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粗点心才不只是人物设定！》山蓼

33、泪水

　　屋台街里当然不只有一种可以玩的摊位。
　　江户川乱步和巧克力一起蹲在捞金鱼的摊位前，看旁边的枝垂栗努力捞金鱼。
　　枝垂栗真的很努力，表情很认真、动作也很利落，看起来非常有模有样。
　　然而再努力、再有模有样，也全都徒劳无功——又一个捞鱼的纸网破掉了。
　　江户川乱步侧头看看枝垂栗还是很有耐心的神情，又看看仿佛在嘲笑枝垂栗一样迅速游走的金鱼，又想笑又想徒手抓一只金鱼放到枝垂栗手边。
　　不过他当然没办法徒手抓到鱼，只能想想而已。
　　枝垂栗依然很有耐心的又捞了一次，“……唔、还是破了。是第十次了呢。”
　　“第十次了呢。”江户川乱步看着他意料之中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原来你不会捞金鱼！”
　　“很难……”枝垂栗有点小难过的说，“从小到大都捞不到。”
　　他也不想因为好胜心一直捞下去，就给自己十次机会，没捞到就算了。
　　江户川乱步得意的哼哼两声，卷卷浴衣袖子，信心满满的说，“我捞给你！让你见识一下横滨式捞金鱼！”
　　枝垂栗看了看他，“也试个十次吧？”
　　“十次？”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十次太多了，我只需要一次就能捞到。”
　　枝垂栗接过巧克力的牵绳，看他很有信心的样子，便眨眨眼道，“交给你了。”
　　江户川乱步拿了一个网子，盯着悠游的金鱼看了几秒，接着眼疾手快的将网子放进水里捞起来——
　　一只金鱼迅速被他放到旁边的小水盆里。
　　枝垂栗震撼的微微瞪大眼睛，“捞起来了，好厉害！”
　　江户川乱步得意洋洋的，把放进袋子里的金鱼递给枝垂栗，“这只送你了。”
　　枝垂栗眼睛亮晶晶的把金鱼拿到手中，郑重的说，“我会好好养的。”
　　江户川乱步倒是不怎么在意这种事，“祭典捞的金鱼可能隔天就死掉了，没有好好养也没关系。”
　　枝垂栗当然也知道，不过还是斗志高昂的说，“我会努力让它活过明天。”
　　他举起手中的塑料袋子，透过祭典上暖黄的灯光看了看闪闪发亮的水和悠游的鱼，神情很柔和，“这是你捞给我的金鱼呢。”
　　江户川乱步的心里忽然变得有些满满涨涨的，耳朵也烫烫的，挪开目光道，“……要把金鱼的状况告诉我哦！”
　　枝垂栗当然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好呀。”
　　在屋台街逛了会儿，天色也在不知不觉中暗下来了，即将来到花火施放的时间。
　　他们沿着道路往前走，经过不知道都从哪里冒出来的、无数挤来挤去的人潮，终于来到小女孩雕像附近。
　　“这里这里！”与谢野晶子朝他们挥挥手，身边站着她的两个友人，“就剩你们了！”
　　江户川乱步也朝她挥挥手，表示看见他们的位置了。
　　枝垂栗也眉眼弯弯的对着旁边同样在挥手的优、咲乐、真嗣打招呼，和江户川乱步一起挤到他们身边。
　　穿过无数拥挤的人潮，来到占好的位置上，就能感受到周遭一下子空旷清净了不少。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定在福泽谕吉身上，“社长也来了！”
　　福泽谕吉正在和织田作之助说话，两个人同时察觉他的目光，同时回过头，各自对最后过来的两个人笑了笑。
　　他们在讨论育儿相关的事。
　　虽然收养的孩子年龄差距颇大，现在福泽谕吉养的孩子也都长大了，但育儿的方法和诀窍无论几岁似乎都有不少共同点，不知不觉就聊了起来。
　　明明都是话不多的人，聊起育儿经竟然还莫名投缘。
　　……毕竟养孩子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不过现在福泽谕吉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育儿经上了，而是在巧克力身上。
　　枝垂栗也发现他一直盯着巧克力看了，非常自然地带着巧克力走过去，自然地坐下来，让巧克力刚好趴在福泽谕吉身边。
　　江户川乱步看了看枝垂栗，和他一起就地坐下来。
　　离花火绽放的时间越来越近，海上偶尔会释放几发前置花火，让还没找好位置观赏花火的游客知道会在哪里施放。
　　花火砰砰的声响和弹药爆炸的声音非常相似，但炸开的却不是象征死亡的火光，而是美好的、绚丽的花火。
　　也只有这个时候，横滨人不会对爆炸的声音有下意识的躲避动作。
