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女推官》垄生

11、彘头帮（六）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坏老子的大事！”
　　那胖和尚从地上起来后，瞪着面前的三个人，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就被凊再一次放倒绑了起来。
　　“方丈，事出紧急请原谅在下搅乱佛堂之举。”
　　吴绮玲瞅了一眼地上的胖子郑重地对方丈施礼，“方丈，不知那句偈语中的弦外音在下是否猜的准确。”
　　“公子能此时赴约便是猜到了。”
　　方丈很欣慰，想着尊驾带来的人果真值得指望。
　　“地牢的一事可否详细告知。”
　　“这庙后的小梅山有诸多亦塌方洞穴，老衲曾严禁弟子擅入，猜想那地牢便是其中一处山洞改建的，甚是惭愧，地牢具体在何处老衲也不知晓。”
　　大举搜山会打草惊蛇不说，时间上也太迟了。
　　吴绮玲看了眼地上躺着的胖子忽来了主意，“凊公子，能否把这胖子弄醒让他引路。”
　　“若如此，老衲派庙内弟子一同前去。”
　　“我还未曾见与此二贼同伙之人，怕是躲在寺庙众多弟子之中，伺机传递消息。”
　　此刻的胖子也已经被弄醒了，瞪着红红的眼睛盯着吴绮玲，嘴里被塞着布叫不出半声来。
　　“胖贼人，听好了，梁律贩卖人口乃是重罪……”
　　吴绮玲的话还没有说他就把脸扭到了一边，闭上了眼睛。
　　“吴公子，这人让我带去后面审吧！”
　　凊觉得时间紧迫，这胖子又不配合，只能用点非常手段了。
　　“阿弥陀佛”
　　在方向的“祝福”声和吴绮玲的注视下，被凊拖到了不知哪里去了。
　　“方丈，这几个假和尚是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数月了。”
　　“他们是用什么做的要挟？”
　　“以那些被掳走女子为质，威胁说老衲若是声张，那三个女子便立时没了性命。”
　　“方丈可知，庙内是否还有其他眼线？”
　　“近日老衲都被困于此，贼人如此大胆，想必是有所准备的。”
　　吴绮玲突然想到了打扫大门的那个小和尚，回忆他之前的话应该是有所察觉的。稍加思忖片刻心中已有计划，此刻就等着凊的拷问结果了。
　　等待时，吴绮玲又想到了凊身上的疑问，遂开口问道，“方丈近日被禁于此，为何今日他们答应了见我们一行人，与我同行的姑娘想必身份尊贵吧。”
　　方丈顿了一下，“老衲原以为吴公子与长公主殿下是一路而来，阿弥陀佛！”
　　……
　　长公主，当今皇帝唯一的妹妹，及笄之年被赐长公主府。传闻其秀外慧中温婉仁良，更有倾国倾城之貌。
　　仔细一想倒是和她给自己的印象合得来，欣喜之余心里又没来由的有些落寞。
　　早就猜到了她身份不一般，没想到竟然是长公主。

