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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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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教室后,陆定白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
“那个戴帽子的……没见过……”
“你看,那个人还染了白头发!他旁边那个男生我记得叫陆定白吧?挺冷的一个人,没想到还有个这么潮流的朋友……”
“……”
教室内都是被卫星澈吸引了注意的目光,或明目张胆或小心翼翼。陆定白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卫星澈在旁边落座,东张西望的,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初来这个世界,他第一次体验大学生活,对周围的一切都感觉新奇。
前排一个女生忽然转头看过来。女生那一排比他们低一个台阶,从她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卫星澈的长相。她登时怔在原地,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直到卫星澈奇怪地问了声,她才如梦初醒,向对面的人打招呼:“同学,之前没见过你,你是来旁听的吧?”
卫星澈看了眼陆定白。初来乍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定白替他道:“对,他是来旁听的。”
女生又问卫星澈:“你是哪个学院的?”
卫星澈:“……”
这门课是选修课,来上课的学生来自不同的学院,陆定白不知道眼前的女生是什么学院的,怕多说多错,便又道:“他不是A大的。”
女生看了眼陆定白,想了想,掏出手机,对卫星澈道:“加个微信?”
陆定白:“他没有手机。”
女生终于觉得奇怪。她明明问的是戴帽子的男生,为什么都是旁边的人回答?
探究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不知想到什么,她笑了笑,收起手机转回去了。
等到上课时间,陆定白认真地听讲,时而低头做笔记。忽然,他察觉到旁边的视线,写字的手一顿,眼尾扫了一眼。
青年正看着他。他手肘抵在桌面上,单手托腮,略微侧身,帽檐压得低低的,遮挡了他的一半眉眼。
放下笔时,余光中瞥到那道视线还在,陆定白终于忍不住侧头。
因这一动作,卫星澈微抬头,深邃的黑眸暴露在白晃晃的日光灯下。他似乎恍然回神,转正身体,把帽檐压低了点。
就在陆定白以为只是一段小插曲时,他听到青年问:“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在宿舍里的时候,陆定白虽然告诉了卫星澈他们之间的事,但忽略了许多细节,比如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真要追究他们的关系,其实陆定白自己也无法准确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在穿越前他失去了一段记忆,一段与卫星澈有关的记忆。
种种情况表明,他就是卫星澈的白月光。但没有那段记忆的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怎么会成为卫星澈的白月光。
“……”
“……”
没有得到回答,卫星澈也没有追问,压低的帽檐遮掩了他的神情,让人猜不透他的心绪。
……
在这个世界,卫星澈举目无亲,没有住处,不过他并不在意,毕竟原先的世界里他一个人漂泊惯了。
在宿舍门口分别后,陆定白回到宿舍。宿舍里,三个室友热热闹闹地说着话。陆定白进来后,气氛安静了一瞬。
李天川率先打破沉默,冲他打招呼:“回来啦!”
陆定白“嗯”了一声。三人继续刚才的话题,陆定白没有插话,默默走到座位上,等他们聊完,出声询问:“你们认识一个叫齐顿的人吗?”
三人没想到陆定白会突然跟他们说话,都懵了一下,然后摇头。
“不认识。”“没听说过。”
这样的回答在意料之中。陆定白沉默地翻看手机。本学院群里没有齐顿,他是其他学院的。A大这么大,他的交际圈又小,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
第二日,陆定白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说他家人来学校找他。
直到挂断电话,陆定白依旧很疑惑,如果对面不是辅导员,他几乎以为自己被诈骗了。走进导员办公室,他一眼就看到了两个站在中间的人。
是陆海和李柔。
看到俩人的一瞬间,陆定白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导员见他站在门口不动,让他过来:“陆定白,你爸妈来看你了。”
导员姓李,是一个好脾气的男人。他不清楚陆定白家的情况,将夫妻俩当成了陆定白的生身父母,在陆定白来之前热情地招待这对夫妻,顺带夸赞了陆定白在学校里的表现。但这对夫妻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对他的夸赞也没有太大反应。
等陆定白到了后,夫妻俩一改先前敷衍的状态。导员以为父母思子心切,也以为孩子见到父母会很惊喜。可没想到他的学生全身上下透露着冷漠二字,夫妻俩看起来也不像喜悦的模样。
陆定白没有多看陆海和李柔一眼,转而对导员说:“李老师,我和他们单独说几句。”
从这家人的互动中,导员终于看出了些端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识趣地没有多问什么,给这家人留出单独说话的空间。
办公室外有一处休息区。陆海让李柔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然后对陆定白说:“你的电话打不通,我们只能找到你学校。”
被陆海这么一说,陆定白记起端午回学校后他就把陆海拉黑了。当时陆海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要玉佩,他不堪其扰,干脆拉黑。
如今陆海找来学校,肯定还是为了玉佩的事。
在奶奶家他早已告知玉佩不见了,这对夫妻看来不相信,以为是借口,所以特意跑来学校堵人。
果不其然,接下来,陆定白便听到陆海问:“玉佩呢?”
说着,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儿子空荡荡的脖子上。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地上,分割出明暗的界线。陆定白站在角落暗处,平淡地说:“碎了。”
“你说什么?”
