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粗点心才不只是人物设定！》山蓼

87、光影

　　东京作为国内的最大城市，不管哪里都很热闹。
　　本地的常住居民本来就很多，再加上来自各地的游客，一路上的人多得不可思议。
　　“平常就觉得横滨的人很多了……”江户川乱步看着窗外的车潮，忍不住道，“可是每次来东京都会被吓到。”
　　他已经不只一次这么感叹了，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人，一个个的全部挤在东京。
　　枝垂栗眉眼弯弯的，“也挤在横滨呀。”
　　横滨作为首都圈的发达城市之一，即使有着无数极道组织、治安至今都不能说好，但人口依然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是东京之外人口最多的城市——还没算上在擂钵街里的一大堆黑户。
　　不过即使如此，横滨和东京的人口数依然没办法相提并论，两者之间至少相差三倍。
　　“而且东京还这么小。”江户川乱步抬头望向旁边的高楼大厦，“小小的地方一堆人，好挤。”
　　“是呀，真的很挤。”枝垂栗说，“所以住在横滨也没什么不好。”
　　江户川乱步默默看他，“对你来说就是到乡下度假嘛。”
　　枝垂栗笑起来，“严格来说……大概就是这样。”
　　他们要去的美术馆不只是游客喜欢去的地方，也会有像枝垂栗这样的本地居民前往，人潮同样非常多，外面站着很多排队等候的人。
　　江户川乱步小小的呜哇一声，“东京人这么有美学素养啊。”
　　“来玩的人一定比较多。”枝垂栗拉住他的手，笑着说，“比如我们。”
　　“也是。”江户川乱步又认真的看了一眼周遭，就快乐的拉住枝垂栗的手，“出发！”
　　进入场馆需要脱鞋，他们穿着好穿脱的鞋袜，轻轻松松进入展馆。
　　这是一个以数位互动艺术为卖点的美术馆，展出的艺术基本和以数位影像制造出来的光影变化有关，有种科幻又奇幻的感觉。
　　在网络上看介绍就这么觉得，真正进入场中，就更觉得……看了有点头晕脑胀的。
　　比如一片明亮的空间里，无数银色细线同时流动，偶尔朝着前方、偶尔朝着地下，不断转换方位的流动着。
　　伫立期间，像是站在水里，也像是站在什么时光机器里。站着不动就会有点晕，行走起来就更晕了。
　　江户川乱步有点晕乎乎的，转头看看枝垂栗。
　　枝垂栗也明显已经有点晕了，扶着江户川乱步的肩膀，眼睛转起蚊香圈，“晕……”
　　江户川乱步也扶住他的肩，认真盯着枝垂栗的脸看。
　　四周都是流动的线条，所有的一切都不受自我意志的不断变换着。
　　在流动的世界里，只有彼此是永恒不变的存在。
　　只注视着对方、一直注视着对方，好像就不太晕了。
　　他们对手片刻，不知怎么突然就有点脸红起来。
　　枝垂栗目光飘开，再次望向前方，“先、先走出去吧？”
　　江户川乱步毫不犹豫的点头。
　　两个人互相搭着肩，难免有点晕乎乎的走出去。
　　是生理性的晕。
　　每个展区都有着数位影像辅助展出，有的展馆是以或流动或静止的水作为辅助，有的则是利用镜子做成地面，将环境转变为平时不会见到的景象。
　　前方就是有着水池的展区。
　　水池最深到达小腿肚的位置，他们把裤腿往上卷，大概卷到膝盖上方，才接着走进去。
　　水流缓缓浸过脚面，逐渐加深。
　　可能是因为每个人都赤脚，为了保持水质洁净，消毒水的味道非常重。
　　非常。
　　“顺便洗脚。”江户川乱步随口说着，和枝垂栗并肩踏入展区。
　　里头是个漆黑的空间，有些黑漆漆的水面上，无数光影做成的锦鲤悠悠游动。
　　好像踏入平常不可能踏入的池塘之中，心理上的感觉就特别神奇。
　　江户川乱步忍不住小小的“哇”一声，看着一只锦鲤游到自己脚边、撞上自己的脚，瞬间化作一团散开的光影。
　　像是云雾，也有点像是某种绽放的花，或是灿烂的花火。
　　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咂咂嘴道，“锦鲤被我撞死了。”
　　枝垂栗停顿一秒，没忍住笑出来，很小声的偷偷说，“还可以被戳死哦。”
　　他伸出手指、稍微矮下身，戳了一下脚边的锦鲤。
　　被触碰到的锦鲤同样瞬间化作一团云雾，在水中散佚开，仿佛从未存在过。
　　江户川乱步啧啧两声，“好残忍的艺术作品。”
　　他们站在水池中央，静静注视着不断游到身边、触碰到人体而化作云雾的锦鲤。
　　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站立着而已，就能让无数循着自己的轨迹游动的锦鲤消失不见。