　　江户川乱步看了看周边的人潮，又收回目光，看向近在咫尺的家人、枝垂栗和巧克力、保姆先生和他的孩子们。
　　耳边是热热闹闹的声音。
　　总觉得……热闹得有些不真实。
　　江户川乱步抬头看看夜空，又看看被城市灯光微微点亮的漆黑大海，接着侧头看向枝垂栗，唤道，“小栗子。”
　　本来在听孩子们说话的枝垂栗便回过头看他，“嗯？”
　　江户川乱步也笑眯眯的，心情特别好，离他更近一点，“真热闹！”
　　枝垂栗弯起眉眼，“是呀，很热闹！”
　　这是表世界。
　　江户川乱步想。
　　枝垂栗和他带来的一切，都代表着平静安定的表世界。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总是会特别踏实，好像不会遇见任何糟糕的事物。
　　随着响亮的声响，第一发花火在夜空中绽放。
　　枝垂栗眼睛亮亮的，摸摸旁边乖乖趴着的巧克力，喃喃道，“真漂亮。”
　　又是砰一声，花火连续绽放起来。
　　江户川乱步有些愣愣的看了会儿，不自觉侧过头，看向枝垂栗眼中绽放的绚烂火光。
　　真的很漂亮。
　　在离他们很近的身后是围坐在一起的织田作之助一家。
　　幸介仰头看着不断绽放的花火，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突然就有些鼻酸，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不是难过的泪水，是开心的泪水。
　　他原本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一回头就看见兄弟姐妹们都在哭。
　　几个孩子连哭泣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不断绽放的花火流眼泪。
　　织田作之助随身携带着一大包卫生纸，现在默默拿出来，给孩子们自己拿去擦眼泪和鼻涕。
　　枝垂栗转头看过去，微微笑了一下。
　　江户川乱步看了看他，很过分的问，“你也想哭了吗？”
　　枝垂栗摇摇头，眉眼弯弯的说，“能够开心的哭泣是非常好的事呢。”
　　比起被孩子们感染着一起哭，他更想替孩子们微笑。
　　除了江户川乱步之外，其他人其实都还不知道这些小小的孩子们具体发生过什么事，可是方才织田作之助和福泽谕吉对话时就透露过，这些孩子都是龙头战争时的孤儿。
　　光是这点，就多多少少能让人理解孩子们哭泣的原因。
　　福泽谕吉静静看着逐渐擦干眼泪、露出笑容的孩子们，又静静挪开目光。
　　与谢野晶子和她身边的友人，也都不自觉地看着那边，被情绪感染着有些伤感的微笑起来。
　　夜空中的花火依旧不间歇的绽放，像是一场永远不会停止的璀璨幻梦。
　　江户川乱步望着夜空中不间歇的火光，忽然小小声的说，“活着真好。”
　　只有离他很近的枝垂栗听见了，小小的笑起来，“是呀，活着真好。”
　　一场花火持续的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在这段时间里，花火会一直几乎不间歇的绽放，直到两万发花火全部施放完毕。
　　一个半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织田作之助在过来之前已经和孩子们一起在屋台街买了一定分量的食物，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分着吃。
　　江户川乱步偷偷看了一眼吃东西的孩子们，又摸摸肚子，“……乱步大人也饿了。”
　　枝垂栗玩笑着说，“不是饿了，是馋了吧？”
　　“都一样，都是想吃东西！”江户川乱步有点后悔，“早知道我们也买一点带过来，不要在路上就吃光。”
　　“现在去买？”枝垂栗提议道，“我们一起去。”
　　江户川乱步回头看看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潮，实在不太想钻出去。
　　咲乐戳戳枝垂栗的背，把手中的章鱼烧递过来，“小栗子、侦探先生，也吃！”
　　枝垂栗看了看她，没有拒绝的接过来，笑着说，“谢谢，我们就不客气了。”
　　江户川乱步也不客气的从枝垂栗手中的章鱼烧盒子里叉了一个起来，啊呜一口吃掉。
　　这不是他们稍早买的那间章鱼烧，味道有些微妙的不同，可是都很好吃。
　　不过他们也不可能一直和孩子们拿食物吃。
　　枝垂栗和江户川乱步一起分享了咲乐递过来的章鱼烧，便侧头看了看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察觉他的目光，回望过去。
