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粗点心才不只是人物设定！》山蓼

201、番外三：如果14

　　枝垂栗其实是个很忙碌的小学生。
　　江户川乱步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件事。
　　每天下午都有不同的课程，即使是周六也整天都有安排，上午是从十点开始的礼仪课程，下午则是持续三个小时的和琴课。
　　“最近除了和琴之外，还会加练半小时筝曲。”枝垂栗把自己的课表放在桌上给江户川乱步看，“礼仪课程要结业了，之后周六上午会空下来，还没想好要上什么课比较好……最近在想是不是要改成筝曲课。”
　　江户川乱步眼花缭乱看着他的课表，“你的同学也是这样上课的？”
　　枝垂栗点点头，“有一些是，不过也会有一些更悠闲一点的……一般是那种、唔，后面没有家族的有钱人。”
　　江户川乱步想了一下，“哦，暴发户。”
　　枝垂栗也想了想，没否认他的话，“有的是暴发户，也有一些是经商成功的商人之子，或是医生或其他高薪职业的家庭。”
　　其实也有一些是极道家族里的孩子，不过是极少数。
　　这类底蕴较浅的家族，有的就不怎么在意小孩的家庭教育，花钱让他们进了贵族学校后就完全仰赖学校教育。
　　当然也有一些家庭会让孩子们去学很多东西，可是他们的资源和世家相比相对的会比较少。
　　“突然变成有钱人就是暴发户……”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的说，“那我也是暴发户耶。”
　　枝垂栗一愣，扑哧笑起来，“什么呀！乱步哥哪是暴发户？完全不一样呀。”
　　江户川乱步很有道理的说，“都是突然变成有钱人啊。”
　　枝垂栗好像觉得他的说法很有趣，笑得特别开心。
　　不过这不是重点。
　　江户川乱步知道同学里头还有暴发户，终于对学校没那么忧心了，“原来学校里还有和我一样从普通人一下子变成有钱人的。”
　　他看见枝垂栗的礼仪课程，本来还有点担心会不会就只有他不懂这些，现在看来绝对不只有他一个人不懂。
　　枝垂栗安慰道，“初中以上还有特长生，普通人很多的哦。应该说，古老的世家才是真正的少数，如果每个人都像我们一样，那我们和普通人也就一样了。”
　　像枝垂栗这类来自大世家的人，无论成绩究竟好或不好，还是就在中间等级，都被学校里的无数人关注着。
　　因为他本身就是不普通中的不普通。
　　也就是说，被枝垂栗父母收养的江户川乱步，也即将成为整个中学的焦点。
　　江户川乱步光是想像都有点累，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目光和思绪都暂时从课表上挪开，看了眼时间，“你的花道课要开始了。”
　　今天是周五，枝垂栗下午的课程没有取消，要上的是花道。
　　枝垂栗下意识的跟着看了眼时间，微微瞪大眼睛，“……还没换衣服！”
　　他站起身，刚想走到衣帽间，又忽然想到，“乱步哥要不要来我的衣帽间看看？”
　　江户川乱步在家里的衣柜都被枝垂栗看过了，当然不会拒绝他的提议，“我要看看你有什么幼稚的衣服！”
　　和他现在还空荡荡的衣帽间不一样，枝垂栗的衣帽间里虽然不能说是满满当当的装着一大堆衣服，但也绝对不算相当少——一边放着正装，一边放着休闲装和家居服。
　　分门别类的摆放着，好像在闪闪发光。
　　江户川乱步遮了遮被想像中的闪光闪到的眼睛，“这不是衣柜，是什么卖童装的地方吧？！”
　　枝垂栗没忍住笑起来，“哪有那么夸张。”
　　江户川乱步跟着走到他放着正装的地方——不只有和服而已，还有一些小孩子穿的西装，琳琅满目的。
　　“七五三穿的裙子没在这里？”江户川乱步刚说完，就眼尖的发现在照片里看过的振袖和公主裙，“只有这两件还在？”
　　“三岁和五岁的都不能穿了呀。”枝垂栗不知何时已经脱光光了，拿起一件深蓝色的和服，动作很熟练地自己穿，“不能穿的就拿走了，不然衣柜会满出来的。”
　　江户川乱步的注意力完全被枝垂栗拉过去，震撼的说，“你会自己穿和服？！”
　　枝垂栗理所当然的回答，“是呀。我们穿和服的机会很多，乱步哥也要学会穿和服哦。”
　　江户川乱步叹了口气，“好麻烦。”
　　“不麻烦的。”枝垂栗迅速穿好衣服，抬头看他，“一开始不会穿的话，可以让人过来帮忙穿。”