　　每个人来到这里的体会一定都不一样，不知道其他人都有什么样的感想，但江户川乱步忽然觉得……他和枝垂栗现在就像掀起风暴的蝴蝶。
　　他侧头看了看安静伫立的枝垂栗，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感受到他下意识交握上来的手指，便紧紧握住。
　　这可能就是小栗子的感觉吧？
　　明明只是静静站立着，就会有无数带着各种想法想要触碰他、接近他的人，所有的恶意又在他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化作云雾消失不见，连带着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有种微妙的感觉。
　　并不是觉得自己仿佛成为某种强大的、可以操控什么的存在，而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无奈感。
　　江户川乱步紧了紧枝垂栗的手，低声唤道，“小栗子。”
　　“唔？”枝垂栗侧头看他。
　　江户川乱步望向他。
　　空间昏暗，只有锦鲤游动时会有轻微的光线映入眼中。
　　枝垂栗的眼瞳仿佛被锦鲤游动的光映入，在黑暗中显得非常、非常明亮，带着轻微又柔软的笑意。
　　江户川乱步的心跳忽然加快，呼吸轻微顿了顿。
　　……他很喜欢枝垂栗脸红红的害羞模样，也非常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即使唇边的微笑轻轻浅浅的也没关系，只是眼中带着柔软的笑意，就能让人心跳加速。
　　他又紧了紧枝垂栗的手，停顿片刻，笑眯眯的摇头，“没什么！”
　　枝垂栗小小的笑起来，调侃着道，“只是忽然想叫我？”
　　两只不同颜色的锦鲤从远处游过来，撞在他们腿边，瞬间化作一团绽放的光影，又缓缓在水面上散去。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回答，“没错！乱步大人就是突然想叫你！”
　　他说完，又用另一只没有交握的手碰了碰枝垂栗的脸颊，有点坏心眼的说，“手指亲亲。”
　　枝垂栗、枝垂栗微微一愣，脸瞬间变红，停顿一秒，也伸手戳了一下江户川乱步的脸颊，小声的说，“亲亲。”
　　他们互相戳了一下，本来只是单纯交握着的双手转为十指相扣。
　　一群锦鲤朝着他们游动过来，在他们脚边围成一个锦鲤圈圈，游来游去的，几只碰撞到他们的锦鲤化作云雾散去。
　　各色锦鲤和锦鲤们化作的云雾互相融合、交会。
　　他们在黑暗中偷偷手牵着手，周边游客们的说话声也像是云雾一样飘飘渺渺，没办法在脑中留下一点痕迹。
　　在原地站了会儿，就离开这个充满自杀锦鲤的空间，转向其他地方。
　　走过以黑暗的空间唯一亮着的瀑布作为展出品的空间、逛进充满球体的地方、又在以柔软地面作为展出品的展区玩了会儿，接着进入充满花卉的世界。
　　不是真的花卉，是由影像形成的无数花卉，四面八方都有花朵的影像，就连地面上都有。
　　大大小小的花朵从上方逐渐飘落，配合着花朵的颜色，环境的颜色也会随之改变。小小的花慢慢旋转着落下，逐渐变成大大的花，几乎遮天蔽日。
　　“呜哇。”江户川乱步发出一声惊叹，“压迫感——”
　　他们和无数同样进入这个展区的游客一样就地坐着，身边是不断飘摇移动着的花卉，有种和花朵的动与静互相交换的感觉。
　　“就像是我们被花朵观赏着呢。”枝垂栗抬头望着又慢慢变小的花朵，“每次来都觉得很有趣。”
　　“唔、确实很有趣，可是乱步大人比较喜欢锦鲤池。”江户川乱步打了个呵欠，靠到枝垂栗背上，“这里的花没办法被弄碎。”
　　而且锦鲤池还有水，互动性很高，就像是真的在玩，和在这里太过静态的观赏方式非常不一样。
　　虽然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可是习惯了也觉得还好。
　　枝垂栗小小的笑起来，又看看周遭，非常赞同的点头，“会自杀的锦鲤比较好玩。”
　　江户川乱步稍微侧头看了看他，声音小小的说，“突然好想亲亲哦。”
　　“咦、怎么突然……”枝垂栗的注意力瞬间从旁边的花朵转到他身上，被他轻微的声音和说话内容弄得耳朵红红的，也小声的说，“回、回家再亲亲。”
　　江户川乱步立刻握住他的手，“现在就回家！”
　　枝垂栗眨眨眼，这下反而扑哧笑起来，“哪有这么急呀。”