　　“要不要吃炸猪排？”枝垂栗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我其实有带来哦。”
　　江户川乱步立刻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眼睛一亮，“好啊，我要吃！”
　　枝垂栗低下头，翻翻随身带着的信玄袋，从里头拿出两个长方形的小包装。
　　那是做成炸猪排口味的咸口粗点心，虽然里头实际上没有任何猪肉成份，但味道、口感已经做得和炸猪排几乎一模一样了。
　　“我有想到哦，现在这种情况。想吃东西却不想从人潮中挤出去的时候，吃粗点心最好了。”枝垂栗把一个炸猪排递给江户川乱步，又打开信玄袋展示了一下，“还有很多不同口味的！”
　　江户川乱步眼尖的看见里头甚至还有两瓶小罐的运动饮料，“好像在野餐。”
　　“看花火就是野餐呀。”枝垂栗眉眼弯弯的把其中一瓶运动饮料递给江户川乱步，“给，也有点渴了吧？”
　　确实已经渴了，是非常及时、完全恰到好处的水分补给。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接过来，在喝水之前，先拆开炸猪排粗点心咬了一口，“还是这个好吃！”
　　“毕竟是化工的呢。”枝垂栗玩笑着，也拆开手里的炸猪排粗点心。
　　配着饮料吃掉炸猪排粗点心之后，又拆了烤肉片味道的来吃。
　　枝垂栗又礼尚往来的把信玄袋整个拿到孩子们那里，“章鱼烧的回礼。”
　　孩子们当然也不会拒绝，连织田作之助都拿了几个点心，才再次把信玄袋还给枝垂栗。
　　一群人一口接一口吃粗点心吃得津津有味的，让更旁边的与谢野晶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多看了几眼。
　　枝垂栗被她看了会儿，咬着粗点心的动作有点停住，默默转过头，把信玄袋递过去。
　　与谢野晶子也不客气了，有点好奇的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梅子味道的酸口炸猪排，“呜哇，原来还有这种啊。”
　　还有蜂蜜口味的鱿鱼片、酸甜的梅干等等。
　　江户川乱步很认真的说，“粗点心的世界很深奥，才不只是这样而已。”
　　枝垂栗非常赞同的点点头。
　　不过与谢野晶子对粗点心的世界没什么兴趣，就拿了三个出来和朋友分了分，也拆开来吃。
　　屋台街的食物早就分食完毕，一群人坐在山下公园的沿海步道上，一边吃着粗点心，一边望着天空依然在绽放的花火。
　　福泽谕吉没有跟着一起吃，手一直放在巧克力身上感受毛茸茸，时不时摸摸。
　　今天的横滨，就连黑夜都璀璨又美丽。
　　但是不会有任何伤亡的火药声，也只会维持到花火结束的那一刻。
　　一个半小时，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尾声。
　　花火大会上的最后一发花火永远是最绚烂的，像是一道又一道的金色流星，从空中不断落下。
　　“像是流星雨。”枝垂栗望着天空，“和大家一起看的花火，怎么看都不会腻。”
　　江户川乱步完全赞同的点点头。
　　附近的游客一一准备散场，一个个的移动起来。
　　江户川乱步一行人都还没动作，继续望着完全暗淡下来的天空和海洋，感受着最后的、些微寂寥的非为。
　　灿烂的花火过后，寂静冷清的黑夜才是横滨真正的样貌。
　　等游客们一一散去，最晚十点半过后，热闹的屋台街就会转瞬间沉寂，将夜晚归还给里世界的住民。
　　江户川乱步侧头看了看枝垂栗，笑眯眯的问，“怎么样？横滨的花火不输东京的吧？”
　　周遭已经安静下来，他这句话很清楚地被大家听见，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同时定在枝垂栗身上。
　　枝垂栗、枝垂栗顶着无数灼灼的目光，没忍住扑哧笑出来，状若思考，“唔……这个嘛、巧克力，你觉得呢？”
　　巧克力当然不会回应他，只是尾巴摇来摇去的。
　　克巳率先好奇地发问，“东京的花火是什么样的？”
　　“嗯……”枝垂栗眉眼弯弯的看他，“下周新宿有个花火大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还是要亲眼看看，才会知道是什么样的呢。”
　　孩子们眼睛亮晶晶的，虽然很想一口答应下来，不过还是先看向了织田作之助。
　　所谓的一起去，当然不会只有孩子们和枝垂栗一起去，织田作之助也要跟去。
　　他沉默一秒，微微笑起来，没有拒绝，“好啊。”
　　江户川乱步默默探出头，“乱步大人呢？乱步大人也想去！”
　　枝垂栗笑起来，“当然好呀。”