　　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有点抗拒，“让人帮忙穿衣服？”
　　枝垂栗把换下来的居家服叠好，“因为和服不太好穿，平常没在穿和服的人会很生疏，让人帮忙穿一点都不奇怪，外面租和服的店家也有帮忙穿和服的人哦。”
　　江户川乱步还没体验过和服租借，咂咂嘴道，“算了，到时候再看看。”
　　枝垂栗现在穿的不是纹付羽织袴，只是穿更轻便的准礼装。
　　……依旧莫名的很适合他。
　　江户川乱步没忍住多看了枝垂栗几眼，“你意外的很适合和服耶。”
　　“不是意外。”枝垂栗眉眼弯弯的说，“我穿什么衣服都适合！就连穿洋装和振袖都很可爱。”
　　江户川乱步嫌弃的说，“竟然自己讲。”
　　枝垂栗最后整理了一下衣服，“乱步哥也会很适合的和服的，我已经能想像了。”
　　江户川乱步也想像了一下，嘴硬的说，“我倒是不能想像。”
　　他连制服都不太喜欢穿了，还要穿这种麻烦的衣服……
　　“会很帅气哦。”枝垂栗笑着说，“乱步哥穿起来一定会很好看！”
　　江户川乱步正处在被夸奖帅气会很快乐的年纪，得意洋洋的说，“当然啊，我穿什么一定都很好看！”
　　不过，无论他觉得麻烦与否，在一定的场合上还是要穿正装。明天上午枝垂栗上礼仪课的时候，会有人来帮他量身体的各种尺寸，用来定制和服和西装。
　　他来到这个家里，就不是可以随意选择要穿什么衣服的普通人了，要开始进出需要穿特定衣物的场合。
　　现在一般人大概只有在七五三节和成人式有可能会穿上和服了，不过在枝垂栗看来，和服还是非常日常的服装。
　　江户川乱步其实早就已经有之后要穿正装的心理准备了，只是和枝垂栗抱怨一下而已。
　　他跟着枝垂栗走到一楼，朝着上课专用的和室过去。
　　枝垂栗穿着宽松居家服的时候还看不太出来，现在穿着和服，就能深切感受到他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仪态。
　　和在家里看见的一大堆京都人有点像，可是又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关东和关西在礼仪方面也有点不同的原因。
　　但是，很好看。
　　虽然还小小年纪的，可是已经学习了很久的礼仪仿佛刻进骨头里，做什么都不会消失。
　　江户川乱步无意识的想着，和枝垂栗一起走进和室里。
　　负责教授讲习的老师已经坐在里头等候，是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女性，穿着素雅的和服、带着柔和的微笑，和他们打招呼，“栗少爷、乱步少爷。”
　　江户川乱步虽然还没被正式介绍给所有人，但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会出入枝垂栗家里的人也都知道了，不会因为一无所知而对江户川乱步有所怠慢。
　　他要来看枝垂栗上课的事，老师也已经被管家告知过，在合适的位置放了一个给江户川乱步坐的布团，让他可以有绝佳的视野观看课程。
　　江户川乱步先是盘腿坐下，又看了眼枝垂栗和老师端正的跪坐姿势，跟着换了个姿势，跪坐到布团上。
　　“课程比较长，乱步哥可以随便坐。”枝垂栗眨眨眼道，“我到后来也会坐不住的。”
　　教花道的老师轻轻笑起来，“是呢，栗少爷到后期就要换成盘腿的姿势。不过没关系的，我们流派讲求的是自由、不受拘束，自身要感受到悠然惬意，才能将想法自由表达出来。”
　　花道的流派很多，枝垂栗家选择的这个流派就是最适合他们家个性的流派，不会太在意条条框框的。
　　而且枝垂栗以后也不会一直钻研花道，这只是陶冶身心的课程而已，所以他一开始才会说不穿和服其实也没关系。
　　不过有时候在某些比较正式的场合，会需要穿着和服和其他人交流花道，因此枝垂栗还是要习惯穿着和服插花，以免到时候觉得不习惯而不得体。
　　江户川乱步之后其实也会被要求着了解花道相关的事情，不过若是了解后依然没有兴趣，也不需要像枝垂栗一样连着插花技巧一起学。
　　毕竟他已经是中学的年纪了，课业会相对的开始忙碌起来，不会像枝垂栗一样有这么多空闲时间可以运用。
　　这些事情都是枝垂栗告诉他的。
　　他看着枝垂栗动作优雅的拿起一支不知道是什么的花，又拿着剪花的剪刀，毫不犹豫的将一定的长度剪断。
