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飞鱼夜行记》狮晴

19、锥形中转站（五）

　　醒来时日光还亮，谢尔兰看了眼时钟，他休息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床上的另一个人睡得正香，谢尔兰拍了拍他的脸，他才迷糊地抬头，“几点了？”
　　“自己看。”

　　游闲努力睁眼看清时间，嘟囔：“还早，再躺会儿。”说完又倒头就睡。

　　谢尔兰已经开始换外出的衣服了。

　　他们定的家具送到了浮台的定点仓库，下午去找人运过来，不管怎样先塞进星舰里再说。

　　背后的呼吸很快变得平缓而均匀，谢尔兰的手放在门把上，回头看了一眼。游闲睡着时不吵不闹，眉头放松地舒展，这时候才看得出和年龄相符的无害气质。

　　身下影子靠近墙角隐蔽地留下一部分，他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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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尔兰付清仓储费用，让仓库的免费物流把东西放到不远处的空地上等车来运。

　　仓库的运输车毫不留恋地开走，烟尘在道路尽头消失，只剩下一堆包装好的家具。

　　确认完附近没人，他啪地合上终端，将大大小小的包裹陷进影子里，随后脚步轻快地原路返回。

　　谢尔兰轻轻哼着歌，走得飞快，目不斜视，看上去心情好极了。

　　他没有沿大路折返，毫不犹豫地踏入草地，沿着有人踩出的小路前进，路经石板和篱笆，迈过淳淳流动的小溪。

　　走过小溪不超过二十米，谢尔兰停下脚步。
　　随后猛地大步返回。

　　流动的水面上有个不起眼的波纹，荡出一圈圈水花。

　　看见跟踪的人折返，溪水里的小东西慌乱地往回游动，鹅卵石里却钻出蛇一样的黑影将它逮住了。

　　影子将跟踪者送到谢尔兰手边，它不住扭动着发出呐呐的声音。

　　这是一个浑圆的气泡，身体近乎半透明，只有普通人的一个手掌那么大，滑稽地穿着合身的衣物。

　　谢尔兰用手捏住它，“这几天跟着我们的就是你吧。”

　　每当经过水体隐蔽的视线就会短暂消失，察觉到这点后他就知道窥视者来自地下，但维修厂没有连续的水体，只有些装饰用的喷泉，想把它揪出来只能在外面。

　　“你是谁。”谢尔兰的手将它像一团纸般包住，随时可以捏扁。

　　气泡小人的手挥舞地更快了，面部的小口快速开合，急促地发出细小声响。

　　无法交流。

　　谢尔兰微微拧眉，将翻译器打开，然而随身翻译却同样无法解析语言的类型。

　　“听得懂我的语言吗？听懂的话就连续喊两声。”

　　小人的尖叫持续不断，他分不清没听懂还是不愿听。手掌轻轻合上些许，小人努力地挣扎起来。
　　不知道这种生物有没有眼泪，要是有的话现在估计已经在哭了。

　　谢尔兰打算再逼问一遍，感到地上的影子们蠢蠢欲动，他还没来得及分辨这种蠢动来自何处直觉已经开始嗡嗡作响。

　　游闲的附近出现了其他人的气息。

　　分神的一瞬间小气泡人张嘴狠狠地咬了一口手掌，身形随即泄气般缩小，钻进没有影子的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尔兰啧地甩甩手掌，皱眉看向异常气息传来的方向。

　　他没有犹豫几秒，身体从头发开始融化。假如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不会对谢尔兰的人类分种产生疑问，他的融化就如同冰块消融，只是速度是那的数倍，转瞬间便整个化进脚下的黑影中。

　　黑影缩成一个圆形，边缘不断震荡，每次都缩小一点，几个眨眼后仅剩黄豆大小，随后彻底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锥形碑星舰维修厂外的某个角落，毒辣日头下的树影暗了少许，一个人影从树后走出。