　　江户川乱步得意的哼哼一声，不过也没因此放过枝垂栗，“所以呢，东京和横滨的花火哪个好？”
　　枝垂栗思考了一下，“果然还是要自己感受看看呢，有种不太一样的氛围。可是我很喜欢横滨的花火，也很喜欢和大家一起看花火哦。”
　　“好狡猾的回答。”江户川乱步嘟嘟囔囔的说。
　　确实是有些狡猾的回答，但也是能让大家都很满意的回答。
　　江户川乱步率先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该回家了！”
　　现在周边的游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们还留在原地，这时候再离开，就不需要人挤人的走。
　　孩子们都玩得有点累了，尤其是年纪最小的咲乐，现在已经趴在织田作之助肩上打盹。
　　与谢野晶子和她的友人还要再逛逛，便先行离开；其他人回家的路都顺路，自然而然的一起走回家。
　　福泽谕吉牵着巧克力走在最后面，织田作之助在他前方半步的位置照看走在更前面的孩子们，江户川乱步和枝垂栗就走在孩子们旁边。
　　和其他会不相信江户川乱步是侦探的孩子不一样，几个孩子由于信任织田作之助和枝垂栗，也非常相信他们说的话，毫不怀疑江户川乱步是侦探的事实。
　　现在孩子们就很好奇的叽叽喳喳发问，原本还昏昏欲睡的咲乐也从织田作之助怀里下来自己走，跟着好奇的发问，认真听江户川乱步说的侦探故事。
　　像是在听故事一样，一个个听得一愣一愣的。
　　枝垂栗也特别捧场的跟着附和，眼睛亮晶晶的听他说。
　　从山下公园抵达要分别时的岔路口需要的时间不长，没说几个小故事就走到了头。
　　“不过呢。”江户川乱步最后笑眯眯的说，“要当横滨的侦探，最重要的还是要有异能力呢。”
　　几个听故事听得心潮澎湃、差点就要立志当侦探的孩子一下子被拉回现实。
　　在其他城市当侦探不需要异能力，但是在横滨做这些事情，如果没点异能力或是强大的体术傍身，大概很快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江户川乱步对外谎称有异能力，身边又有着非常强大的人在保护着，算是个特殊的例外。
　　他会特地这么说，是希望这些孩子们……可以一直、一直活在阳光底下。
　　乱七八糟的、肮脏黑暗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这些早就已经站在里世界的人来做吧。
　　枝垂栗侧头看了看他，微微弯起唇角。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即使再怎么不希望今天结束，依然要迎来分别。
　　江户川乱步要和枝垂栗分别，福泽谕吉也要和巧克力分别。
　　他们两个都难免有点小落寞的看着枝垂栗和巧克力与离开的身影，接着对视一眼。
　　江户川乱步指向已经走远的巧克力，“社长把巧克力拐回家，小栗子就会跟我们回家了。”
　　福泽谕吉沉默一秒，默默看了他一眼，表达无言的抗议。
　　他停顿片刻，又道，“顺其自然，别心急。”
　　他们又默默对视一眼，同时转过身，朝着家的方向走。
　　江户川乱步嘟嘟囔囔的说，“我知道啦。”
　　回到家的时间也不早了。
　　稍微休息了会儿、洗了个澡，江户川乱步就躺到床上，拿出手机看了看。
　　笨蛋栗子没有传信息过来。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是与谢野晶子说“我回来了”的声音。
　　他还是躺在床上，左右翻滚一下、打开手机相册，认真看了看今天拍的照片。
　　在咖啡厅里和抹茶芭菲一起拍的合照很好，在祭典上和巧克力的合照也很好，看花火的时候让与谢野晶子帮忙拍的照片也很棒。
　　小栗子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而且还长得好、气质又好，就算是没有摆好姿势的不小心入镜都很好看。
　　江户川乱步又翻滚了一下，开始挑选要用哪张照片当新桌布。
　　每张都很好，很难选择。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屏幕顶端突然跳出枝垂栗的信息。
　　江户川乱步迅速点进去看。
　　是一张照片。
　　［我们在花火前的自拍！］枝垂栗说，［这张还不错吧？］
　　被花火点亮的夜色之中，他们两个肩靠着肩，朝着镜头露出笑容。
　　江户川乱步看着照片，唇角也带上笑容，［非常完美！］
　　就决定是这张了，他的新桌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