　　“这是芍药。”花道老师语气柔和、语速缓慢的说，“在东方也被称作将离草，象征着爱情与友谊。现在用的花材是我带过来的，被指定的花材，花语的意义就会减轻很多；如果自己选择花材，花语就有着很大的意义。”
　　她明显是解释给江户川乱步听的。
　　江户川乱步想了想问，“就像花店的花束一样？”
　　“没错。”花道老师笑着说，“花束、盆栽，或是放在花器里的花都是一样的，都有着想要传递出去的事物，是含蓄温柔的沟通方法。”
　　她的声音和语调都恰到好处，让人莫名的就能将她的话语记在脑海中。
　　江户川乱步原本还觉得插花是有点无聊的事情，但是看着枝垂栗的动作、听着老师的讲解，不知不觉也专注起来。
　　其实挺有趣的。
　　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的花艺，即使是同样的花材，也会出现不一样的构思、有全然不同的成品，意外的很有趣。
　　而且枝垂栗学的花道流派对花材和花器的要求都相当自由，想怎么表现都可以，即使没有太多艺术细胞，也能凭借着自己的想法做出独一无二的作品。
　　江户川乱步看着看着就有点跃跃欲试，“我也想试试看！”
　　他也想试着用既有的材料做出自己想要做的东西。
　　感觉比在学校上美术课还好玩。
　　花道老师来到家里之前就知道江户川乱步要旁听，事先预备好了让他使用的花材和花器以防万一，弯着眉眼道，“当然好，请您坐过来一点。”
　　枝垂栗也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特别期待的说，“我也想看乱步哥的作品！”
　　江户川乱步信心满满的说，“我会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作！”
　　枝垂栗一点都不怀疑，快快乐乐的点头，“期待！”
　　虽然江户川乱步是第一次体验插花，不过老师对他没有太多指导或要求，只是稍微说了一下怎么修剪花材，就让他放手发挥。
　　这么看着真的是个相当自由自在的流派。
　　江户川乱步也不太喜欢被太多规矩束缚，就是因为可以自由发挥，才会想要试着玩玩看。
　　他盯着几个形状各异的花器看了会儿，还是挑了个比较顺眼的长方形浅口花器。
　　老师除了准备各种不同的花器，还有很多不同的花材，有绿叶也有花，一一排列在地上，看着有些无从下手。
　　他瞄了一眼枝垂栗插的花。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上了一阵子的课，枝垂栗的坐姿从跪坐换成了盘腿，现在差不多快完成他今天的作品了。
　　枝垂栗选的是不规则形的花器，没有使用太多繁花，很明显能看出主角是芍药。
　　虽然江户川乱步没什么艺术细胞，可是就莫名觉得枝垂栗的作品很漂亮，看起来很赏心悦目、很舒服。
　　老师似乎也对枝垂栗的作品相当满意，带着柔软的笑意说，“栗少爷真的不深造花道吗？您的作品很有灵气，非常有生命力，会成为明日之星的。”
　　枝垂栗稍微停下动作，好像有点苦恼的说，“很多老师都想带我走呢，音乐老师、茶道老师都是，怎么办才好？”
　　老师明显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忍不住笑起来，“如果您要选个人被带走，可以多考虑考虑我哦。”
　　他们聊了几句话，枝垂栗就继续专心收尾。
　　江户川乱步默默瞥了眼那个假装天真小孩的笨蛋栗子，又再次看向自己手边的花材。
　　老师转而对他说，“如果不知道要选择什么，可以先思考想表达什么、怎么呈现自己想表达的事物。想不出来也可以，不用太紧张、不用想得太复杂，凭感觉去做。”
　　说的非常抽象。
　　不过江户川乱步毕竟是初体验，本来就不用有太多顾虑。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
　　他想表达什么、想做的是什么？刚才想要试着插花的时候，好像就有想要表达出来的东西，但是当时没有认真抓住思绪。
　　嗯……
　　他在思考的时候，枝垂栗已经结束了他这次的作品，好奇的转过来看他。
　　江户川乱步抬起眼，对上他的眼睛，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他转头随意的拿了一个绿色植物起来，啪一下放到花盆里，接着非常认真专注的开始完成作品。