　　左右无人，谢尔兰的突然现身没有惊起动静。他直接在维修场的监控下进入大门，快速接近两人的房间。

　　游闲似乎短暂离开了一会儿，但现在又再次回到房间。他身边的气息消失了，一切和谢尔兰离开时没有什么不同。

　　打开门时房间里的人坐在桌边低头研究着什么东西，见他回来还饶有兴致地招呼他过去看。

　　“刚才谁来过？”谢尔兰站在远处抱起胳膊。

　　即使没有影子的监视说出这个事实也不难。桌上还放着两个没喝完的杯子，一个属于游闲，另一个自然属于刚刚来过的访客。

　　“还能是谁？就是那个少爷呗。”游闲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一个Alpha来敲Omega的门，这个人竟然还开了。谢尔兰一瞬间冒了火，冷冷地笑起来，“你们聊得还算愉快吧？幸好我走得早给你们留了空间，干脆飞鱼号我去看着，你们继续在房间里谈心。”

　　游闲仿佛没察觉他的阴阳怪气，“说什么呢，我们刚刚还在聊你，飞鱼号我也去看了一眼，还在充能中。”

　　所以刚才短暂的离开就是去看飞鱼号了，在乔纳森的陪同下。

　　“我不是说我会陪你一起去吗？”谢尔兰很不爽。
　　“啊？有这回事吗？”
　　“中午说的。”

　　不过那个时候游闲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一脸迷茫地回想，随后摊开手，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这个在他看来也是小事，他招招手，“过来看，这是乔纳森刚写完的电路规划图纸，我只给他看了舰体的一部分接口他就能写成这样，之前还真小看别人了。”

　　谢尔兰在桌边坐下，游闲刚要给他划出重点，桌子上忽然爬来一大滩黑影。黑影缓缓震动，吐出其中存放的物品。

　　一个医用检测仪。

　　游闲认得出来，说：“飞鱼号上也有。”
　　“手伸出来。”谢尔兰没理他。

　　他一手拿起检测仪一手把另一个人的手来过来，从关节到小臂到指尖扫了一遍，检测仪亮着安全的绿光。

　　游闲不明所以地任他摆弄，指指那个绿光，“我还挺健康的。”

　　谢尔兰低头思索，目光移向桌上没喝完的杯子。

　　他伸手将杯中液体倒出一点至检测口内，灯光转为闪烁的黄色，有异常成分的颜色。

　　“是不是含糖量太高了？偶尔喝一点没关系吧？”游闲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厚着脸皮蹭过去看，“什么什么酚……啥？这是什么？”

　　谢尔兰没说话，眯了眯眼。

　　感觉到他的心情不太好，游闲更加忐忑，示好地碰了碰他的肩膀，脑袋都要凑到检测仪的屏幕上，“怎么了？我刚刚喝了，但是检测结果还是健康，应该没问题吧。”

　　他的头发在面前晃来晃去，弄得谢尔兰脸上有点痒，直接气笑了，“那是因为你喝的是解毒的！”

　　游闲啊地坐直身体，“可是……”

　　“催眠类药物。”谢尔兰站起来，把检测仪丢到桌面。

　　他环视四周，视线在摆动的时钟上定格，定睛看了几秒，哼笑道：“连时钟都更慢。”

　　醒来以后以为只睡了一小时，随身终端记录着绝对时间，和星球本身的计时法不一致，除非睡觉前后都严格记下时间否则不会发现端倪。

　　“也有可能我们中午喝了酒所以嗜睡，刚才乔纳森说这是解酒水，所以里面才会有别的成分……”
　　“他可真周到，连被发现后的借口都提前想好了。”
　　“可是……没理由啊。”游闲坐在原位，双手在摊开的图纸上反复摩挲，难以释怀，“我们救了他，我们是客人，他要害我们的话为什么还对我们这么好？”

　　他的殷勤一定图谋着什么。

　　谢尔兰打量着游闲，冷哼一声。

　　游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该不会想说他的目标是我吧？”
　　“如果你有这样的自觉就不应该让他进来。”
　　“你搞错了，不可能是这样。”游闲来了点精神，斩钉截铁地说，“他对我没有什么兴趣……反正绝对和性别无关，我感觉得到。我们聊星舰的时候都比聊自己的时候多，他对飞鱼号都比对我好奇……”

