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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来,试试做这个对指的动作。”
跟随指令的声音,一根形状扭曲、皮肤挛缩的手指艰难地弯了半截下去,很勉强地碰到大拇指尖。
“病人切口恢复良好,手功能较术前明显改善,关节活动度嘛……”医生的目光仔细地凝聚在那只手上,估测着,“恢复至80%。”
这是一例典型的烧伤患者,患者手部的皮肤经历大火,犹如融化过一次的蜡,凝固成狰狞的疤痕,将整个手掌包裹成畸形的形状。
汇报完毕,年轻的医生有些怜悯地看向床头。
火灾不仅毁掉了患者的右手,也在他的面部留下大面积的疤痕,失去轮廓的五官胶皮般贴在脸上,做不出任何细微的表情,也很难分辨出对方此刻是什么心情。
更糟糕的是,这也给患者身份的确认带来了不小的难度。
同一场火灾中被送来的受害者已经陆陆续续被亲属认领,只剩下这个伤残最重的男人躺在医院。因为指纹和面部都已经不能被识别,整整三个月,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手术的患者的名字。
这位负责他的医生直起身,抬起视线看着空白的床头卡:“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还有可以联系的亲戚朋友吗?”
这已经成了每日查房的惯例。
回答他的,也照旧是沉默。
“唉。”忍不住叹气,年轻医生仍尽量控制着情绪,转过身,目光含蓄而幽怨地看向自己的上司,“李博——”
那眼神意味很鲜明。
您捡的大麻烦!
“百分之七十。”
站在他面前的上级医师,从进门开始,一直姿态放松地双手斜插兜里,将白色大褂撑得挺括。
他注视着对方闻言变得茫然的眼睛,抽出一只手。
白褂的袖口折了几折,随意地挽在胳膊处,抬手时小臂肌肉的线条均匀流畅,显出蕴蓄的力量。
“李博,您在说什么啊?”面前的年轻人,脑回路试图跟上的同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关节活动度。”李明夷不徐不疾,吐字格外清晰,“赵医生,如果在你的任何一段学习生涯中有看过手外科学的教科书,就应该知道这个百分比的分母是健侧而不是标准值。这个病人的健侧手活动度,你测量过吗?”
说话的同时,他弯腰掀开床上的被单,将病人健全的左手举起来展示。
手指修长,骨节明晰,被外科医生的手握着,也并不逊色,可以想象它的灵活程度。
被点名的赵医生目光跟过去,垂着脑袋,诚实地摇了摇头。
但还是忍不住据理力争:“数值也差不多嘛,何况查体是主观的……”
“但医学是客观的。”李明夷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活动度达健侧75%以上为良,50%至75%为可。你的判断直接关系到病人的评定结果,差不多?”
他狭了狭眼睛,冷冰冰地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差不多,只会贻误病人的未来。”
赵医生嘴角压了下去,无可反驳,却不赞同。
未来?这种人能有什么未来?
“……未来?”
质询的声音同时传来,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嘶哑,赵医生险些以为是自己嘀咕出了声。
被他们讨论的那位病人,嘴唇有些微张合的弧度。他用漆黑的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罕见地主动发出声音:“……李医生,我还有未来吗?”
“当然。”李明夷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但很笃定,“很遗憾,以现在的医疗水平,还不能让你的手恢复成正常的外观。但你目前的手功能已经足够自理,只要继续康复,回归社会完全没有问题。”
“现在的医疗水平……”床上的人喃喃重复一遍,眼睛仍紧盯着他,“那么,能让我恢复到可以做手术的程度的吗?”
惊讶的人换成了李明夷,他和赵医生对视一眼,将手收回了衣兜,目光集中在病人脸上。
“这要看是什么手术了。”他站直身体,看着对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你以前也是医生?”
病床上的人瞳孔聚缩,眼神带着思索:“比如……植皮、接骨、去除眼内障,这些手术。”
或许是因为精神疲惫,他没有继续回答后面的问题。
李明夷颔首,垂眸思索片刻,审慎地道:“这些都是常规的手术,如果你康复的情况好,是可以成为手术者的。”
“常规的手术,意思是每个医生都可以做吗?”病人的声音,沙哑中带着颤抖。他顿了一顿,低声追问,“那……开颅手术呢?”
“当然不是每个医生都可以做不同学科的手术,不过触类旁通,手术需要的技术本质是相同的。”对于这个问题,李明夷回答得很笼统,但并不敷衍,“至于开颅手术,精细程度更高,就算是健康人也不一定能完成。不过只要你积极地参与康复锻炼,一切皆有可能。”
“可能?”
