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鱼》青衣大头C

7、将启

　　赤苏殿前，赵宣拦住了张柏生与寒忆二人的去路，气氛剑拔弩张。

　　赵宣眼神如渊，侵略式地打量被张柏生护在身后的寒忆。他长相儒雅，不像修士，倒像是学堂里中年的教书先生。他面容凝重时只像在思考，并没有什么危险性。但是，对于赵宣的恐怖，张柏生心知肚明。

　　“张长老，你身后的就是贵派的寒忆长老吧？贵派藏着这么一位魔修，敢问何意？”赵宣语气平和，好似打听家长里短。

　　“赵掌门，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师弟是魔修？怎么可能？”此时，寒忆身上那一点魔气已经被张柏生压制下去，逸散至天地中的也被张柏生引到了秀山山脚处的一片幽林中。所以，赵宣察觉不到寒忆的魔气。但是如此巧合且可以的事情可瞒不过赵宣的眼睛。

　　“那可能是我搞错了。我刚刚感受到后山有一道魔气，气息很微弱，像是有被刻意封印，最后消失在这个方向，我便追来了。”赵宣笑了笑，没有强硬追问。他无法看清寒忆的情况，也没有直接证据，不好起冲突。

　　“我与师弟也是感受到似乎有魔气才出殿看看情况，跟至后山，感觉到魔气已经逃逸，我已经派人去山下幽林处探查了，麻烦赵掌门费心。”张柏生颔首恭敬道。

　　赵宣笑而不语，徐徐朝张柏生和寒忆来时路走去，路过张柏生时，轻声道：“丛盈或隐见遁身，北风袭打，枯枝横竖，只隔没影斑斑……你说对吧，张长老？”

　　张柏生一笑回应后，拉着寒忆径直朝赤苏殿走去。赵宣也自顾自离开，心里不知想些什么。此次为人间道研考而来秀山，没想到竟是遇到太多意料之外，秀山背后，还藏着什么……

　　赤苏殿内

　　张柏生看着正在吃果子的寒忆眉头紧皱着。寒忆入魔，完全是为了自我保护，而且是无意识的，那就证明他从来都没有修习过魔道之法，所以他的魔气绝没可能会突破张云和所设封印。三道修者即使已经半步飞升，与神的差距还是无穷大的，所以，未成神的三道修者，根本不可能与神耗力，除非两种可能，一是寒忆与魔神有关，二是这道封印与张云和无关。

　　“还是要找师兄问问。”张柏生心里想着，尝试召唤远在璧山的张云和，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师兄不管？那也不行，不能再让小鱼体内的魔气有机会逸散而出。”张柏生心想着，又向小生石化作的鱼缸一指，“小生缸”又变化成一块李果大的玉璧，飞落张柏生的掌中。随即张柏生将缠在手腕好几圈的红绳线取下，与玉璧一齐系成一个漂亮的结，后又打量几番才满意一笑，起身将手中物给寒忆带在脖颈上，并嘱咐道：“小鱼，这个东西你要时刻贴身带着，不可以摘下来，好吗？它特别重要，好好保存。”说完又是温暖一笑。

　　寒忆拿起玉璧，细细端详，突然看到透明的淡天蓝色玉璧内，又流水般的金色划过，张柏生也注意到如此，突然想起，大境池的池水还没有从“小生缸”取出，现在都锁在玉璧中了……

　　“所以，大境池先暂且干着吧……”张柏生心想。

　　一连七日，张柏生都没有联系到张云和，这位上神好似蒸发了一样，听不见张柏生不少百次的召唤。还是幸好赤苏殿内有几样神物，可以帮着镇压寒忆体内的魔气，不然非得让整个秀山鸡犬不宁。

　　一直在张扶仪门外打坐的张光旸也在第七天晨光亮起时睁开了双眼。过了今日，就是人间道研考正式开始的日子，张光旸打坐七天，脑海里一直都是张扶仪和张柏生说过的话，他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因为模棱两可，所以未改愁容。

　　突破本心，本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人间道研考开启之日

　　前一夜的秀山格外安静，今日天还未亮，不少修士就已经开始习练，或淬体，或养神，或凝气。

　　朝日刚刚露头，秀山山脚处便是一阵骚动。三辆文车后跟着十数辆精美雕饰的马车，后又有百人精甲兵持兵护卫。皇室的人到了，赶在人间道研考前的几个时辰。

　　秀山的规矩，如皇室如此浩大的阵仗断然不能全部进山，所以，皇室队伍刚至秀山山脚下，便有小童引道安置，能上山的，只有三辆文车内的真正的皇室成员——

　　长公主——左珥、大皇子——左东东和摄政王——左璟。长公主亲自前来，可见其对秀山的看重。同样，左东东表面上代表的是自己的父王，实际上是代表他的母亲——皇后。而他们三人中实际上代表皇上的就是摄政王——左璟。也正是因为左璟坐镇，皇后一派和长公主一派才不敢肆意而为。

