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飞鸟决定爬山》蔺阿池

12、惊梦

　　徐思远觉得她的大脑也跟着一本本打开的作业本一起变成了空白，接着，便是巨大的不真实感，恐慌将她收入笼中。

　　“嘻嘻，让你发现了呢。”

　　细细弱弱的嬉笑声在耳边响起，她回过神，发现同桌已经变了个模样，一张雪白的脸上晕着两团血一样的红，两只眼睛空洞洞的，鲜红的嘴唇咧开，直勾勾的盯着徐思远。

　　同桌变成了纸人！

　　“嘻嘻，让你发现了呢。”

　　紧接着，教师里的朗朗读书声消失了，所有的同学都站起来，纸糊的脑袋慢慢朝着徐思远转过去，和同桌如出一辙的鲜红嘴唇咧开，一齐发出尖利又诡异的笑声：嘻嘻，让你发现了呢。

　　全都是纸人！

　　不！不！一定是梦！

　　徐思远惊恐的后退，纸人们齐刷刷的走过来，他们朝徐思远探出纸做的锋利指甲，有些快要戳在徐思远的脸上。

　　她身后是半开的窗户，身前是一排排纸人，拥挤着，发出纸张碰撞的沙沙声，嬉笑着朝她扑来。

　　这下，徐思远真的绝望了，出不去，根本出不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身后的窗户跳出去，可这里是三楼，跳下去可能会摔出事。

　　眼看着最前面的纸人手指要戳进自己的眼睛上，徐思远一咬牙，一脚狠狠将纸人同桌踹倒，一个纸人的倒下连带着它身后的纸人也跟着不稳起来，摇摇晃晃的还在往前进，将倒在地上的同桌纸人踩在脚底。

　　徐思远趁着这一空挡迅速踩着凳子爬上窗户。

　　往下看，是一片水泥地，据说有一个高三的学生因为压力过大从四楼跳下去，当场死亡。

　　徐思雨扭头，身后的纸人动作僵硬的爬上课桌，朝她伸出纸手，最近的一只，马上要抓住她的脚踝。

　　来不及多想，摔死总比被纸人弄死好，徐思远松开抓住窗户的手，紧紧闭上了眼，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渗出。

　　风声呼啸，女孩纵身一跃，像一只高飞的鸟，拖着折断的翅膀，急急坠落，一头栽到水泥地……

　　“呼——呼——”

　　悠长的黄昏降临，太阳缓缓下移，隐入西垂的天边。火一般的西边天上，几朵红霞点缀其中。

　　简洁的卧室里，纯色窗帘被风吹开，光线等不及似的立刻钻了进来，照亮了窗旁的书桌，桌上还放着一本练习册，姓名那一栏有黑色字迹工工整整的
　　写下徐思远三个字。

　　微凉的夜风一张张吹开单薄的纸页，写满了字的纸张便一页页展开，又合到一处，风渐渐散了，作业又归了原样，依旧是工工整整的徐思远三个字，只是这次，里面有了内容。

　　床上的女孩像是被什么噩梦惊醒了，不住地喘着气，额头上黏连着几缕头发，手指撩开，指腹上都是汗水。

　　这女孩正是徐思远。

　　记忆自醒来的那一刻便开始虚化模糊，徐思远已经想不起为什么惊醒，只有心底最深处的惊惧不断提醒着徐思远，她做了一个噩梦，一个让她极其害怕的噩梦。

　　她不记得了。

　　徐思远缓了缓神，赤着脚从床上下来，按开了墙壁上的开关，房间瞬间亮如白昼。

　　她这才稍微安了下心。

　　打开门，一股饭菜的香味飘过来，徐思远吸了吸鼻子，小跑着钻进厨房里，一把就抱住了妈妈的腰身。

　　“妈妈我好饿——”

　　尾音拖的很长，她紧紧抱住妈妈，将脑袋埋进她的肩背上，心里的恐慌却并没有减少。

　　“去去，我做饭呢，桌子上有苹果，你先垫垫，等你爸回来了咱们就开饭。”

　　“好嘞，”徐思远从善如流的松开妈妈，晃晃悠悠的踮着脚走到了客厅。

　　苹果是洗好的，直接拿起来啃就行，徐思远拿起一个，打开电视机，按着遥控器不停的调着台，一口咬下苹果。

　　“呸！”

　　酸涩辛苦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爆开，徐思远皱着眉用手接住了吐出的苹果肉，对着厨房大喊：“妈！苹果怎么是坏的！都变味了！”

　　“哪坏了，今天才买回来的，我看你就是挑，想吃好的！”

　　徐妈妈正颠着锅铲炒菜，铲子碰上锅子发出的声响都盖不住徐妈妈风风火火的大嗓门。

　　“苹果就是坏的！不信你尝！”

　　徐思远又颠颠的冲进厨房，拿起苹果就要徐妈妈咬。

　　“唔……这不就是苹果的味儿吗，徐思远你要搞什么幺蛾子！苹果不是苹果梨不是梨的！想吃好东西让你爸买去！他有钱！”