　　花道老师唇边带着柔和的笑容，注视了会儿江户川乱步，又转向枝垂栗，“栗少爷要来点茶水吗？”
　　枝垂栗点点头，“好呀。”
　　他将盘腿的坐姿再次换回跪坐的姿势，看着花道老师泡茶。
　　在一旁随侍的仆人也离开了会儿，再次回到和室时，已经带上口感柔和、适合配着绿茶一起吃的和菓子，还带上了干洗手让他们可以就地洗净双手。
　　江户川乱步虽然很专注的在插花，不过注意力也难免被和菓子吸引，目光瞥过去，“我也想吃。”
　　枝垂栗快乐的点头，“好呀！”
　　不过江户川乱步现在还在插花，中途跑来吃点心，还要重复洗手，很麻烦。
　　他看了看枝垂栗，“小栗子喂我吃。”
　　枝垂栗当然不会拒绝，看了看盘子里的点心，“乱步哥想吃哪个？”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直接锁定一个深蓝色的长方形小点心，“我要吃那个。”
　　颜色是海洋般的深蓝，上头点缀着花瓣状的金色装饰，看起来特别漂亮，感觉也很好吃。
　　枝垂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盘子，把深蓝色的点心拿起来，放到江户川乱步嘴边，“啊——”
　　江户川乱步默默看他，“我不是小孩子！”
　　竟然用喂小孩一样的态度！
　　枝垂栗眨眨眼，很乖巧的说，“唔、我是小孩子呀。”
　　花道老师看了全程，实在没忍住掩唇笑起来，“感情真好呢。”
　　江户川乱步哼哼一声，“才没、唔！”
　　枝垂栗趁着他张开嘴的时候把点心塞进去，眉眼弯弯的说，“点心小小的，刚好可以一口吞！”
　　江户川乱步放开捏着花材的手，捏了一下枝垂栗的脸。
　　笨蛋栗子！
　　不过还是要好好把嘴里的点心吃下去。
　　深蓝色的点心有些软软的，口感很好，带着柑橘的味道，不甜不腻的。
　　不知道这种点心叫什么名字，可是超好吃。
　　江户川乱步把点心嚼嚼吞下去，眼睛亮亮的说，“这个超好吃！”
　　枝垂栗完全赞同的点头，“我也很喜欢。”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又飘到盘子里的其他点心上去。虽然很想再吃，但他现在还要继续努力完成插花作品，不能随心所欲的跟着吃。
　　竟然趁着他在忙的时候吃好吃的，好狡猾！
　　“我们会慢慢吃的。”枝垂栗快乐的说，“乱步哥慢慢来，不要急。等你弄完，我们就吃完了。”
　　老师实在没忍住又笑起来。
　　江户川乱步咂咂嘴道，“我想吃就会有人再送来吧？小栗子在吓我！”
　　枝垂栗笑得不行，很直白的承认，“对呀！”
　　笑成那样，看起来更笨了。
　　江户川乱步哼哼一声，终于又继续专注在他的作品上。
　　他没打算做得多么复杂，现在完全凭着感觉来，想把什么花材放在什么地方都靠感觉，比刚才的枝垂栗速度还快不少的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他停下手，左看看右看看，又看了眼枝垂栗的作品，“我的看起来好杂乱哦。”
　　“作为最初的作品，已经做的非常好了。”老师认真的端详了会儿他的作品，神情柔和的说，“乱步少爷的作品很温柔呢。很温柔，可是又有点忧伤。”
　　她沉默片刻，微微笑起来，“您是个相当温柔的人啊。”
　　江户川乱步愣了一下，又看了眼自己的作品，“从这个东西能看出来那么多？”
　　该不会是客套话吧？
　　枝垂栗眼睛弯弯的点头，“可以哦！老师说过的，这是一种沟通的方法，是能看出来的。”
　　江户川乱步顿了顿，有点不自在的挪开目光。
　　他确实是、在表达着自己现在的心情。
　　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温柔的情绪，可是心情有些矛盾……依然因为父母离世的关系而悲伤着，但又觉得有些空荡的心被某种软软的事物支撑起来，没有最开始那么悲痛寂寞。
　　这么细微的事情大概没办法从他的作品里看出来，但能察觉他带着点悲伤的心情，在他看来已经很厉害了。
　　沟通的方法……
　　不只是花艺，音乐、绘画、文字，一定都是某种沟通的方式，只是他还不懂得怎么鉴赏而已。
　　江户川乱步盯着枝垂栗的作品看了会儿，对于学习鉴赏艺术，终于起了点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