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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喝药了。”

      谭忘苏打帘进来。
      旭日初升,狭小木屋内紧闭着窗户,仅透出些微光亮,照出面前人的身形。

      她已经坐了起来,半靠着床榻。一身素衣,身上还盖着那日新绣的大红喜被,被擦亮的半边脸上,可见精致五官,只是双眉微蹙,形容衰颓,难掩其中病色。
      谭忘苏抿了下嘴角,轻轻过去,将滚烫药碗放在床边小凳上。
      “嗒”地一声。
      柳静云被这动静吸引,才将视线慢慢挪到他身上。

      一身布衣,气质清润,尤其是那双从雨幕里去看似的双眼,带着点点星光。
      是男主没错了。
      谭忘苏没有多言,只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淡淡转身。
      那碗汤药被盛在一只粗糙瓷碗里,色泽暗黄,似乎是刚熬出来,整间房都飘着淡淡苦味。

      “等等。”一道微哑的声线忽然从背后传来,竟然是柳静云费力撑起身子。
      她眼神还迷茫着,语气却不平静:“你过来。”
      谭忘苏没有止住脚步:“灶上生着火,什么事。”
      “站住。”背后之人不依不饶,看他走到门口,一时心急竟然将药碗打翻在地。
      汤药撒了一地。
      谭忘苏顿了下,还是蹲下身来收拾残片:“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柳静云盯着他的手,语气有些恍惚:“你……用的什么药?”
      谭忘苏迅速抬头望了她一眼,面色如常:“祛风寒用的,还有些安睡的草药,你晚上总做噩梦。”
      柳静云直盯着他,问道:“没有毒么?”
      谭忘苏眼神奇异:“有毒?我们虽认识不久,但不至于陷你于死地。”
      认识不久。
      柳静云心里念着这句话,松了口气:“那我问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陆瑾的人?”
      谭忘苏想了片刻:“没有。”
      柳静云这才定下心来:“好,你走吧。”

      门被重新关上,一切归于寂静,柳静云这才虚张开了手望了眼,那里躺着一块锋利的碎瓷片。
      白皙掌心有道细小伤口,此刻已经见血。
      若是方才有什么状况,这块碎片便会狠狠地扎进他的脖颈。
      好在一切顺利。
      她随手扔进床底,揉了揉眉心。没有错,自己真的穿进小说中了。

      成了那个歧视打压反派,最后下场凄惨的恶毒女配。

      小说中的她本是柳家嫡长女,却因母亲早逝而没了依靠,在小小县丞府中艰难度日。继母视她为肉中刺,早早便打发她嫁给了农户之子谭忘苏。
      这谭忘苏虽然出身贫贱,可容貌俊郎,待人温和,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处。奈何柳大小姐心比天高,整日将谭忘苏踩在泥潭里侮辱取乐,最后被人用一碗毒药了结了性命。

      不过看样子,柳静云才刚嫁过来,只是两日前受了风寒,这才闹出一场误会。
      现在看来,她们两个梁子还没结那么深。
      只是这部小说才看完前半截,对谭忘苏这个角色了解不那么深。

      柳静云默默盯着房梁,一面感叹一面悲伤。早知道会穿进来,当初熬的猝死也要把小说看完。

      幸好剧情刚开始,没什么扮演难度,故事没发展,相公还不了解她,就算天天躺在床上睡大觉也没人怀疑她。
      柳静云摸摸额头,还发着烧,思考了会脑袋又一片混沌,于是她又试着着起床,想将窗户开一道缝。

      笃笃笃,房门又被敲响,这次是谭忘苏端了新的药来。

      柳静云有些意想不到,这人脾气这么好?明明都看出来她是故意打翻药碗。

      谭忘苏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将碗放到离柳静云远点的桌上,那药依然滚烫,氤氲着白色雾气,整个屋中都因这苦味变得闷起来。
      “开点窗户。”柳静云一边咳,一边指挥着。
      “外面风大。”谭忘苏淡淡拒绝了。
      柳静云皱眉,一只手在面前扇着:“屋里太呛。”
      谭忘苏顿了顿,忽然道:“院里种着几只百合。”
      柳静云还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已经起身出门,片刻后手里捧着几枝花走了进来。
      现在不是百合盛开的季节,有的是花骨朵,有的是嫩芽,白如雪的花瓣上还沾了几滴晨露。
      谭忘苏找了个陶罐灌满水,把花束扎进去,然后敲敲打打,掰开里面露出黄色花蕊来。
      这一刹,百合的香气里面扑了满面。
      做完这一切,谭忘苏这才站起身来。不经意对上柳静云的目光,他一顿,随后指了指桌上的药碗。
      “记得喝。”