“医学上没有百分之百,只有可能。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李明夷在对方紧张的眼神中,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人的潜能是超越百分之百的。”
短暂的交谈后,查房便结束了。
“患者以前学过医啊……”迈出病房的时候,赵医生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充满了惋惜,“难怪他之前都不愿意说话了,遭受这么大的打击,要是我,我也崩溃了。不过李博……”
他跟上李明夷的步伐,语气不乏崇拜:“您最后那几句话说得真好,别说病人,我听了都想咸鱼打挺了!”
“病人的话不像有医疗常识的人。”李明夷继续迈步向前走着,手中的病历本已经合上,眼神却在思忖,“头颅核磁正常,言语构音功能正常,不像缺血缺氧性脑病,你说得没错,应该考虑应激。”
他瞥向身侧,在年轻医生充满问号的目光中,将病历拍在对方脑门上,“请精神科会诊。”
——
傍晚。
夕阳明烈似火。
医生办公室的窗边,落下一道极长的黑色树影。站在窗前眺望,可以看见与高楼并肩的一棵古柏,身躯参天,枝叶苍茂,静静地伫立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李明夷直身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面前是一个内容丰富的器械包,每个手术工具上还像模像样地贴上了标签,整整排了三行。
外科课的教具,通用型号,但都是真家伙。
他拎着一把手术刀柄擦拭,目光专注,动作细致。
“李明夷!”已经下班许久,本来应该安安静静的办公室,突然闯进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
继而是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一股风似的卷到他面前。
啪的一声,一张纸被拍在桌面上。
李明夷不动声色地将器械包推开,垂眸瞥了一眼纸上的内容:“这是什么?”
“这得请教您啊李老师。”来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半晌平复下心情,“我昨儿让你帮我代一节医学史课,你是怎么上的?你都讲了什么?竟然被监察投诉到教学科。”
李明夷忖度了一下,抬头看向对方,一字不差地重复:“中医,被古人称为岐黄术,可以理解为统计学、占卜学,甚至是玄学,但绝不算科学。是这句?还是中世纪的炼金术师,本质是以穷举法见长的……”
“够了够了,我问你是让你复述吗?”对面刚压下去的火气,马上被这坦然的态度点燃,可看到他若无其事的态度,又觉得说什么也是枉然。
唯有长叹:“我以为这种水课是不会翻车的,你这是在挑衅中医学啊!就下午,几个老教授联名投诉,说你不尊国粹。”
“我尊重中医学的历史地位。”李明夷提起手术刀柄,继续慢条斯理地擦起来,着重咬了最后四个字,提示道,“今年已经是2024了,师兄。”
师兄被他气笑了:“尊重?那我怎么记得某人中医课考试都挂科了?”
李明夷丝毫没有耻意:“你挂科是因为不会,我挂科是因为反对。”
“还给你能上了。”师兄重重敲了下桌面,指着旁边的器械包,“我不管,写个道歉信,明天跟我亲自登门拜访中医科,不然外科课你也别上了。”
不等李明夷回答,马上又补了一句:“手术也给你停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道理是不能讲的,只能强权威胁。
李明夷眉头拧起,刚想说话,师兄已经料定了他的反应一般,飞快转身走人,不给他辩论的机会。
“比车轮还轴,什么脾气!唉哟,不好意思,我……”他步子太快,不防在门口撞上一个穿着病号服的患者,刚要道歉,一张几乎被烧毁的脸冷不丁映入视线。
即便是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也难免怔了一瞬。
“无妨。”对方的声音也似烈火焚烤,透着粗哑,“我找李医生。”
“哦,他在里面。”师兄回过神来,有些歉意地往后指了指。
李明夷已经站了起来,站在大开的窗前。他紧锁的眉头浸在漆黑的树影中,眼神随夕阳明灭。
“有什么事吗?”
是早上才看过的病人,走路已经很稳了。他走到李明夷的工位面前停下,目光扫过摆在上面的器械包,随后落在窗前那有些寂寥的背影上。
“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救我。”他停顿了一下,对这个有些突兀的问题补充道,“我没有身份,也没有家人,更没有钱。”
李明夷闻言转过身,双手撑在窗台上,用一个算是随和的姿态面对自己的患者,温和地解释:“因为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国家不会放弃每一个公民。”
“我是说你……”那张做不出表情的脸上,眼眸烁动,似乎在竭力克制着某种情绪。他举起做过手术的右手,看着畸形的手指和精心缝好的切口,半晌才继续道,“你为什么要给我做这个手术?这不是救命的手术,为什么你也要做?”