　　徐妈妈咬了一口，没觉出半点不对，一口便咽了下去，便开始教训徐思远，一点也没耽误炒菜。

　　没坏？

　　徐思远顶着妈妈的说教试探的咬了一口，酸中带苦的汁水瞬间麻痹了味觉，她动作迅速冲到水槽里吐出来，又拧开水龙头漱了口，这才扭头对徐妈妈说：“妈，你是不是味觉出问题了，这苹果就是坏的，快把我苦死了！”

　　徐妈妈也开始疑惑了，她关了火，又咬了一口苹果，还是没吃出什么坏味。

　　“小远，来，你咬一口。”

　　想到了什么，徐妈妈拿起菜板上一根切段的黄瓜，递到徐思远跟前。

　　她乖乖咬下，然后，按照之前的流程又吐到了水槽里。

　　黄瓜苦涩，她眼泪都被带出来了，趴水槽边对着徐妈妈控诉：“妈，你怎么黄瓜也买坏的啊！”

　　“是吗？”

　　徐妈妈笑的有些勉强，“你先回房间吧，开饭了我叫你。”

　　徐思远点点头，走到房门口又想到什么，“妈，你把坏苹果和黄瓜都扔了，要不然会吃坏肚子的。”

　　徐妈妈不自然的应了声好，又开始做饭，细看之下，身体动作带着点不协调的僵硬。

　　******
　　“好，找到之后我再给岚先生打电话。”

　　陈念生挂了电话，开始在房内翻找起来，徐思远的房间很好认。

　　这间出租房里只有两个房间，一间里面已经空了，而另一间的门没有上锁，他推开门，目光在小小的卧房里梭巡。

　　很小的房间，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就是所有的家具，收拾的很干净，被子也整整齐齐的叠起来放到床头。

　　这是徐思远消失的第一个小时，陈念生遍寻无果，终于想起了找大师。

　　让秘书联系了一个在圈子里素有盛名的的高人，王秘书的效率高的可怕，不过几分钟就将大师的联系方式发了过来让陈老板和高人电联。

　　他站在窗前，远处天边残阳一抹，陈念生对这所谓的高人将信将疑。

　　陈念生拨了过去，嘟嘟几声，那头立刻接了起来。

　　“陈先生，”是个声音很年轻的男人，声音干净温润，一开口就叫他陈先生，显然是等着他的电话。

　　王秘书给的名字是岚玉，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女孩的名字，可对面接电话的却是个男人。

　　“岚先生？”陈念生试探的喊了一声。

　　“是我，陈先生，你要找的是田心——还是徐思远呢？”

　　那头的男人没有过多寒暄，直奔主题。

　　陈念生愕然，他并没有把这事告诉王秘书，对面这个叫岚玉的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他真是个高人大师？

　　“徐思远，找徐思远。”

　　事态紧急，陈念生并未过多纠结岚玉是怎么知道他要找徐思远的，直接了当说了徐思远的名字。

　　“陈先生，你亲眼看见她消失了吗？”

　　岚玉问，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落在陈念生的耳朵里，有些虚无缥缈。

　　“没有，她走的太快了，她进门的时候我没拉住她，我推开门，她就消失了。”

　　陈念生有些愧疚。

　　“呵，陈先生，你即使拉住她，也不能阻止她消失。”岚玉笑了，“这就是不可违的天命啊。”

　　陈念生觉得他都可以想象出岚玉说这话的样子了，一定是仰头望天，唏嘘的叹一声气说陈先生，天命不可违啊，徐思远救不回来了。

　　“岚先生说了那么多，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她呢？”陈念生其实想说别说废话，怎么找她，但还是默默的将话咽进了肚子里，换了种不那么冲的说话方式。

　　“哎呀，陈先生着什么急啊，该出现总是会出现，不想看见都不行。”岚玉慢吞吞的说，“那是她自己的命数，谁都不能介入。”

　　“我不能见死不救，”陈念生皱眉，心里确定了这个岚玉就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一直拿高深莫测的话来糊弄他。

　　“岚先生，我还有急事，我们有时间再联系。”陈念生想要挂上电话，对面的岚玉却着急了。

　　“别挂呀，陈先生，虽然不能介入但我们可以小小的干预一下。”

　　“什么办法？”陈念生问。

　　“找一件沾染她气息最浓的物件，徐小姐现在在下面可是个香饽饽，那些东西缠她缠的很紧，她是至阴之人，那东西沾染她气息最重，最容易和她产生联系。”岚玉慢悠悠的问：“陈先生，你那么着急徐小姐，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他的话不说全，刚开了个头就转了话锋，问起八卦来了。

　　“没有关系，”陈念生如实说，又将偏题的话给拉了回来，“找到之后呢？”

　　“没有关系啊。”岚玉似乎有些雀跃，尾音都轻巧起来，也跟着把话绕了回来：“陈先生，你先找到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