      柳静云真是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有些太滋润了。
      每日有人伺候着,睡到日上三竿,张口就等着喂饭,除了药太苦实在找不出日子有哪点不顺心的。

      她偶尔会出去晒晒太阳。
      庭院是谭忘苏一手打理,右侧种了株桃花树,左侧是片小池塘。门口两边种有常用的青菜,此刻都刚刚冒出绿芽。
      窗下晒着花瓣与各种草药,有只小橘猫躲在晒篷下睡觉。耳朵尾巴一齐耷拉,像蔫掉的菜叶。
      院中有两种椅子,一种摇椅供柳静云晒太阳,另一种石椅给谭忘苏写写画画,就当他的半个书桌。
      “还要喝几天?”
      柳静云坐在他的对面,用勺搅着汤药,发出叮铃咣当的声响。药盛了满满一碗,光是看都能感受到那股冲天的苦味。
      谭忘苏要练字,二人都没什么营生,全靠谭忘苏每日去城内摆摊卖些字画,收入实在微薄。
      “四天。”
      柳静云皱了皱鼻子,仰着头一饮而下:“好苦。”
      她又喝完备好的清水,里面泡着两条发黄的茶叶。忍不住咋舌,一点味道没有,家里都穷成这样,谭忘苏竟然还管她喝药呢。
      “你有钱没?”
      柳静云摔下碗一抹嘴。
      谭忘苏看她一眼:“有。”
      柳静云眼睛一亮,勾勾手:“我看看。”
      他起身进了屋里,片刻端出来一个方形木盒。木盒还算新,看样子是自己打的,里面很空荡有地契账本和零零散散的碎银,大概只有三十钱。
      偏偏他还真诚望着柳静云,问道:“你要多少?”
      柳静云眼角一抽,没忍住问:“家里就这些了?”
      看他们院子这么精致,不应该啊。
      “嗯,大部分都拿去还债了。”
      柳静云满心被即将饿死的事实震撼,一时没有理会他说的欠债。
      “那我的钱呢,我没带嫁妆来吗?”
      谭忘苏迟疑片刻:“你来的时候……马车都没有,还是向孙大爷借了一辆牛——”
      “停!”
      柳静云甚至没有听下去的勇气,就是前世最穷的时候,她手里还有200多块钱,这三十铜板能干啥啊!怪不得原主死活不同意嫁过来,还有穷这一层因素在。
      她想买蜜饯的心思彻底打消,开玩笑,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她活不活的了还不一定。
      柳静云幽幽问道:“你一幅画挣多少?”
      谭忘苏微赧:“十钱。”
      柳静云当机立断:“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看这人又闷又笨的模样,还真怕他被人骗。
      “不用。”谭忘苏摇头,卖画一个人就够,县城到这里要走很远,更何况柳静云还患着风寒。
      “没事,我去县城正好回家一趟。”
      “你不是说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柳静云脸不红心不跳:“是啊,见他们当然是次要的,我有点东西没拿。”
      有点钱没拿。

