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罪》一条路灯

1、罪无衍

　　夜空澄澈暗满溢，唯有的是路灯吊着的混浊的掺尘的光。
　　晚十点，吴颜刚下了晚自习，带着开朗的笑向不顺路的同学告别后，独自拎着几包礼物独自回家——今天是她的生日。风匆匆一掠，换了交通红绿灯色，来往的车辆被红色拦在黑白线后，仿佛为这寿星让路。但是这风不止让灯色变换，还吹来了数万吨的墨云，压实了轻飘的一片天，将月亮也吃了。云层翻滚了几下，嚼了嚼方才吞下的月亮，呸了一口吐出几道雷来。
　　吴颜从来就怕雷，方才那几声雷响，吓得她蜷缩在路间不敢动弹。她想起身，却完全动弹不得，不像是惊吓到了，倒像是被镇住了。
　　忽的一串车的尖啸冲来，将那被雷声镇住的生命吃掉了。
　　雷又一鸣，翻腾云海兀得止住，黑夜，死水一般。
　　而九州界内，邪云吞日，暗气蔽天，雷霆乱鸣。强大魔气自祁山四散而出，方圆百里寺庙，佛钟尽毁。气中恶魔业已逃窜，沉寂长久的贪、嗔、痴三邪道，趁此邪象复出，意欲再掀动武林波澜。
　　屠戮，烧杀，恶人肆虐，祁山方圆百里死运难逃，九州界末日将临。
　　竹染血红，牲畜窜逃，惨叫更迭替鸡鸣，换不得日升。苔石尸骨犹存温，流血漂橹，纵横伏尸覆旧徒。竹篱茅舍十八层，牛头马面忙不停。众尸之下，罪无衍死不瞑目，弱小身躯被父母护于身下，倘若无此祸害，她本应幸福。如此临死一念，恨怒交叠之戾气破空直上，刺出一瞬祥瑞气，瞬间又遭戾气粉碎。然这一瞬的天象之变，却使那瘦小尸体眨了下眼。
　　吴颜醒了，被周遭冲天的血腥味熏醒的。双目混沌似乎迷了什么东西，唯能辩出几道黑影在动，杀声悲鸣不绝于耳，忽的那歹徒又近她身侧，刀一鸣，吴颜顿感衣物发热，不及反应，半具尸体横砸她身。
　　又起一剑声，削去一段血柱，不同于方才戾气杀意混合之刀，而似月朗风清之器，隐约探得柔情。只一刹，数声惨叫起，刺客身首异处。冷冽月光下风中白衣人驻足而立，剑尖指天收于身后，正是方才剑声之主。她之身形优雅悠哉，几步周旋避开喷溅血液，正停于吴颜身侧。
　　指天剑尖突然直指吴颜，只听那人冷语：“你还要装到何时？”吴颜心一惊，竟自五脏六腑涌出一股铁锈血腥来，猛吐一身。
　　那白衣人借着刀身反光看清吴颜面貌：血垢满脸，双目不睁，骨骼相约莫十五，更无凶相戾气。于是以剑尖拨去其身上尸体，又朝她抛一素娟，示意她抓住。吴颜费劲力气抓住那锦条，被白衣人顺势一拉，这才终于坐起。
　　“敢问姑娘名姓？”
　　“我…咳咳…咳咳咳！”吴颜正欲言语，却突然咳噎，喉中再出血腥铁味。对面人日渐心软，轻步进吴颜身侧，下蹲递与她弹药，又盘腿席地而坐，催术法，使她服用下去。
　　“可好些了？”
　　“咳咳！咳咳！”
　　“即使服了安血丹也不见好吗？”
　　吴颜心中仅有疑惑，如何自己无法开口，为何那药付下后五脏六腑有感一股暖气，莫非真是如那武侠书所说，她穿越了？亦或者全是梦？
　　“此处危险，妾者先带你去别处。”白衣人说罢，却不急走，只在周边搜寻一阵，才将吴颜扶上背，远离此处。
　　颠簸路上，吴颜苦思如今事端，只换来头疼欲裂。
　　话说着，二人行路已足有三十里，而月不见有动，吴颜感受白衣人足下力道渐轻，又听闻附近泉声，意欲叫她停歇，却仍是喉中凝噎剧痛，咳了半日勉强说出个“水”字来。
　　“你渴了？”白衣人驻足而问。
　　吴颜轻巧她背以示点头，好在她也能会意。一闪便近了泉边，吴颜不禁心中感叹武林世界之方便，修真者之强大。
　　白衣人将她轻放于地，自腰间荷包取出细娟浸水，先以一角逝去自己额角汗珠，又将全帕擦拭吴颜脸上污垢。白衣人动作轻柔，娟又细腻，总予人温柔淑女之幻想。
　　然而吴颜面上血垢实属顽强，彻底濡湿了白衣人帕子才堪堪擦去一块。吴颜看那人手中模糊白影变红影，不免有些臊气，于是轻推白衣人手腕，摸索着将脸浸入泉水中，顷刻染红一团净水。