　　“很急耶！”江户川乱步哼哼一声，左右看看没人在看他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到枝垂栗脸颊上亲了一下，“才不是突然，刚才在锦鲤那里就很想亲亲了。”
　　原先充满红色花朵的空间逐渐转为金黄的花，色彩转换，周遭也变得比刚才还要明亮不少。
　　枝垂栗、枝垂栗被猛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一下，傻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脸瞬间红起来。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戳了戳他的脸颊，“小栗子的脸比刚刚的花还红。”
　　枝垂栗轻轻吸了口气，猛地用双手捂住脸，声音都带着点湿润的意味，“笨、笨蛋乱步！”
　　江户川乱步摸摸他的耳朵，“小栗子才是笨蛋，乱步大人都有看好时机的哦。”
　　枝垂栗把手放松一点，稍微侧过脸看他。
　　背后黄色的花朵和细碎的花瓣成片飞舞，绿色的叶片也跟着进入眼帘。
　　周遭的游客们叽叽喳喳的说话，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枝垂栗放下手，偷偷看了看周遭，也迅速在江户川乱步脸颊上碰了一下。
　　非常快速的、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亲亲。
　　江户川乱步没想到他也会凑过来亲亲，愣了一秒，唇角不自觉扬起，“小栗子真的是笨蛋，会被全部吃掉的哦！”
　　枝垂栗脸红红的，很小声的应了声，“嗯。乱步的话，随时都可以哦。”
　　再次变得遮天蔽日的花朵不断飞舞，光线也随之变得有些暗，紫色的花朵逐渐取代黄花，在周遭不断移动着。
　　江户川乱步握紧他的手，呼吸变得有些慢，过了会儿才克制的再次放轻手中的力道，站起身来，嘟囔着说，“乱步大人要好好学习才行了。”
　　学、学习……
　　枝垂栗一瞬间就懂了他要学习什么，可是一时之间错过了回话的时机，目光飘了飘，默默跟着他一起走出去。
　　这座美术馆虽然是以数位制作的光影变化为主，但最吸引人的主打展区，却是一座没有使用数位光影的兰花园。
　　紫色的、橘色的、粉色的，各种不同颜色的兰花从上空垂坠下来，若是如此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这座花园的地面以镜子制作而成，让地上也像是有着花朵一样。
　　天上地下都是花，入目所见全都是植物，漂亮的不可思议。
　　江户川乱步一进去就瞪大眼睛，“哇——”
　　“亲眼看见真的很震撼吧？”枝垂栗看他惊喜的模样，心情也很好，眉眼弯弯的说，“非常厉害！”
　　花朵大概被分成几个部份种植，各个部分间隔着缓缓升降，花朵一下子离他们很远，一下子又将他们完全笼罩。
　　江户川乱步毫不犹豫的回答，“很厉害！”
　　他看着慢慢降下来的兰花，好奇的轻轻碰了碰眼前绿色的叶片，又抬头环顾四周，“原来被花环绕是这种感觉。”
　　枝垂栗小小的笑起来。
　　他们稍微走动了会儿，就找了个相对无人的位置伫立。茂密的、盛开的垂坠兰花几乎将他们和其他游客区分开来，虽然能看见坐在地上的游客，但是当兰花降下来，就基本看不清站立着的人。
　　江户川乱步微微眯着眼，若有所思的观察片刻。
　　周遭的花朵再次缓缓往上攀升，地上的花朵也稍微离他们远了点。
　　他又若有所思的看向还在观赏植物的枝垂栗。
　　枝垂栗察觉他的目光，有点小迷茫的看看他，忽然反应过来，“不、不可以在这里亲亲哦？！”
　　“不可以吗？”江户川乱步有点可惜的说，“等一下花降下来，其他人就看不到我们了哦。”
　　枝垂栗脸有点红红的，犹豫了一下，又道，“……真的不可以！”
　　江户川乱步又看了看周遭，有点可惜的说，“好吧。”
　　而且仔细想想，在这里偷偷亲亲也不怎么好。
　　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就算了，但游客真的非常多，虽然偷偷碰一下绝对不会被发现，但小栗子被偷亲之后脸红红的样子可能会被看见。
　　特别特别害羞的小栗子最可爱，不可以被其他人看到！
　　枝垂栗小小的松了口气，轻轻碰了碰江户川乱步的手，“乱步真的很坏心——”
　　花朵再次降下来，将他们与其他游客半隔绝开来。
　　江户川乱步再次握住他的手，理直气壮的说，“乱步大人都有斟酌情况。”
