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与槲》七叶山葵

20、第 20 章

　　女孩的表现也让他摸不到头脑，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布莱彻悄悄给下士一个眼神，让他把麦克带走一点，可是突然间就看到麦克站起来往那个女孩身边跑。下士紧张的想要把麦克束缚在身边。这晚会里的人非富即贵，下士可不想惹出任何麻烦。于是他使劲的扯着牵引绳，将牧羊犬的双脚都带离了地面。
　　“请你不要这样对它！”艾莉看到下士的举动，心里不安的阻止着他的行动。
　　下士和布莱彻都有些惊讶，不明白这个富家女孩究竟想要做什么。他们见过那些所谓的动物保护协会成员，有时候他们的神经质更令这帮上过战场的人害怕。
　　艾莉走过去，丝毫不怕又开始变得不安的牧羊犬。麦克畏惧地低声发出了不高兴的警告，因为慌乱和紧张的情绪而暴躁起来。看着她离麦克越来越近，下士担心地想要出声警告时，艾莉已经蹲在了麦克的面前。
　　精致的长裙摊在地上，看起来下士和布莱彻一个月的薪金都买不了的一条裙子就这么毫不顾惜的掉落在地面的灰尘里。
　　艾莉伸出手，麦克畏惧的向后退了一步，但艾莉依然坚决的把手放在了它的脸侧。粗糙的毛发预示着它已经很久没有被清洗过了。艾莉说不出的怜惜，她想到了以前在一起的伙伴，他们满是征尘的盔甲摸起来也这样的感觉，她感到非常的伤心，因为忠诚的卫士不应该受到如此的对待。
　　她伸手去解束缚在军犬吻部的嘴套，下士想要阻止她，“请不要这样做，小姐，你会受伤的。”
　　不过艾莉似乎已经完全听不到周围人的说话，她这个时刻头一次沉浸在和一个动物的情绪纠缠中。她从一条狗的思维里体会到了思念、牵挂和热爱，而这种情绪是她从没有体会到的，它强烈的完全不带任何的掩饰，直白的就像是无私的奉献，它从不奢求什么回馈，只是把自己热烈的爱表达给它的主人。
　　虚幻中那是一个看不清面孔的年轻战士，就像是照片中出现的每一个身处前线的士兵，然而其中有一个最为特别，只有这条军犬可以辨别出来，对于它来说，那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因为离得太近，下士不敢强行拉开军犬，以免让这些训练出来的战争机器得到错误的信号。他实在后悔，当初就应该把这个娇滴滴的女孩拒之门外。
　　“嘴套让它很不安，你不应该用这个东西。”艾莉从幻境中摆脱出来，她扬起的面孔看着中士，隐藏在发稍后的眼睛朦胧地带着一抹水雾。下士看的呆了，他还没有见过这样自然不加修饰的美丽。
　　艾莉伸手拉开军犬脑后绷紧的皮带，下士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在做这件事，想不到去阻止。
　　解下口套的麦克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人，它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但是它竟能体会到对方传来的善意。它明白这并不是它的主人，但是眼前的这个人类却有着它主人的感觉。狗是无法像人类一样通过目视来分辨事物的，对于一条狗来说，它只能从气味、大致的轮廓、对方发出的声音和一片朦胧的感觉中做出判断。
　　麦克终于不再紧张的处于崩溃边缘，它看着有着陌生轮廓的艾莉，一种亲近的感觉在它的情绪中影响着，它感到一种欢快，就像是和班克斯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但终究它还是辨析出眼前的并不是自己的主人，于是它又呜咽的叫了起来。
　　“他已经不在了……”明知道一条狗是听不懂人类的语言的，但是艾莉还是轻声的对它说道，她知道自己心中的所想终究还是能够传达到眼前的这条军犬思维中。它的智力并不能和人类相比，但它依然可以通过特别的方式理解她所表达的意图。艾莉心里冒出一股酸楚，她的鼻尖也因此而隐隐发涩，说出来的话更是带着悲伤，“放不下，那就再寻找一个爱你的吧。”她把手放在军犬的前吻处，摩挲着它柔软的下颌毛发。麦克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般，依恋靠过去，把头搭在她的膝盖上发出低沉的忧伤呜咽。
　　下士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够这样对待一条凶猛的军犬，布莱彻也没有意识到真有人会如此亲和的与犬类交流。
　　这一切都像是梦幻中的场景一样，让人感到不真实。
　　威尔演唱完一首歌后又跑回艾玛的附近，他想要接着和艾莉讨论讨论‘音乐’方面的事。作为这场慈善晚会上最大牌的明星，他的一举一动全部在人们的注视中，连艾玛也不例外。不过，艾玛想要找他的原因和别人不一样，当她看到走过来的威廉·周后，微笑着对他说道：“威廉先生，艾莉和你在一起吗？”
