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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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与那位家庭教师的恋情在秘密中进行，大家都毫无察觉，也没有丝毫的预感，连每次上课时陪坐在一旁的女佣在事后回忆中，也尚未发觉到二人在课堂交流中存在暗通曲款的迹象。选择这样一位年纪能当自己父亲的中年男人，而不是那些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真是让人想不通。
他们是怎么互相表露爱慕之情，又是怎样在躲避众人的眼光私下约会的，无人知晓的不伦情事在甚嚣尘上的流言中被反复揣摩。
侯爵和侯爵夫人都对这位身世不幸的家庭教师给予极厚的信任和尊重，甚至邀请他同桌就餐。在某天晚上，家庭教师享用完丰盛的晚宴后，照常向侯爵告别辞行。在他离开不久后，侯爵府的人才发现安娜带着所有首饰消失了。
起初人们并未将安娜的失踪与这位家庭教师关联起来，侯爵府四下寻找，但一无所获，只好联络警方展开调查，在逐一排查近日与安娜有接触的人士之后，他们在家庭教师的公寓里发现了二人来往的大量书信，其内容的露骨和暧昧令人浮想联翩，侯爵夫人看了之后当场就晕厥了过去。也是，女佣们并不识字，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传递伪装成书页的情书轻而易举。
侯爵家的小姐和地位卑贱的家庭教师私奔这一丑闻在上流社会迅速炸开，人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桩事，有嗤之以鼻的，也有好奇八卦的，但普遍认为侯爵小姐是被那位家庭教师诱拐走的。不过自此之后，凡是有女儿的贵族人家，几乎不再聘请男性家庭教师上府授课，以免出现类似的意外。
侯爵发布高额悬赏势必要找寻到这二人，但自那夜之后，他们就像在和世界上凭空蒸发了，有人猜测安娜也许被他杀死了，也有人猜测他们或许偷渡到了新大陆，久而久之，人们渐渐淡忘了侯爵府里曾有位如珠似玉的小姐。
直到十多年之后，一个浓雾弥漫的黄昏，安娜突然出现在侯爵府门口。
她身着一袭华丽的巴斯尔裙，胸前别着一朵血红的山茶花，在领口繁复的黑色蕾丝的反衬下像是从被心脏的血液滋养而生。她的面容和19岁时几乎是一模一样，岁月似乎从未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只不过她周身的气质就像酿造成熟的葡萄酒，浑身散发着那种一戳即破的熟透的甜香味。
在她身边的不是那位家庭教师，而是一个瘦弱的少年，眉眼之间依稀有安娜的影子。
年少私奔，未婚先孕，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为人所鄙弃的丑事。
重逢后的喜悦因为孩子的存在而变得凝滞，不等侯爵责骂，安娜便先声泪俱下地开始忏悔自己的可耻行径，满怀怨愤地控诉那位恶魔引诱了年少无知的自己，才犯下了不可弥补的大错，自己现在已然幡然醒悟，只求得到父母的谅解。
侯爵重重地叹了口气，安娜不回来还好，他们就当做没养过这个女儿，她一回来，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他们本打算将她秘密送到一处偏僻的庄园里度过余生，但安娜现在竟然还是近日回国述职的总督帕拉迪子爵的夫人，这真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而安娜是如何结识帕拉迪子爵的，她含糊其辞，似不愿多谈，只说是偶然间得到了子爵的救助和垂怜。
至于这个流淌着低贱血脉的孩子，安娜请求侯爵府能收容他，让他和其他孩子一样接受教育。在安娜的争取下，伊恩现在对外宣称是侯爵夫人养在乡下的子侄，因为父母意外去世，侯爵夫人怜惜他将他接入府中照养，伊恩这才没有一开学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然而，平静的生活即将被打破。
……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游戏。”布莱克阴恻恻地开口道。
伊恩打了个冷颤，想捂住耳朵屏蔽掉布莱克接下来的话。
“你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吗？曾经有一群无聊透顶的老鼠，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一只老鼠扮猫，其他老鼠躲藏。它们哄闹了半天，玩腻了，就找真猫玩耍。猫爽快地答应，这次，猫扮老鼠，老鼠抓猫。他们在主人家上蹿下跳，乐此不疲。猫打开酒，一杯接着一杯，猫与鼠都喝的酩酊大醉。主人回家后，吓了一跳，他抱起猫放到床上，然后恶心地把老鼠扫进垃圾袋，埋进了土里。”
