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李思维

5、排练

　　娟子脸憋得通红，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

　　李老师教学经验丰富。她把试卷放在办公桌上，声音放得柔和了些，

　　“我不是想骂你，我知道你很用心但一直不得巧，喊你来是想一起找找问题。”

　　娟子没来由的觉得心里堵堵的，眼眶里早有了眼泪转转悠悠。

　　窗外树荫正浓，知了歇了声。

　　办公室里，老师陆陆续续出去上课了。只有李老师和娟子，围着试卷交流。

　　“知道了吧？学英语不能只记不读。”

　　李老师看着娟子，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但是李老师，我发音不标准。”

　　娟子也想读，但一听到王霞她们洋气的发音，娟子觉得自己太土了。

　　“发音不标准更要读，不要有畏难情绪。去吧，上课去。”

　　“谢谢李老师。”

　　李老师把试卷递给娟子，娟子小跑着赶回去上课。

　　“报告！”

　　正在板书数学公式的王老师闻声看向门口，门口站着一个个子小巧、脸圆圆的女孩。

　　“进来，把这些公式抄下去。”

　　回到位置上，娟子赶紧翻出练习本。刚翻开，王霞递过来一个小纸条。

　　娟子结果一看，是王霞问李老师有没有骂娟子。

　　娟子提笔想回答，忽地意识到还在上课，只把纸条往练习本下一压，轻轻摇摇头，示意没有。

　　见状王霞也不在说什么。她知道娟子就是这样，上课就是上课。

　　和李老师交流过后，娟子反而更轻松了。娟子知道自己的弱项，未来学习有了规划。

　　自是心重时间难去，心轻时间难留。很快就到午饭时间了。

　　“王霞，你找几个人，运动会开幕式各班要表演。”

　　从李老师办公室跑回来的袁浩撑在王霞书桌上，气喘吁吁。

　　娟子第一次离这个体育委员这么近，娟子拿眼瞟着袁浩。

　　袁浩热爱篮球，皮肤晒成小麦色，身体不壮但肌肉十分匀称。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当时少见的眼睛，平添几分秀气。

　　“找几个人啊？”

　　王霞扇扇袁浩的胳膊，示意袁浩按住了自己的小说。

　　袁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忙收回手，刚太慌没看见，

　　“男女各要三个。”

　　“好，女生现在已经有两个了，男生你去找。”

　　王霞说着，拍了拍娟子的肩膀。

　　袁浩看向娟子，开学到现在除了一块儿长大的王霞，袁浩还没怎么和班上其他女生交流。

　　袁浩居高俯视娟子，娟子一身土布衣服，肤色与袁浩一样，都是健康的小麦色——那是娟子在地里干活是晒出来的。头发是王霞帮着拢在脑后梳成马尾。

　　让袁浩奇怪的是，自己还没说话呢，娟子脸都气红了。

　　哼，乡下来的，小家子气。袁浩撇了撇嘴。

　　“那好，晚上凉快，我们今天晚上放学了就排练。”

　　说完，袁浩又毛毛躁躁的去找男生了。

　　待袁浩离开，娟子凑近王霞，

　　“我没干过这个以前，能不能找别人啊？”

　　“哎呀，总得有第一次吧。再说，这次是展示自我的好机会呢。”

　　王霞笑着，给娟子打气。

　　娟子还想说什么，看王霞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王霞，袁浩以前是你同学吗？”

　　餐桌上，娟子低头夹着饭盒里的白菜，故作轻松的问王霞。

　　“他呀，我们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

　　王霞嘴里塞进一口米饭，说话时口齿不清。

　　娟子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玩伴，总是埋埋汰汰的，不想袁浩那样斯文，而且初中没毕业就都辍学打工去了。

　　娟子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空空的又感觉心里发胀，没来由的觉着自己和城里人差距太大了。

　　“他是他家的宝儿，有点小媳妇调儿。”

　　王霞又塞进一口米饭，说话更不清楚了。

　　小媳妇？弄的跟你是男的一样。娟子心里突然蹦出来这句话，想顶王霞一句。

　　一下午王霞都没好好上课，一直和袁浩传着纸条筹划节目。

　　娟子不幸充当了两人的马六甲海峡，帮二人转递纸条。虽然不满意，但想着是为班级服务，娟子也就忍了。

　　“丽娟，袁浩问你会不会跳舞？”