　　威尔明显愣了一下，他来这里的原因就是为了找艾莉，可是从她母亲的口中说出的言语，似乎这个女孩并不在这里。
　　“不……”他有点不确定该不该说不知道这种话。
　　仅仅是只言片语，艾玛就已经了解到他那边的情形。虽然内心里冒出来一阵担心，但是艾玛很好的掩饰了她的情感，从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她的不安。
　　“克里斯。”她轻轻的叫着她的安全助理，然后附在他的耳边用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去看看艾莉是什么情况。”
　　克里斯点点头，把护卫的责任交给另一个处于附近的伙伴。然后用隐藏式麦克风呼叫其它的组员，“有人看见爱丽丝小姐了吗？”
　　“我看见她去了西侧的阳台。”阿尔斯滕森在频道里说着。
　　克里斯推开沉重的玻璃隔门，在荒凉的冬季庭院里看到了和其它军人在一起的爱丽丝·克拉克森。
　　“先生们，有什么是我可以效劳的吗？”克里斯走上前去，他不清楚这里出了什么事，看到艾莉和三个陌生的军人在一起，他不相信这只是聊天，谁也没有在这样大冷天的环境下还有那么多的话。所以第一时间——他总是从坏的方面去考虑，艾莉是不是和这些人有言语上的冲突？
　　带着这种忧虑上前，他禁不住就把手放在了腰部，那里别着他的□□22。
　　艾莉扭过头看到克里斯，还未发出声音，伏在她脚边的麦克站起身来，背着耳朵开始低声的咆哮。它感到了来人的恶意，他沉重的脚步声带着威胁。
　　克里斯看到从艾莉长长裙摆后转身出来的军犬，就像是从阴暗中现身的凶恶生物，雪白的犬齿暴露在外，似乎马上就要择人而噬，他立刻摆出攻击性的姿态，弯腰撩起衣摆，一把握住枪柄。
　　“喔……喔……喔……”三个军人齐声叫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嚷嚷着。
　　“收起枪！”
　　“别这样！”
　　“你不要动，不要动！”
　　牵绳已经不在下士的手中，他没法阻止麦克的攻击，而眼前这个黑蠢货居然还在一条攻击犬的面前想要拔枪？他不知道我们训练麦克这样的军犬时，都是有一个这样的蠢货在它面前做这样的动作吗？你可没有穿护具，你会被咬的七零八落的！
　　“别动！别动……麦克！麦克！！坐下！坐下！”下士的声音在一群人中间最尖利，活像个受惊的女啦啦队员。
　　克里斯这时也觉出问题了。不过他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不知道是该回到原来的姿势还是直接一枪把这恐怖的家伙撂倒算了。
　　三个军人分站不同的位置，布莱彻和中尉紧拉着因为麦克的情绪传染而变得同样紧张的库克和瑞德，下士想要靠上前去，但他只能一点点的挪动脚步。他并不是麦克的主人，因此现在他的声音命令并不能够被麦克认可。
　　“不！（No！）”艾莉发出了声音，这是一个很肯定的否定语句。
　　她说这个词的时候看着已经越过她的脚边走向克里斯的麦克，这条荷兰牧羊犬在听到她的声音后黑色的尖吻转向她，原本露出的牙齿又都被嘴唇盖住，就好像它知道要用不同的面孔面对不同的人。
　　艾莉张开手掌，伸展在她的腿边，“过来这边！（Come here！）”她对着麦克说道。
　　军犬无视先前的威胁，顺从的回到了她的腿边，温顺的蹲坐在那里，所有人都感到异常的惊奇。中尉很难相信这个场景，从他认知的动物行为学上也解释不同。但是他知道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是科学解释不通的，就像是布莱彻的库克，它丢掉了一条腿后还要拼命的把主人从雷场里拽出来，这种行为也根本就不可能出现！所以，当艾莉能够和麦克交流，他惊异的同时甚至松了一口气，他隐约感到，这条让他记挂的、有着创伤后遗症的军犬，应该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对不起先生们，我要通知你们，该上大厅演讲台了。”布雷顿基金会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工作人员走到了这个阳台。外面的冷空气显然让这个刚从温暖中出来的家伙很不适应，他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胸口，甚至没有发现剑拔弩张的克里斯正在弯腰摸枪。
　　克里斯顺势站好，以掩饰刚刚的尴尬。
　　工作人员完全不知道现场的状况，他看了布莱彻一眼，见对方点点头表示已经准备好。
　　下士走上前去用牵绳系住麦克的脖圈，军犬发出一声不高兴的呜咽。
　　“请一定好好对待它！”艾莉抓住下士的胳膊，诚恳的对他说道。
　　“我会的，小姐，请你放心，我会尽全力帮助麦克。”年轻的下士还有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孔，在他看来，面前的漂亮女孩也并不比他大多少，甚至说她是高中女学生也未尝不可。与别人不同，她薄施粉黛的面孔透着自然，青春，虽然带着一点点悲伤但仍然不减她的美丽。
