、莺歌燕舞，龙井山上绿意盎然、水甘茶香。从断桥到苏提、从雷峰塔到柳浪闻莺、从河坊街到湖滨，从龙井到灵隐寺。他们在断桥上演绎断桥相会的桥段，在河坊街品尝各种小吃，在龙井山上共品香茗，在灵隐寺里上香许愿、、、、、、
　　那两天里，杭州美丽的山水间，到处留下了他们的欢声笑语和青春快活的身影。
　　两天很快结束了，严旭到杭州西汽车站送她们回苏州。望着她们挥手而去，严旭脸上笑着，心里一阵失落。想了很久的断桥上牵手的场景未能实现，酝酿了很久的告白也终未能说出口。

　　4月27日是陈琳的生日。4月24日是个周六，严旭带上洗好的照片去苏州找陈琳，他决定向陈琳告白了。他们在观前街十字路口碰了头，然后在旁边那家肯德基店里，边吃汉堡边欣赏照片。
　　肯德基对于陈琳已是习以为常，而对于严旭却是高级、美味的。严旭出生于农村，读的是洛阳下属县里最好的高中，上大学之前唯一一次进洛阳城，也是因为参加数学竞赛。所以，参加工作之前，他还不曾吃过肯德基、麦当劳这些美式快餐，刚入职的时候还因为不会翻译“肯德基”而闹出过笑话。
　　出了肯德基，他们逛了观前街。晚上的观前街灯火辉煌、人流如织，每个摊位前都拥簇着很多年轻人，不乏或牵手或相拥的年轻情侣。陈琳开心地分享了他和两位男性同事两周前一起去日本出差的经历。
　　陈琳说，其中一个男生是苏州本地人，比他大两岁，在日本迪斯尼游玩时向她告白了。听到此，严旭心里一阵绞痛，但仍然一脸平静地看着陈琳笑靥如花的脸。试探着问：
　　“你喜欢他吗？”
　　“太突然了！我还没有答应他。”陈琳停顿了几秒钟后，继续说：
　　“这个男孩子是苏州本地人，是我们公司的技术工程师。虽然没有我前任男友那么优秀，但也不是我讨厌的类型。我有时候会搭他车回家。他说他已经喜欢我好长时间了，他家是个拆迁户，有两辆车四套房子，两个人交往的话，可以搬到他们家小区里另一套房子住，平时一起上下班。”
　　看着陈琳平静但难掩欣喜的神情，严旭心有不甘地再一次追问：“听起来他确实是一个非常理想的交往对象。你喜欢他吗？”
　　陈琳迟疑了一会，“听一个同事说这个男孩子有些花心，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需要时间慢慢去考察他。”
　　严旭没再说什么。热闹的步行街，两个无言的人，是那么的尴尬！
　　他们又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后，陈琳要回去了。于是，严旭送陈琳回她的住处。那是她和另外两个同事合租的一套房子。严旭上去过，知道陈琳住的并不开心，因为他们生活习惯不同。这次，陈琳没有邀请严旭上去。严旭也是满心惆怅和心事，急于离开。
　　严旭出了小区门口，看到一家花店就走了进去。他想和陈琳的告别应该有点儿仪式感，决定送一束花给她。他问了店家花语和寓意后，选了25支红色的玫瑰（花语：祝你幸福）。
　　这是他第一次送女孩子玫瑰花，应该也是最后一次送给陈琳吧！严旭捧着玫瑰花返回那栋房子楼下，打电话让陈琳下来，说有东西忘记交给她了。
　　陈琳正在洗漱，挂了电话后，穿着拖鞋就下来了。看到严旭站在暗影里，疑惑地问：“你还没有走啊？还有什么东西要送我？”
　　严旭从背后拿出玫瑰花束，递给陈琳。“下周三是你的生日，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陈琳接过玫瑰花，开心地笑着说：“谢谢严San。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告诉过你。”
　　陈琳当然没有直接告诉过他，是严旭上次帮她买车票时记下来的。严旭鼓起勇气说：“琳琳，我能抱抱你吗？”一边说一边张开双臂向前走了一步。
　　陈琳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吓得后退了一步，惊讶地看着严旭，一副惊恐和不满的样子，“严San，你怎么这样？！”
　　严旭见状，忙说了声对不起，转身就跑出了小区。夜色很快吞没了他，也吞舐着他的两行热泪。
　　他以为，陈琳会接受他的拥抱，他们会以这个友好的拥抱开始，也以这个温暖的拥抱结束。他显然还不太了解陈琳，过于鲁莽和冒失了！他不曾想到多年的关爱、多年的爱慕会是这样的结局！如果早知道这个举动会让他们的朋友情谊画上终止符，他应该死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后来，张红霞知道这件事后坦诚地告诉严旭，陈琳家境优渥，自幼养尊处优，有一些城里人的清高和骄傲，多少有点儿嫌弃农村出身的学生。“我们或许只能和她做做朋友，但她肯定不会接受家境相差很多的男孩子作为终生伴侣。”
　　严旭知道这一点后反而坦然了。只是，这次夭折的告白，打击了他追求爱情的信心，也让他正视了自己出身农村贫寒子弟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