      次日她可算体会到什么叫给自己找罪受。夜色深浓,卯时刚到,村里的公鸡还没报晓 ,柳静云就被早早叫醒。
      “这么早。”柳静云揉着惺忪双眼,看着窗外的墨痕色,“你看得清吗?”
      谭忘苏已经穿戴整齐:“要早点去,晚了没有摊位。”
      “摊位还要抢?”
      谭忘苏收拾完画卷,拿齐工具,就跟着柳静云出了房门。
      头顶霜月半残,伴着零零点点的星。天还不算太亮,至少能看清脚下的路。
      两人并肩走着,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
      她们虽然是夫妻,但彼此还不太熟。柳静云想,独处是个好机会,刚好可以套点话出来。
      于是瞥了一眼他的书篋,咳嗽两声:“那个,沉不沉啊。”
      谭忘苏步履从容,只顾向前走:“不沉。”
      “……”
      话题呀然而止,柳静云准备的说辞被堵在口中,一时有些恨他没有眼见。
      “你画的都是些什么?”
      片刻后,她又尝试着开口。
      “花草鸟兽之类,有时也会画人。”
      “跟谁学的?”
      “县城的私塾。”
      柳静云一面走,一面在路边找了块圆润的石子,踢踢踏踏,是这寂静氛围中唯二的声响。
      迟钝如谭忘苏,此时也察觉到什么:“你有话想说?”
      柳静云没有应声,片刻后才支吾几句:“说实话,我还不太了解你。”
      这话一出,直白地谭忘苏都愣了。他原以为这位小姐十分厌恶自己,不曾想却来主动了解。
      “……”谭忘苏也默了半晌:“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你的经历,父母亲做什么的?”
      苍穹清净,天地如一幅水墨画,青线交织金线勾勒出远山轮廓。
      谭忘苏清润的眸子一颤,缓缓开口:“我是清水村人,祖上都是农户,生活还算平定,只是几年前受奸人蒙蔽,骗走了家里的田产,父母亲也因遭受打击,撒手人寰了。”
      其中波折被人轻而易举地说出来,当事人和柳静云都没什么感觉。
      听故事里的人讲故事,柳静云点点头:“节哀。”
      谭忘苏也只“嗯。”
      柳静云继续问:“有没有亲戚什么的?”
      “没有亲戚。”
      柳静云不再问了。
      倒是想知道现在是什么年间,但这个问题问出来显然会遭受怀疑,还是慢慢打听。
      两人说说笑笑,竟然不觉得累,一直走了十几里,到了附近唯一的县城。
      这里是乡下地方,县城也不大。青砖白瓦,泥苔塞满缝隙。柳静云心想,这样的路最不适合下雨,否则会变成滑滑梯,一摔一个准。
      街市上行人都布衣打扮,零零散散布在街上。
      她好奇地观察每一位商贩,孩童老叟俱有,精神洋溢。卖的都是些便宜货,包子馒头到木雕铁器,一应俱全。
      谭忘苏见了,便问“有什么想要的?”
      柳静云回答的干脆:“没有。”
      既没见着蜜饯摊子,包里又没几个钱,她还是省省花。
      “你在哪摆摊?”
      “那边。”谭忘苏伸手一指,是远方一处石桥。杨柳青青,贯通南北,来来往往只有这一条路,的确非常合适。
      木桥很宽敞,上面已经支起几座摊位。有位卖馄饨的老板见了他,还打了招呼。
      “小谭,又这么早啊。”
      “嗯,张叔。”
      柳静云跟在身后,也笑了声:“张叔好。”
      张叔已过而立,身体十分壮硕,两缕络腮胡,一件旧布衫。笑眼圆脸,模样非常可亲。
      他听说谭忘苏新婚刚过,眼前这位想就是新娘了。
      但他明知故问:“哎呦,这姑娘是……”
      还没等开口,柳静云便拉住他胳膊,亲亲热热的:“我们是两口子。”
      “原来如此!”张叔笑笑,眼神不住往她身上打转。
      柳静云便借机会找他说话。
      她和这位张叔聊的十分投机,对着陌生人没了半分拘谨,嘴甜心细,哄得张叔直言要收她为干女儿。
      “张叔抬举了,我们小两口没什么本事,就是爱交朋友,您既然认我们这个朋友,日后给您养老也是应该的。”
      张叔呵呵笑:“我人老,也无妻儿,若是有你们这些朋友,余生也不算闷了。”
      她俩一人一句,谭忘苏已经支起摊子,一张张字画展开摆好,用石头压住。
      柳静云瞧了两眼,看不出好坏,但字体遒劲,自带一身风骨。画笔精妙,无论是人是兽都栩栩如生。
      但她看这县城里都是些平民百姓,哪有人把钱花在上面。柳静云在心底直摇头,这新收的相公如此单纯,若再不想个法子,她俩饿死是有可能的。
      柳静云只看了一会,便找个借口出去走走。
      她走遍了整座商业街,观察着周围摊位,在心里计算着。
      包子铺,12人
      算命半仙,1人
      成衣铺,4人
      ……
      片刻她得出结论,药馆生意最好。
      小县城里没什么文化人,大夫也只这么一位。里面排了长长一队,隔半条街都能看到。倒是个不错选择,可惜他们二人都没医药基础,把饭碗端她面前也吃不了。
      柳静云冥思苦想,也不是一无所获。
      旁人穿越不都是有什么金手指,她虽然没有,但她至少拥有现代的知识啊。
      非要赚大钱?上辈子在学校门口卖淀粉肠,烤冷面的不一样很快活嘛。
      那她要开个什么店?
      不对,重要的是她能做什么?
      柳静云灵机一动,有了,豆腐!
      祖宗们不是有句老话,种豆子怎么都不会亏嘛。
      豆腐,豆浆,豆芽,豆皮,臭豆腐总有一样卖的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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