　　他的语速渐渐变慢，停了下来。

　　“飞鱼号……”

　　谢尔兰察觉他语气里漫上来的恐慌。

　　“他、万一他是对飞鱼号感兴趣呢？”游闲惊慌地站起来，“他夸过飞鱼号好看你还记不记得？维修厂的人见过的星舰多了去了，他为什么偏偏夸飞鱼号好看，明明很多人都觉得颜色太暗了！”

　　“原来很多人都这么说过，我还以为只是我觉得。”

　　游闲捂住脸，“我们赶紧走！”

　　见他如此混乱，谢尔兰冷静下来，安抚道：“别急，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有名的连锁企业，不会把事情做到明面上。先说说飞鱼号的情况，你下午看到它是什么样？”
　　一天一夜下来都没打算走，扯到飞鱼号却慌成这样。

　　游闲在桌前走来走去，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焦虑。

　　“它，它就只是在充能，我和那个人进去看了一下改装的空间……后来，对了，我觉得很困，随便看一眼就回来了。然后他带了中午出好的规划图，我们改了几笔。”

　　谢尔兰提取关键信息，“所以飞鱼号还在维修架上是吗？”

　　“对！”游闲也意识到了，“它还在维修状态，充能口连着维修站的能源线！”

　　“那我们必须先把它摘下来。”谢尔兰思考着解决办法。

　　游闲继续回想，“我走之前把整个系统锁死了……那边人太多，而且他们不是说这里有小偷吗，舱门也下了锁门命令。”他腿都软了，松了口气，喃喃，“起码没人能进去……”

　　谢尔兰点点头，“不要打草惊蛇，对方毕竟没留下证据，目前看来也没有动手的打算，说不定我们能直接走。”

　　游闲不理解地摇头，“如果他真的对飞鱼号有想法不可能放我们走的啊！”

　　“有可能，”谢尔兰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坐下，认真地对视，“这里在星系执法地区内，就算有本地的势力也不可能太放肆，我们强行要走他们怎么可能直接上来拦住？有时候有些人做事只是临时起意，失去机会就不强求，他们没有非要我们星舰的理由。”

　　游闲盯着他，情绪总算平稳了一点，但脸色依然担忧，“不过飞鱼号是很厉害的……”

　　“他们没有见识过，或许只觉得比较好看呢？”谢尔兰安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动机，但只要我们走得够快他们就不会有下手的机会。”

　　“那要什么时候？”
　　“今晚。”
　　“现在去不行吗？”
　　“白天人太多了，我们要把飞鱼号连着的线都拆掉需要一点时间，最好在没人活动的时候。”谢尔兰说，“另外……晚上估计他们还会再下一次药在晚餐里。这是我们的机会，趁他们以为我们没有活动能力的时候行动。”

　　游闲嗯了两声，点点头，目光悬浮地看向周围。

　　他的手仍然被谢尔兰拉着，如同失了魂一般不懂自己松开。

　　谢尔兰叹了口气，把他的脸掰过来，“张嘴。”

　　游闲听话地张开嘴。

　　谢尔兰捏住他的下巴，手指在皮肤上留下的影子拉长，延伸到游闲嘴里断开。

　　他放开手，游闲抓了抓自己的脖子，咳嗽两声。

　　“黏黏的。”他小声说。
　　“你的心理作用。那只是影子而已，它都没有实体。晚饭我就替你吃了。”

　　这边的准备做好，谢尔兰站起来去洗澡，晚上估计没有个人活动的时间了。
　　他还有一些事没想明白，比如那个小气泡人是谁，比如乔纳森究竟为了什么。

　　他脱去外套，进浴室的时候看见游闲在客厅张嘴照着镜子左右看，留在喉咙里的影子估计够他琢磨一阵子不乱跑了，只有这点让谢尔兰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