布莱克咧开嘴角，伸出手指向查理，又指向伊恩，同时开口道：
“现在，你们两个人，谁会成为猫，又有谁……会成为，被扫进垃圾袋里的老鼠呢？”
……
布莱克三人笑嘻嘻地扬长而去之后，伊恩才刚才的恐吓里缓过神来，想扶蜷缩在一旁的查理起来，带他去医务室处理下伤口，手刚碰到查理的衣服，就被他嫌恶地甩开。
“滚！”查理用虚弱的声音恶声恶气地骂道，然后撑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走了。
伊恩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目光转移到脚下，却发现天堂凤尾蝶标本不知何时掉落到了地上，蝴蝶的右翼折碎了一块，完美的对称出现了残缺。
伊恩心疼地捻起地上的标本碎片，想着得找个办法把它补回原样。
……
狩猎的方式有很多种，可以根据猎物的种类、时间、地点以及个人喜好和情绪等发生相应的调动。
调动大批的仆役将猎物聚拢到湖边或河边，让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孙贵妇优哉游哉地坐在船上开枪，守株待兔地将猎物一网打尽，是个颇受欢迎的办法。如果想要增加刺激感，可以放出大群的猎狗追踪猎物，不过这需要大量的专业猎手、马匹和猎狗，高昂的成本不是所有贵族都能担负得起的。还有一种猎手，他们在狩猎的时候，即便发现了猎物，也不会贸然出手，而是先让猎物们自由奔跑或相互厮杀，自己则躲在暗处静观其变，优雅地享受猎物们自相残杀的野蛮快感，等到猎物们都精疲力竭时在迅速出手，最终坐收渔翁之利。
猎人们拿起猎枪，只是因为厌倦秩序生活，想释放一下石器时代茹毛饮血的天性。而对于猎物们来说，放弃单打独斗，学会抱团反抗才能在这场单方面的角斗中获得一线生存机会。
可惜不是所有的猎物都会把彼此视为同类。
伊恩的生活就像那只永不复初的蝴蝶标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像是坐在最后一排却被抽到的幸运观众，一下子被射灯照亮，成为众矢之的。
学生们看他的目光中，有隐晦的探究，也有不加掩饰的嫌恶，所及之处的窃窃私语中，总伴随着那阴魂不散的名字：
安娜·帕拉迪。
艳名远播的帕拉迪夫人，私奔十多年后成为子爵夫人的安娜·帕拉迪，仍不改其放荡的本性，成日在家花天酒地，据说趁着帕拉迪子爵再度驻外期间与多名外男有染，有小道消息称，连当今的国王都是她的入幕之宾。
堕落之人的孩子，必也遗传了其邪恶的因子。
就连平日里严谨端方的神父老师，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无声的改变，并暗中默许学生们对伊恩的孤立和排挤。
以前之是被所有人无视，现在则是谁都可以欺侮伊恩一番。
行路间会被莫名伸出的脚绊倒，回头却只看到一群人吹口哨的背影。走进教室时，嘈杂的声音霎时间停默了，然后最活跃的几个人开始挑起不相干的话题，几十只眼睛看向自己的目光明暗交错，像是快抽完的烟头飘下的火星。
即便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会有不明来源的纸团、笔尖或是吃剩下的果核，从某个方向狠狠地砸到自己身上。
就连原本的室友也向舍监提出了更换寝室的申请，理由是忍受不了伊恩的生活习惯。
回到寝室后，另一侧的床铺空空荡荡，所有的生活物品都被打包带走了。
而自己的被褥上，不知被谁泼了一大盆水，滴滴答答落到地板上，在阴雨连绵的冬季根本无法就寝。
无言的夜晚，伊恩蜷缩在用旧衣物暂时铺成的临时床铺上，环住双腿尽量避免让身体为数不多的热量散发出去。
枕着从窗外斜射进来的月光，他的眼睛湿漉漉的。
……
同样是被布莱克威胁过的查理，处境却比伊恩好一些。
被抓包后，他一段时间内不敢再去赌坊，绞尽脑汁编出各种理由向家里讨钱。这个学校里除了布莱克、吉罗德、巴克和伊恩，应该没有人知道自己赌博还偷钱的事情，布莱克那伙人看起来不像是会特意给老师打小报告的，唯一的隐患就在伊恩身上。因此，伊恩被孤立，也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生怕伊恩将自己偷窃一事泄露出去。
不过心大、或者说脑袋不是特别灵光的伊恩也没注意到查理成天投向自己死气沉沉的目光，他现在最为苦恼的是布莱克毫无预兆的扑咬。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