“这个嘛。”李明夷耸耸肩,目光同样停驻在那只不算美观,却已经重生的手上,轻轻笑了一笑,“可能因为,我希望你能继续做医生。”
对于有应激障碍的病人,不能刺激他的精神,而应共情、安抚、鼓励。
李明夷并不太了解这位患者的内心世界,但经历早上的对话,他知道对方渴望什么。
希望是一个患者最好的良药。
闻言,对方的眼圈骤然通红,瞳孔颤动,凝视着自己的手,一时竟没有说话。
李明夷慢慢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在给他消化情绪的时间中,低头将器械包收好、关上。
顺手把桌面上那张废纸丢进垃圾篓。
他掂了掂沉甸甸的器械包,有些遗憾地想,看来是有段日子不能再打开了。
“谢谢。”
就在李明夷专心收拾的时候,他听到对方沙哑着嗓子道。
他漫不经心:“没关系,毕竟我也……”
话还没有说完。
一股蛮横的推力,忽然向他袭来,就在他抬头反应的瞬间,径直将他往外推去,直接将他推到窗边。
“等等,你干嘛!”踉跄之中,李明夷半个身子已经被推出窗外,他用双手拼命抓住窗户的边沿,试图稳住重心。可惜之前拽在手里的器械包夹在两人中间,成了负重,加上被突袭的劣势,令他几乎站不住脚。
那只被他医治的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力气更重。
在他头顶,是那张如面具一般的脸,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那双通红的眼睛深深注视着他,一言不发,一直到李明夷的身体滑向半空。
李明夷看见他的嘴唇轻轻张开,似乎是说了句什么,但迅速淹没在呼呼的风声中。
身体疾速坠落的瞬间,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该死,精神科该早点来的。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头顶是一片潦草的茅盖。
残余的眩晕中,李明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颅骨完整。
头皮也摸不到伤口。
李明夷的眼睛迅速瞪大,神志在一瞬间回笼,几乎是惊悚地坐起身来,反复地检查周身上下。
身上披的是医院的白大褂。
可除了一身潦草的泥巴草茬,竟然一点受伤的痕迹也没有。
这怎么可能?
从二十多层的楼高摔下来,还能存活,甚至没有外伤,放在任何时代都可以说是医学奇迹了。
除非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可自己又是在哪里?
屋里空空荡荡,触目只有四面茅草遮盖的土墙,斑驳的墙体上漏着一缕缕光线,将主人的潦倒照得一览无余。
“你醒啦。”
正在李明夷举目四望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着草帘卷动的声音,一个佝偻着背、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慢慢走了进来,在李明夷身边蹲下。
“来,吃胡饼。”她手臂颤颤巍巍,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一块干干巴巴、皲裂掉渣的饼子,递到李明夷的面前。
看得出来,这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比较好的食物了。
李明夷没有接。
他的眼睛凝固一般,连眨也不敢眨,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神情和蔼的太婆。
尽管她一身的麻衣,布料被反复缝补过,已经看不太出来明显的形制,但外观看起来还是和现代人的服饰截然不同。
一个可怖的猜想,突兀地出现在李明夷的脑海。
“婆婆。”他猛地抓住对方枯瘦的手臂,咽了口唾液,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您是哪一年生的,我该怎么称呼?”
太婆显然没想到他先关心这个问题,放下胡饼,席地便坐下,掰着手指算道:“我是武皇登基那年,就在这里生的,如今也六十多年了吧。那时的年号,我都不大记得了。你叫我卢阿婆就是了。”
武皇……
李明夷对历史的了解不算太多,但这个独一无二的尊称,他同样如雷贯耳。
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
武则天。
也就是说……
他感觉心脏一阵又一阵的悸动,恍然地站起身,望向草帘之后的世界。
那是一片青绿的田野,被分割为平整的一个个小块,流水灌溉,稻株密植。旁边的空地上,曲辕的犁被推着耕过粗糙的土面,跟在后面的农人挥着带木齿的耙,捣碎田泥。
没有电线,没有汽车,没有林立的高楼,也没有人造的光。
这是一千多年前的唐朝。
本来因为剧透只会影响大部分读者的阅读体验,作者基本不回复剧情相关。
未免不必要的争议,还是说明一下,文章的tag是成长而不是爽文,从来【不存在主角打脸中医】这种假设,所有的问题,后文都有答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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