　　“哎呀。”白衣人被吴颜动作吓得一惊，以为她要寻死，急忙将她扶起拭去眼上水珠与脸上水痕。先前吴颜“瞎”了许多，如今可是“重见天日”了，墨蓝色眼眸，惹人惊异。不过对面人无心留意此事，只专心为她擦脸。擦了几回，终于吴颜血垢下的脸也重见天日。擦拭动作停止，吴颜半垂的眼终于能看寻他物。目光寻向救命恩人，观她样貌：
　　松鬓横叉金玉钗，二月剪柳眉，明目桃花灼，肤若月光赏赐，唇如红樱欲滴，玉指濯清水，无情而面柔。
　　吴颜本就爱好女色，面前人更是百年少见一次之美人，于是越瞧越喜，心中愉悦万般欲问其名，谁料刚一放声，又吐出一口浊血来，全数吐在那人洁白衣物上。
　　白衣人避之不及，衣袍尽是浊红暗黑，微微见怒却又怜惜吴颜，不忍责骂，正要安慰对方却先开口。
　　“对不起，我把你衣裳弄脏了。”吴颜终于说出话来，可却无心高兴，心切那素白衣袍，想靠近却又一时难有动作。
　　“无妨，不过污了袍子，衣裳是无事的。”说着便褪下袍子将其浸入水中“妾者名为颜玉卿，敢问姑娘名姓？”
　　“我叫吴…”语未完，吴颜向后一倒，昏死过去。
　　“你怎的了？！”
　　……
　　吴颜再醒来，如置身地狱，四周混浊难辨天地，忽隐忽现几重影，没一会儿又晕死回去。
　　颜玉卿于一旁急得冒火，直挹水击她脸上，其身却如槁木横躺于地，不见半分活气。
　　有数时辰，吴颜终遭水激醒，乃是雨势绵绵，上身尽湿。望身侧，颜玉卿正坐眠，颊犹挂泪珠。苍穹乌云重重，风未灭，雨肆起，吴颜醒来片刻，又呼美人醒。
　　“小友？你醒了？下雨了……”颜玉卿睡眼朦胧，迷离只见血色黑影，恍恍猜测道。
　　“是。快起来寻一处藏身地。吾看这云，怕是暴雨将至。”
　　怪哉，这吴颜本是异时空穿越而来之不速客，既不属该时空，又未知时代事情，方昏了那一遭，说话方式却变了样，同古时人文邹邹了。
　　“你终是醒了，方才你又昏去，要将我吓死。”
　　“这些话不急说，先找一处避雨才是。你身着单薄，又耗了力救吾，再淋雨要害病的。”
　　“好。”言罢，颜玉卿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拂尘来，口念秘诀，作势一挥，唤穹顶清盖将她二人罩住，隔风绝雨。且听颜玉卿又言道：“吾方才也唤了穹顶清盖的，困极睡去后法力一脱，它便消了。罪无衍小友，你没淋坏吧？”
　　　方才那一戾气刀劲，正是出自祁山嗔教头目，祁玉林。”
　　“你如何知道的？”
　　“先前，妾者同他过过几招，妾者完全不是他之对手。”
　　罪无衍内心思忱：这美女姐姐应该实力不差，她都不成敌手，岂不死定了。
　　思绪片刻，颜玉卿已挟她行了数里，颜玉卿眼前忽现云雾一片，迫使她止步。　　“发生何事？”
　　　“小友莫动。”颜玉卿将罪无衍护至身后，此刻罪无衍还闹不清状况，只感心中莫名慌张，缩于颜玉卿身后，不敢动弹。
　　“杀我教人，还想活命？痴心妄想。”天外传来怒喝一声，伴随一道惊雷直劈向颜玉卿，好在她身手敏捷，堪堪躲过这一击。
　　颜玉卿低声念诀，拂尘入手画圆，将罪无衍罩住，且听她言：“小友莫动，若法罩破碎，莫要管妾者，要抓紧逃命。”
　　言罢，飞奔入雾中应战来者。
　　罪无衍正茫然，怔坐罩中，心久久不能平复，惊奇恐惧交织心中，回忆煞魂，仇恨如绳，勒她咽喉。无措之际有问天边私语：“她敌不过祁玉林的。”
　　“你是何人？”罪无衍喝问出声，假作镇定之势。
　　“吾，你命缘之人。”
　　“命缘？何意？”
　　“现不便多言，施主躯壳先借吾一用。”
　　话音落，罪无衍顿失神识倒下，再起时，眼色凌厉，沈丹田，汇真气，唤金色剑器出，破罩冲入雾中，见颜玉卿正苦战中。
　　那祁玉林一脚将颜玉卿踢飞十丈有余，“罪无衍”借此空闲，挥剑而上，剑器碰撞激火星，其运真气入剑，顿时魔雾尽散，庞大佛氛笼战场，树倒山倾，日月失颜色。祁玉林不敌如此庞大佛气，吐血败下阵去，随之“罪无衍”也晕去。
　　忽然又来一轻快剑气将颜玉卿，罪无衍一同挟走。
　　罪无衍为何身性大变，神秘剑者是为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