　　“你去哪里了？”回到艾玛的身边，母亲有些不悦的轻声问。
　　“没什么。”艾莉并不想和母亲说刚才发生的事，她看了一眼在台上的三个人，依然挂念着麦克。
　　它千万不要咬到人。
　　虽然在人群的掩映下看不到伏在脚边的那三条军犬，但是从下士的面孔上，艾莉依然能够读出来他的紧张，真希望麦克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晚。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少将。”艾玛轻轻拉了艾莉一下，把她从专注中唤回来。
　　在艾玛的身边，站着一个同样高挑的女人，她穿着一身大翻领的空军礼服，浅蓝色的衬衫领口系着美国女军人特有的领结。
　　“这是我的女儿，爱丽丝·克拉克森。”艾玛笑着对那位女军官说道，接着向艾莉介绍，“只是蕾切尔·布鲁克纳空军少将。”
　　“很高兴认识你，布鲁克纳少将。”艾莉笑着向她打招呼，这可是她今晚最重要的一项工作，虽然还舍不得，但是艾莉此时必须要将麦克放下。
　　“很高兴认识你，漂亮的小姐。”蕾切尔看着这个高挑苗条的女孩子和善地和她打招呼，从她的面孔上看，她显得年轻的多。
　　“还在上学？”她问。
　　“刚刚进入麻省理工学习。”艾莉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真像言语中表现得那样谦虚。
　　所以，当蕾切尔挑起眉毛的时候，艾莉只有保持一张笑脸来应对。
　　“她和她的父亲一样，都是麻省的校友，而且都对自动机械非常感兴趣。”艾玛不失时机的挽住蕾切尔的手臂，亲热地向她解释着。
　　做到这个程度的官员自然口中的话没有一件是无用的，蕾切尔·布鲁克纳少将会意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回去要有功课做了。
　　“其实我们见过面。”艾莉突兀地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的含义不仅让蕾切尔少将感到奇怪，就连艾玛也不知道根本的原因。
　　“我和父亲曾经在威奇塔待过一阵子，他帮助波音在设计一个项目，而我那时候就在厂房里，用67-1342号AC130U改装成54-1634号AC130A的时候，我见过你。”艾莉像是在说一件家里极其普通的日常琐事一样。
　　蕾切尔又看了艾莉一眼，“你今年多大了？”她问。
　　“快19了。”艾莉笑着说。
　　“那，那个时候……？”
　　“我十五岁。”
　　少将的眼睛睁大了，她好像听说过这些事，“四只手臂的艾莉？”她说出了面前小女孩的绰号，“我还以为是一个……”她简直没法相信眼前的事情，“你是四只手臂的艾莉？”
　　艾莉腼腆的一笑，“这是他们跟我开玩笑的。”
　　“哦！天哪！”蕾切尔少将夸张的抓住了比她还高的女孩的手臂，左看右看仿佛想要找出记忆中的痕迹。“这件事已经被传的神乎其神，不过我更感兴趣你在威奇塔做了什么？”布鲁克纳少将主动揽住艾莉的手臂将她带到另一个方向，“我们可以好好聊聊这个。”
　　“是的女士，”艾莉很自然的和布鲁克纳聊到了她感兴趣的话题，“我曾经研究过67-1342号AC130U的经历。很多人都说过，C130这是一款非常出色的战术运输机，尤其是能够在野战机场起降，特别是在阿富汗。”她完全看不出是在恭维，“因此，这件事就无论如何不能回避2010年4月13日的救援行动。”
　　蕾切尔微笑着接受了这样的恭维，她指着自己的勋表，“是的，这件事让我获得了这枚勋章。但是你肯定不知道，后来我因为这件事受到嘉奖，他们让我选择究竟想怎么利用这次表彰，我选择了去麻省理工，我在那里拿到了我的第二学位。“
　　“真的吗？！”艾莉吃惊的表情真和她天真的面孔相得益彰，谁也看不出这是假装。熟悉自己女儿到底是怎么个性子的艾玛很是感慨，谁说我的女儿只是个书呆子？她把你们玩弄的团团转的时候，你们压根就不知道。
　　“好了，还是说说你在威奇塔的事吧。”蕾切尔感到很不好意思，看到一个小女孩崇拜自己的样子，她的虚荣心简直爆棚了。实际上，那些死板固执的同事们，哪里知道她最得意的事情并非是奖章？而是她在学习上的努力。
　　“我那时已经连着两年的寒假在威奇塔度过，那里除了经常回来做检修的‘菲菲’和‘万事通’外，还有一架退役的AC130U炮艇，它的所有人是艾尔顿.特纳先生，经受委托为空军代顿博物馆恢复一架越战时期的AC130A飞机。当然，与80年前制造的B29来说，大力神似乎很年轻，它的艾利逊T56-A-15发动机也比较好找。”艾莉对着布鲁克纳将军娓娓道来，她很明白这位空军的前炮艇机的机长实际上也是个机械狂，“也许是因为我曾经为‘菲菲’检修过一次R3350吧，特纳先生找到我，想让我帮忙对T56做一次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