“玉佩碎了。”
陆海哼了一声,以为陆定白在骗人:“之前说没有,现在又说碎了。我看你就是不想给!”
“我确实不想给。”陆定白直视男人,不客气道,“我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
“别人?瑞瑞是你弟弟!”陆海仿佛被点燃的炸药桶,一下子就炸了。
“是你儿子,和我无关。别给我攀亲戚。”面对男人骤然提高的音量,陆定白面不改色,语气依旧冰冷。
在陆海眼里,陆定白就是茅坑里的石头,脾气又臭又硬。他气得浑身发抖,正要扬起手,李柔从沙发上站起来,阻止了他。
“老公,这在学校呢,你先消消气。定白就是说话直,你跟孩子计较什么?”
“……”
在李柔的安抚下,陆海的怒火逐渐平息,但他依旧不甘心:“你说玉佩碎了,那它在哪儿呢?”
不让他们死心,亲眼看到破碎的玉佩,陆定白确信这对夫妻会不停纠缠下去。毕竟他们对陆瑞是放在手心里疼爱的。
“跟我来。”
他抛下这句话,从他们身边走过。
……
A大教学楼到男生寝室有一段林荫道,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洒在柏油地面上,如一幅墨色的长卷轴上点染了几痕明亮的高光。
“老公,这里环境真不错。如果瑞瑞以后也能考到A大,我做梦都能笑醒!”
“我们瑞瑞学习那么好,肯定能考上更好的学校。”
“你要求也太高了!A大算是国内顶尖高校了,瑞瑞向哥哥看齐就足够了。”
听李柔说到“哥哥”,陆海哼了一声:“国外好的学校也多的是。还可以送瑞瑞出国读。”
“说起来,上周的期中考,瑞瑞考了全年级第三呢……”
后面两人聊得火热,陆定白独自走在前面,绿荫裹着他,偶有阳光在身上闪过,又归于冷清。三人一前一后虽然只差了几步,却仿佛隔了越不过去的天堑。
……
宿舍里没有人,来到宿舍后,陆定白从抽屉里拿出那两半玉佩。
亲眼所见,夫妻俩终于信了,不复来时的欢声欢语。
陆海生气地指责:“你怎么搞的?连一块玉佩都保管不好!”
或许是希望破灭,李柔不再像先前一样只负责在旁给陆海灭火,情绪变得有些焦躁:“玉佩怎么会碎呢?是有人摔的吗?这可要赔的呀!”
陆定白现在听他们说话感觉就像两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地叫,烦得很:“我自己摔的。你们看也看了,死心了就回去。”
破了的玉佩不适合再佩戴。夫妻俩又急又气,又不甘心,想夺过玉佩再看仔细,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这里好热闹。”
宿舍门没有合上。门口那人戴着帽子,看不清眉眼。他抬起手,微微抬起帽檐,露出了一双黑眸。深深的眸光落在室内的两个陌生人身上。
他的身上仿佛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威慑力,吵闹的夫妻俩安静了下来。
陆定白不知道卫星澈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
“你是我儿子的室友?”在陌生小辈面前,陆海努力保持着作为家长的威严。
卫星澈勾了勾唇,走进来后不客气地靠在李天川的桌子边上,抱胸看着他们。
他长得高,垂眸望着对面的两人,漆黑的眼中带着肃杀之气,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眼下的气氛不知怎么回事变得凝滞。陆海和李柔不敢言语,也不敢再动手动脚,匆匆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卫星澈身上的气息才缓和下来。
“你爹娘?”
他问。
“不完全是。”陆定白顺着卫星澈的称呼说,“是爹,和后娘。”
“看着像与你有仇似的。”卫星澈嗤了一声。
“没那么严重。互相看不惯而已。”陆定白平静地说,注意到青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阴沉。
青年问他:“你会难过生气吗?”
“不会。”
陆定白答得很快,快到没有片刻的思考。但最后一个字落下,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以前的事。父母吵架,母亲离开,以及后来他一个人看着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那个家再也没有他的位置。
那时候的他是难过的,后来他看着像是不在乎了。因为他以为等时间久了,再浓烈的感情都淡了。但此刻,旧时的情绪又露出了苗头,心里不是滋味,像被堵住了一样,沉闷得让人难受。
尽管情绪被那对夫妻影响了,至少从表面上,陆定白没有显露出来,脸上不为所动。
卫星澈沉默地观察他良久,久到陆定白脸上的伪装差点儿松动,他才开口说话。
“我以前有很好的家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与家人无异。”
他作出回忆状,帽檐下的眼睛如漩涡般涌动着种种情感,又深不见底。
“后来我才知道,所有的温柔和爱都是假的。他们想的是利用我的身体,想的是杀我这个异类。”
这是陆定白第一次从卫星澈口中听到他的往事。他猜测卫星澈口中的“家人”应该是青山宗的那些人。
“从我得知真相那时起,我便觉得天都塌了。我以为自己会承受不住,但我就这么走过来了。”
卫星澈停了下来,视线落在陆定白脸上。
“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想应该是我们境遇相似的缘故。”
他们都不被人爱,都被抛弃,都孤独地走到今天。
恍惚中,卫星澈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所以我知道,你并非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