　　枝垂栗当然知道他都看过情况，只有在绝对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的时候才会偷偷亲过来，或是牵住他的手。
　　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有时候完全没办法拒绝。
　　江户川乱步得意的挺直腰板，骄傲的说，“我可是……江户川乱步哦！”
　　枝垂栗忍不住笑起来，眉眼都带着柔软的笑意，“是呀。”
　　从垂坠的兰花花园里离开，又在其他展区稍微逛了逛，就准备离开了。
　　“感觉还不错吧？”枝垂栗穿上鞋子，笑着说，“和一般的美术馆不太一样。”
　　“嗯，很有趣。”江户川乱步说着，稍微回想了一下，“像是在玩！”
　　虽然每个展区一定都有想要表达的意思，想让人从中体验到的美感与思想，但江户川乱步……作为一个没什么兴趣了解这些的人，只要觉得好玩就好了。
　　不过，即使他没什么兴趣知道艺术家们想表达的意思，一趟下来也莫名的有了不少自己的感想。
　　他回头看了看展馆，非常深沉的叹了口气，又道，“大部分都很有趣，有的也很好玩，可是会晕。”
　　光影流变本来就会让人有种晕眩感，这里的部分展区又不只是一个固定方位有影像变化而已，是四面八方都有。
　　空间被重新构建、地面也有影像流转，仿佛不是踏在地面上，脚步都虚虚浮浮的。
　　枝垂栗完全赞同的点头，“走出展区就会觉得……脚踏实地真好。”
　　“没错没错！而且。”江户川乱步咂咂嘴，继续说，“人真的真的真的太多了。”
　　三个“真的”，代表他今天最深刻的感想。
　　今天是假日，这座美术馆又是热门观光景点，不得不说确实有非常多的人。
　　虽然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体验之中，即使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也和在任何地方与任何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一样，基本不会注意到对方。但是人太多的话，体验感就会缺失很多。
　　如果可以像宣传片一样，一个展场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观看展览的体验感一定会变得更好。
　　不过没办法，宣传片里空无一人的景象对普通去游览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见到的，就只能和一大堆人一起观赏。
　　枝垂栗默默看了看周遭的人潮，默默点头，再次赞同的说，“人真的太多了。”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这下知道横滨的好处了吧？”
　　“知道了。”枝垂栗很乖的应道，“乡下就是人少。”
　　虽然看起来很乖，但其实是在开县民的玩笑。
　　江户川乱步、江户川乱步伸手戳了戳枝垂栗的腰，“不行，必须要让你知道县民的厉害——”
　　枝垂栗猝不及防被戳了一下腰，生理性的笑起来，边笑边努力往外躲，“知道了、知道了啦……”
　　一路玩闹着走出展馆，再次坐上司机的车。
　　本来想要在外面吃个文字烧再回家，可是江户川乱步真的很想亲亲枝垂栗，两个人……虽然没讨论过，但很有默契的现在就决定回家了。
　　上午不知不觉过去，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两点了。
　　午餐吃的是枝垂栗家里的厨师做的拉面。
　　当然是特地帮他们做的。
　　江户川乱步舒服的坐在位置上，咬了一口酥脆的虾子天妇罗，“比外面卖的好吃一百倍！”
　　这是非常正常的事，就和发型师是顶尖的佼佼者一样，能在枝垂栗家里当厨师的也不是一般人，做出来的食物理所当然的比外面各种小店卖的好吃。
　　枝垂栗也啊呜吃了口拉面，眉眼弯弯的说，“喜欢就好。”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说，“如果我不喜欢，就要把厨师开除了？”
　　枝垂栗扑哧笑起来，“当然……不会呀，才没那么霸道呢。而且乱步绝对不会不喜欢的，你的口味是我告诉厨师的哦。”
　　厨师不可能未卜先知的知道江户川乱步喜欢的味道，都是枝垂栗特地去说的。
　　江户川乱步也呼噜噜的吃了口拉面，“那真的很难不喜欢耶。”
　　毕竟……枝垂栗真的很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