　　“吴公子，招了！”
　　不愧是长公主的近卫手段非凡，这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不过那胖子刚刚被凊吓到的惊慌神色估计也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
　　胖子又被凊从后面拽了回来，只是着短短的一炷香的功夫，此刻胖子就好像从地狱走了一遭，脸色发情目光也有些呆滞，凊倒是一脸若无其事地样子。
　　“阿弥陀佛！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方丈并非同情这类恶人，只是有些感慨。
　　“说吧，地牢在哪？还有多少姑娘被你们抓了？”
　　胖子哆哆嗦嗦喘了喘气，“在…在后山角，有很多废弃的洞穴，被用来改造了…一共就三个姑娘，因为京试城中卫兵多了起来，所以……”
　　“所以难下手了对么……”，吴绮玲龇了龇牙接着说，“三个姑娘中有个叫小柔的吗？”
　　“有，前几日刚刚抓到的。”
　　“听方丈说今夜你们就会把人送走？送去哪里？你的头领是谁？”
　　“是，今夜三更送人，送到城西百里外的运河码头，头领没见过，我就是个小喽啰……两位大哥，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胖子此时虽然看着一脸求饶相，但这多半是凊刚刚拷问的余威，那一闪而过的躲闪目光和身体的小动作，无论哪个都在告诉吴绮玲领他在说谎，这是她读大学时从心理学书籍中学来的。
　　“地牢守卫有多少人？”
　　“只有两个，今夜会有人从码头过来接人。”
　　本来想着就和凊两个人冲过去救人，想到胖子说废弃的洞穴有很多，地牢的位置应该是比较难发现的地方。
　　“那你就带个路吧！”吴绮玲冷冷地盯着胖子，“凊公子，他若是做出害人的举动，按律法即刻打杀了也合理。”
　　胖和尚被吴绮玲的气势震慑到，感觉他眼底的光有了凛人，四目相对了一瞬之后又急忙侧过了头。
　　就这样三个人从庙后门匆匆出发一路急行，绕过数个废弃的伪装洞穴之后，才来到一处幽深山洞内。
　　洞穴幽暗水声滴答。
　　在一处岔路胖和尚停了下脚步。
　　“怎么了？”
　　“那三个人被关在不同的地方，左边一个，右边两个。”
　　刚进山洞的时候是有两个护卫，但都已经被凊解决了，当务之急是在码头的人赶来之前快速解救几个人。
　　“已经到了三更时分，你我分头救人然后迅速离开。”
　　吴绮玲看了一眼胖子，还是对凊说了出来，尽管这对于自己来讲有些冒险。
　　噗通
　　胖和尚被凊又一次打倒在地，只是这一次是昏死了过去。
　　“现在应该可以了。”
　　凊怕胖子趁着乱闹出意外，就让他原地休息了。

　　凡事急则易生纰漏，吴绮玲事后想起此刻的决定还是太大意了，不过当下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凊选的胖子所说的两个人的方向，结果是个陷阱被困在了牢门内整整一个时辰，等到她再次返回去往吴绮玲的方向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吴绮玲被带到船上时已经是寅时末了，幸运的是吴绮玲并不晕船还能集中精力思考对策。
　　“走！”
　　两个带着帽子的男人在身后推着吴绮玲，朝着船仓前的甲板走去。
　　走进船舱内，正前方的红木椅子上坐着一个黑矮的瘦子，矮到他的脚刚刚能碰到甲板，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似鹰一般凌厉。
　　人不可貌相，这人应该就是人贩组织的头领了，气场和身旁站着的那个胖和尚完全不能比。
　　“老大，让那个我杀了他，好几个弟兄都栽在了他的手里，都是这小子多管闲事！”
　　胖子睚眦欲裂看着吴绮玲，愤愤说道。
　　头领抬眼看了眼吴绮玲，竟是个柔弱书生。
　　“听说你是在大街上查出来的，说说吧！要是说的精彩我就放了你，要是无趣就扔下去喂鱼。”
　　之后就半睁着眼斜瞧着，目光较之前更加冷彻了。若是一般的读书人遇到此情此景，定当腿软骨酥声形具无了。

　　吴绮玲却站直了身子抬着头盯着头领看了看，然后低眉思考了起来。
　　当时自己与三个姑娘一起被抓住，胖子下令将自己也带了回来，大概能猜到两点原因，一是为了给他证明，地牢一事被发现与他无关；二可能就是抓了自己来给他自己邀功，毕竟结果是人质还在捣乱的家伙也逮住了。无论从哪看自己都是个工具，用过一次就没用了。
　　吴绮玲压制内心的惶恐，攥着的手指又深深陷入了半分。
　　抬眼看着头领语气从容，“始于一句街头流言和你身旁那人身上的三分酒气……”
　　吴绮玲简明扼要地说了调查的大概，只是在其中故意提到了长公主。“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你们还是早些下船投案的好，各码头的巡兵很快就会收到令的。”
　　“长公主……”
　　听到长公主时头领的果然犹豫了一下，原本只是说出来一试，看来还是有些效果的。只是对于官府的搜捕却没有丝毫在意。
　　头领抬头盯了一眼身旁的胖子，看来自己与长公主有关的事胖子没有说。
　　“老大，管他什么公主，此刻咱们已经安全了，让我杀了他给弟兄们报仇！”
　　胖子被看的心底发虚，眼珠一转转移了矛头。
　　“看你的样子是赶考的，为什么管这些闲事！”
　　自己的那些正义感之类的话对于这些江湖悍匪来讲估计就是笑话，还是扯个实际的幌子吧。
　　“在下对小柔一见钟情。”
　　“你们见过面？”
　　“没有，在成门边的寻人告示上看到的。”
　　一见钟情这种事倒是常发生在书生身上，头领倒是不觉得太奇怪。
　　“所以你就想要来一个英雄救美？”
　　事情经过头领已经大体知道了，如果不是今日冒险只他二人前往地牢，也不会身陷至此，凭蛛丝马迹能查出这些，虽是一介书生却有不寻常胆气，头领嘴角一斜，略显得意地笑道，“考了功名不过三品官，一年俸禄百十两，远不及我等逍遥自在。你若是留下我便将这女子送与你。”
　　留下？这是要拉我入伙？
　　吴绮玲从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若是此刻应了他做了贼那岂不是万事皆休了，转念一想，也可能是在试探自己，“多谢头领美意，只是在下另有所求，于此一道实在……”
　　“那你可以走了。”
　　“？”
　　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头领竟然真的如先前所言，要放自己离开。
　　“老大，这就让他走了？”
　　头领没有理睬胖子的话，只是斜眤了他一眼。随后对着门旁的守卫抬了下手。