　　皇室众人进入秀山山口不多时，左珥隐约看到自山上而来一个人影，尤其熟悉。

　　左璟同样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眉头微皱。何营，整个皇室都无比熟悉的大将军之子，同时自己也是战功赫赫，却在自己最辉煌的年纪消失在人间皇朝。

　　定国绥远功□□，谣言谬语，鞭雄同信……

　　“左珥，你先下山吧。”左璟知道，何营与自己这位亲妹妹的所有纠葛，当时左珥的疯狂，震扬左都。

　　左珥莞尔一笑，笑容坚持在脸上。待彻底看清来人的脸，左珥的笑容戛然而止，怒气在脸上震鸣，当年的一切历历在目。何营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何家也是对自家曾经的天之骄子闭口不谈。左都传说皆是因为长公主府那位小侍女，何营将军才会消失于世间，不知是死是活。左珥也曾听到传闻说何营留在了世外某个门派，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藏在秀山。

　　左珥一身真气涌动，没错，她也是一个修士，皇室能屹立不倒，自然有他们自己的底气。但是，要知道，皇室的底牌翻开那一刻，也就是大厦将倾的一瞬。

　　“左珥，你做什么！”左璟话音未落，只见左珥已然飞身瞬闪至何道生身前。一柄绕指柔本围藏在她的腰身，倏地，被她抽出，一闪银光，一阵颤声，柔软却暗藏杀机，轻盈却力达万钧。只是一瞬，何道生便已经作出反应。袍袖一转，真气涌动，剑袖相接的一瞬，剑身便缠住袍袖，何道生甩手挣脱，袍袖也就碎成布雨，被剑气罡风甩至空中，二人就此拉开身距。

　　“长公主，别来无恙？”何道生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光动，不过很快就被隐藏。

　　“无恙？何营！你从哪里看出本宫无恙！”说着，左珥又飞身冲上前去，却被身影掠至的左璟拦住——

　　“左珥，东东还在看着！回宫后你让他怎么与皇兄交代？”

　　听了此话的左珥强忍怒火，收起了剑，身背着何道生说道：“何营，那件事，你早晚要给我一个交代！”说罢，便拉着左东东朝山上走去。

　　左璟看着何道生，叹了一口气，说道：“何营，你也老了？没想到，不可一世的一代天骄竟然也能老，我还以为你能年轻一辈子，少年任性一辈子！你看到了，左珥今天这副模样，我左家还要感谢你，不然，我朝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武王何来？”

　　“我……”何道生又被打断。

　　“何营，皇上因为左珥找了你三十多年，你如今现身，即使是你继续藏在秀山，你也小心吧！左珥不会放过你，皇兄和我也不会，那位皇后娘娘……应该也不会！”说罢，左璟直接离开，朝山上走去。他们三人，谁也用不上何道生这位秀山主家的接引……

　　此时，黄崖睁开来双眼，喃喃自语道：“师父，您老人家都说准了，所有本不该来到秀山的人，都来了……但是，都提前了……我们该怎么办？”

　　同时，正在供奉堂“用早饭”的张广灵，一个不注意，碰倒了自己的师父和师叔的牌位，而他突然就如失神般睁着双眼入定。供奉堂内不知何处来的一阵罡气，搅乱了所有，但是，张广灵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甚至散落着的花白的发丝和虚着的衣物都丝毫没动。

　　待黄崖有所察觉且赶至供奉堂时，张广灵已然盘坐挺拔于堂中蒲团之上，阖上了眼睛，同时也只剩吸气不见呼气。

　　黄崖一块块捡起牌位，放定在台上，对着张广灵和诸多牌位拜了拜，便召来小童，说道：“去告诉柏生和道生，广灵去了……”

　　一直跟随着张广灵的小童，哭着将张广灵背起，送回其住处……

　　黄崖、何道生、张扶仪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都在为那时做准备，这件事已经在一代代秀山传承中完成大致，张广灵如此“死”也是路途上的一块垫脚石……

　　“其实都提前了，云和不该如此早就飞升，寒忆不该如此早来到秀山，人间道研考不该如此早开始，秀山不该如此早于皇室有瓜葛，广灵不该如此早定‘死’……一切都太早了……”黄崖想着，也担心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