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非嫣然

1、初章、绿肥红瘦

　　一声惊雷跃起，天际猛然间骤亮。雨点稀稀疏疏悄然落下，渐渐越发畅快淋漓。豪雨之间不时夹杂着惊雷，隆隆嗡嗡，好不热闹。
　　瓢泼大雨之间隐隐有两匹快马飞驰，此起彼伏间停在一处院落前，大步走了进去。烟雨朦胧中，只见门前红灯高挂，依稀传来几曲莺歌。一道惊雷闪过，只见门前牌匾写着：“春暖阁”三字！原来是蜀郡第一的妓宅。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一个婆子立马迎上，还刚刚说了三两句话，神情陡然一惊，卑躬屈膝，更是大献殷情。连一旁陪客的姑娘都泛起了嘀咕：“王妈妈今个是怎么了？平日里并不见她这般与人说话的……”
　　“兴许是遇上了什么大主顾！”另一个姑娘嗑着瓜子，软软绵绵道：“如今兵荒马乱，就连蜀郡都朝不保夕，现在若是真来了什么大人物护着，王妈妈自然开心的不得了！”
　　几人正聊得起劲儿，忽然见一个十四五岁的黄衫丫头端了盆水走过，大大的眼睛乌黑滚圆，一旁粉衣女子忙拉住她问：“我说杏儿，玉姑娘身子好些了么？”
　　杏儿少不经事，便照实说：“这几日天气转凉，湿气又重，夜里总咳嗽个不停……”
　　身后那个嗑瓜子的女人冷笑一声：“哼，有意思，你们说这世上奇闻异事真不少！这每日里只弹弹琴，赏赏花也能累病人，我还是头一遭听说！”
　　一旁粉衣女人立马不悦道：“你倒是不累，每日里王公子长，李公子短的叫的欢快！”
　　嗑瓜子的女子立马气红了脸：“你……”
　　杏儿苦笑一声，转身出了厅堂，绕过蜿蜒长廊，走到西面一处僻静的院落，见大雨濛濛间，厢房镂花的门还洞开着，门内琴声悠悠，绕梁低走，渐渐细细靡靡不见声音，陡然间琴曲拔高，密密集集，珠落玉盘，又似急雨霏霏。忽然铮的一声，像是弦断了，随之幽然一声叹息。
　　杏儿急忙走进去低呼道：“小姐，小姐！这般大的雨你怎么也不关好门窗？这几日天气转凉，湿气又重，你本来就身子泛寒，怎么……怎么还能经得住这场寒雨？”杏儿一边关好门窗，一边絮絮叨叨个没完。
　　只见冷冷冰冰的厅堂上，傲然坐着位白衣的女子，头上斜着碧螺髻，簪着跟荆钗，衬着瓷白的面庞，本应是病容娇恹。可却偏偏直挺挺的坐着，手里摩挲着琴弦，眼里泛着点点星光。
　　“小姐，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接过酒杯，看着杯中人几分愁苦几分憔悴几分优柔，渐渐随着一点涟漪一饮而尽。
　　“暖和些了吧？”杏儿冲她一笑，又开始收拾杂物。
　　她回味着口中苦辣，轻声叫了句：“杏儿？”想了想，朝窗口盼去，“那本‘鸳鸯’可好？”
　　杏儿看着她一头雾水：“鸳鸯？”乌黑的眸子随着烛光一闪一闪，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笑道：“小姐，你说院子里的茶花啊！”说着走过来给她披上一件青衣道：“刚没在意！我看应该好得很呢！”
　　她低头苦笑，站到向窗前，星星点点的冰凉夹杂着秋风打在脸上，心中瑟瑟凄楚，却见院落中一本茶花，正飘摇不定，几点粉白的花瓣随风飘零。苦笑着，又饮了杯酒，摩挲着腻滑的杯子，似乎有了些暖意。
　　“开了三年了，怕也该开累了……也罢，也罢！绿肥红瘦便绿肥红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