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丁冉

16、又相见

　　“在这等我一下！水杯忘在教室了！”蓝泽琛丢下句话，飞速逆着人流冲上楼梯。
　　看来晚半分钟就吃不到的省大金字招牌烤肉拌饭这次是又吃不到了。
　　赵朗顺着蓝泽琛杀出的血路退出下楼的人群，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把手机里的同城新闻上上下下刷了一遍。
　　五楼尽头的阶梯教室在下课两分钟后就变成了大年三十的街，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蓝泽琛破门而入——却发现讲台边伏着一个人，从白色衬衫领口处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老师？您还没走啊。”
　　谈渊从讲台座位上缓缓起身，大概率是一旁床边的卡其色窗帘晃得，他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嗯。”
　　“老师不去吃饭吗？”蓝泽琛从座位上拿起水杯，窗外突然炸开一声雷，“我靠——打雷了，”他扒着窗户探头，看到成群的人蜂拥跑回教学楼，“下雨了啊。”
　　他扭过头看着谈渊，见对方又坐了回去。“老师？”
　　“嗯？”谈渊无力地回应，声音也很不对劲。
　　蓝泽琛反手把水杯塞到书包一侧的口袋，向讲台方向靠近了些，“老师，您还好吗？”
　　“我没事，快去吃饭吧。”
　　谈渊对眼前人的印象，只停留在每节课都坐在靠近讲台那侧第二排的男生。
　　自己教的这种枯燥的课，按照过去两届的经验来说，前两排都沦为迟到者不得已的选择。谈渊课前不点名，给逃课的学生制造了有利条件，教室位置绰绰有余，于是大多数时候第一排都是空着的，谈渊也就多留意了两眼主动坐在第二排的两个人。
　　“老师外面下雨了，这伞您用吧。”说着，蓝泽琛把伞撂到讲台上，转身跑了。
　　明明只有一把伞，但总蓝泽琛隐隐觉得谈渊比自己更需要。

　　“拿到了？”
　　“嗯。外面下雨了，带伞没？”
　　“没。”
　　“？”
　　“干嘛这么看我？早上出来的时候明明晴天好吧。”赵朗看着表情扭曲的蓝泽琛，“你带了？”
　　“算是吧。”
　　“？算是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要不，咱俩还是等雨停了再走吧。”蓝泽琛面露难色，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
　　“赵朗。”两人眼看着就要加入教学楼门口躲雨的队伍里时，赵朗感觉有人叫了自己一声，只是他不觉得声音的主人会出现在教学楼里。
　　幻听吧……
　　“赵朗。”那声音又出现了一次。
　　赵朗循着声音回头，发现穆清河正站在身后不过几十公分的地方盯着自己。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他按捺不住喜悦，又顾忌周围人太多，不便显露情绪，亮着眼睛看着穆清河。
　　“和学校领导有点事情谈。”
　　蓝泽琛眨着眼，好奇地看看穆清河，看看赵朗。
　　“啊，这是……”
　　“你好，我是赵朗表哥。”穆清河自如地用捏造的身份向赵朗的同学自我介绍。
　　“啊？啊，是，表哥。”
　　虽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但赵朗又确实很难找到什么合适的词总结他们的关系。未经允许说是朋友恐怕会让穆清河觉得冒犯，况且自己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交到穆清河这种朋友的人，想到这儿，自卑的情绪又开始作祟。
　　“表哥好…表哥好帅啊。”
　　说帅的话，赵朗是十分认同的。
　　“表…表哥，外面下雨了。”这种奇怪又亲昵的称谓，倒也难叫出口。
　　“我的司机正开车过来，等下送你室友回去。”
　　“赵朗，你和表哥提过我啊。”
　　在无人注意的时刻，穆清河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暗中调查赵朗社会关系的秘密不会就要这么暴露了吧。
　　“那个，赵朗。下午没课的话陪我办点事。”

　　又一次莫名奇妙就坐上了穆清河的后座，赵朗一阵恍惚。
　　“哥哥我们去哪里啊？”
　　是啊，去哪里呢，这也是穆清河上车后一直在想的问题。
　　这次遇见赵朗，纯粹是场意外，秉承着有缘见到了就别轻易放走的原则，穆清河把人带上了车，可是接下来去哪呢。
　　“白帆，去夏燃的餐厅。”
　　夏燃，穆清河常去的artist酒吧的老板。由于穆清河的经常光顾，artist依靠穆清河的声势没多久时间就成为了全市最热门的会员制酒吧。夏燃赚了钱，在江边开了家意式餐厅。
　　餐厅刚开时，夏燃就声称给穆清河留了专属江景vip位，穆清河没有兴致，便一拖再拖。
　　兴致这种东西，是很主观的东西。

　　“我去——”蓝泽琛三两步从床上跳下来，从狼狈的赵朗手里接过一个个精装纸袋。中雨下了一整个下午，纸袋却是干爽的，看样子是有专车送到了公寓门口。
　　“打包了晚饭……表哥给你的。”
　　“我靠，替我谢谢表哥。表哥真是人帅心善的大好人。”
　　赵朗进门前，蓝泽琛还因为课堂作业闷闷不乐，阴雨天气，宿舍黑着灯，他莫名感觉不安但也无心下床开灯。这会儿兴致勃勃地腾空一片桌面，把精致的打包盒一一摊开。“第一次见到活的霸道总裁，你说怎么有人能把西服穿得那么好看，我高三成人礼的时候穿西服，滑稽死了。”见赵朗坐着放空，“也是，你肯定都看习惯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家的基因是真的好。”
　　赵朗依旧愣神。
　　人总得图点什么吧，可穆清河对自己的好没有缘由。
　　如果说第一次在酒吧停车场撞见自己受伤送去医院是见义勇为的善举，那今天这又算什么，一对一无偿资助大学生吗，赵朗想不通。
　　还没来得及还上当初的住院费，欠下的债反而越来越多了。
　　想到吃饭时穆清河像是对桌上的食物不感兴趣，他只顾安静地坐着，平静的脸上寻不到波澜。
　　赵朗越发觉得，明明离他更近了，他却好像变得更神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