　　吴绮玲能想到的最可能得原因还是自己与长公主有关系，但对方却并没有多问。至于其他的不过都是锦上添花的理由，这些暂时还想不明白。
　　自己到底能不能走，应不应该就此走了？

　　“我能带小柔一起走吗？”
　　犹豫再三吴绮玲还是说了出来，到此刻自己还不知道到底救了几个人出来。
　　“……哈哈哈，你这书生我倒现在还真有点喜欢你了……”
　　头领笑的很大声，那双鹰眼弯起来却显得让人瘆得慌，“不过，小兄弟，三言两语可带不走人！”
　　头领的头向左动了动，左侧站着的正是那个胖子。
　　“你若是能让他服了你，人你就带走吧！”头领抬手摆了摆，一旁的小弟离开片刻就带着一个姑娘走了出来。

　　是小柔，吴绮玲第一眼就认出来。
　　真人相较于画像上生的更加柔美几分，个子虽比自己矮了半头，但是五官精致匀称，此时衣服有些脏但是眼睛还很有神。
　　这是吴绮玲和小柔的第一次见面。

　　“你认识这个人吗？”
　　头领对着小柔问到。
　　小柔眨着大眼睛仔细瞧着两步外的吴绮玲，较自己略高眉眼清秀俊美，就是身板给人感觉没一般男子那么宽厚。
　　小柔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想好了，你打算怎么带她走！”
　　头领说完话时，小柔抬着头偷偷地看着吴绮玲的侧颜，棱角较正脸更显几分男子气。
　　“麻烦准备两杯酒，一瓶毒药！”
　　“……”
　　众人不解其意，但头领还是照着吴绮玲的话准备了。
　　“公子不要为我犯险，我……我不会有事的，公子还是自己走吧。”
　　吴绮玲只是看着小柔笑了笑，“我和他就赌生死吧！”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吴绮玲将毒药倒入其中一杯，然后迅速倒换着两个杯子的位置，片刻之后没有人记得清楚了。
　　“我和那胖子一人一杯，我若活着就让我带小柔离开，不知道头领可满意！”
　　头领饶有兴趣地看着吴绮玲，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一旁的胖子示意他该去选酒杯了。
　　许久，胖子才将身子挪到了吴绮玲的面前，用那双已经有些充血的眼睛瞪着，神情复杂。
　　“为了公平，你先选一个吧。”
　　“我先选，你呢？”
　　胖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吴绮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也赌赢了。
　　看着吴绮玲将酒杯端到嘴边慢慢抬起，小柔想不明白这人就连自己的面都没有见过，何至于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而结果正如吴绮玲所料的一样，自己与胖子一起端起酒杯，在不得不喝下去的时候胖子先怂了，一把将酒杯扔到了地上，然后跑到了头领的面前跪了下去，一个劲儿地磕头。
　　啧——
　　黑矮的头领那半睁的鹰眼似泛着红光盯着伏在地上的和尚，厌弃的表情稍微缓和之后，对小柔说道，“这书生对你一见钟情，竟然为了你不顾性命，你跟他走吧！”

　　“头领，谢了！”
　　吴绮玲扔掉已经沾了嘴唇的酒杯，来到小柔身旁，一把将她拉到了身边，低声说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