　　王霞突然戳戳娟子的胳膊，递过来一张纸条。

　　看着上面的字，娟子有点想笑。

　　自己以前除了上学就是帮爹妈干活儿，怎么可能会跳舞？

　　看娟子摇摇头，王霞拿笔抵着嘴，想了一会儿，低头写了几句话，又把纸条叠起来让娟子传过去。

　　娟子走神了。

　　她脑子里都是自己小时候在村里晒场的情景。

　　不过她并没有干活儿，而是在晒场中间翩翩起舞。

　　半空里传来悠扬的乐曲声，娟子和着拍子优雅的转动身体。

　　如果自己也有像王霞那样的家庭条件，或许自己会更自信一点吧！

　　匆匆解决完晚饭，大家在操场角落里集合。

　　旁边是第一天娟子和王霞复习知识点的小林子。

　　自从那天晚上被李老师训后，娟子再没来过这个地方了。

　　“好，同学们，我再强调一下任务……”

　　袁浩提高音量复述每位同学的站位。

　　突然，从旁边小林子里窜出两个人，两个人从两个方向跑开了。

　　其中一人应该是男生，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愣了一会儿，众人很快明白了。

　　到他们这个年纪，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

　　那是一对高年级的相好儿在这儿约会呢。

　　几个男生看着逃远的影子，不怀好意的笑出了声。

　　几个女生抿着嘴，脸蛋微微泛红。

　　“好了好了，我们抓紧时间排练，赶紧回去休息。”

　　袁浩先停下来，提醒大家继续排练。

　　待众人记住了大概流程、约定明天晚上继续排练后，大家就散了。

　　王霞和娟子手挽着手，另一个女生王玉兰走在娟子左边。

　　袁浩走在王霞旁边，两人嘻嘻哈哈的聊天。

　　男生宿舍靠近校门，女生宿舍在校园最里面。袁浩和她们同一段路。

　　娟子总觉得今天眼睛不听使唤，总是往袁浩身上跑。

　　娟子以前从没和袁浩这样的男生相处过。袁浩让娟子好奇。

　　“欸，他俩是不是……”

　　一直没说话的王玉兰突然掐掐娟子的胳膊，埋在娟子耳边说道。

　　娟子抓住王玉兰的手腕，直视她的眼睛，慢慢摇着头。

　　王玉兰只用眼觑着王霞和袁浩，并不满意娟子的回答。

　　在王玉兰眼里，俩人亲热的不像普通朋友。

　　娟子看王玉兰不相信，也没多说什么。

　　其实在娟子眼里，俩人也有点过分亲密了。

　　走到男生宿舍门口，袁浩朝三人拜拜手，走进了一间宿舍。

　　在回女生宿舍的路上，三人之间的气氛十分有趣。

　　娟子向来比较腼腆，很少主动发起一个话题。

　　走在娟子左边的王玉兰一会儿看看王霞，一会儿又看看王霞，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笑。

　　走在娟子右边的王霞看王玉兰用像是警察识破了小偷的把戏的眼神瞅自己，一头雾水，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左思右想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

　　王霞悄悄拽拽娟子的右胳膊，瞄瞄王玉兰，想让娟子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

　　娟子憋着笑。

　　突然王玉兰也掐掐娟子的左胳膊，瞄瞄王霞，想问问娟子一向活泼的王霞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哈哈哈哈——”

　　娟子忍不住了，把手从两人臂弯里抽出来，快走几步，赶到二人前面，转过身，

　　“玉兰，王霞有话问你。王霞，玉兰也有话想找你说。”

　　说吧，娟子转身跨进了宿舍，留下王霞和王玉兰二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摸不着头脑。

　　跨进宿舍门时，娟子心里忍不住回想王玉兰撇嘴觑着王霞的神情。

　　在当时王霞和袁浩真的太亲密了。

　　娟子心里有点酸。

　　她也想像王霞那样，有袁浩这样的朋友常在身边。

　　想起王霞和袁浩聊天时投机的样子，娟子心里越发酸了。

　　自己小时候的玩伴只会玩棍子、捏泥巴，还学着电视里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

　　如果自己有像袁浩这样知书达礼的玩伴，小时候应该会很开心吧。

　　熄灯后躺在床上，娟子还是忍不住一点一点的把自己和王霞作比较，心里越来越惆怅，落差感越来越大。

　　其实，生活最重要的是自己身处其中的感受，可惜娟子当时并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