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悬崖饮酒 ...
-
上官执目不转睛盯着水里的人，步伐很轻又很快的靠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会被认为是登徒子。
习武之人耳力本就比常人灵敏的多，姬风华听到身后有动静，转头一看。
雾气朦胧，她一时没看清来人是谁，依稀只看到轮廓。
她下意识尖叫了一声，没有刻意用雌雄难辨的声音，是独有的女儿声：“你这个登徒子，好生无礼，竟在这里偷看。”
上官执驻足于溪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径有所不妥。
他用尽量不颤抖，温和的声音吐出来一句句话：“在下无意冒犯姑娘，方才只是口渴，想饮一口水，才会接近此处，望姑娘莫要介意。”
姬风华犹如晴天霹雳，脑子闪过一个个关于这个声音说过的话。
有甜蜜情话，“风华，万事皆在掌握之中，必然有选择的余地，将来我的选择只为你。”
“念惜，人间纵有千娇百媚，而我唯钟情于你一人耳。”
“念惜，我一生唯三愿，一是与你相守，二是游历山河，三是天下太平。”
姬风华眼眸积满泪花，一颗颗掉入溪流，不见踪影。
后来他又用同样的声音说了很多冷漠无情的话，仿佛是披着羊皮的狼终于褪下伪装。
“姬风华，对不住，我是利用了你。”
“天下争霸，我已不能独善其身，你莫等我了。”
“姬念惜，枫叶枯是孤杀的，独孤唯亦是。孤要你众叛亲离，这样你只能依靠孤。”
其实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迹可循不是么，处处皆露他的野心。
可她到死也想听到他的解释啊，可没有，一点机会都没有。
现今她不想要了，上官执怎么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姬风华想冷静冷静，她把自己整个人都没入水中，只留飘飘长发浮在水面。
上官执没听到回应，只见姬风华消失在水面。
他控制不住得颤抖，念惜，他立马冲向姬风华的位置，把人直接捞了起来。
一张生动白皙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脸颊泛出桃花般的粉嫩之色。‘倾国倾城，非花非雾，春风十里独步。’①
上官执担忧，却克制自己的行为不要太过明显，“姑娘，切莫寻短见。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
姬风华打量了一下上官执，这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他竟还管起这样的闲事，他不是一向只做对他有利的事情么。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应清白不保，要寻短见自证了吧。
开什么玩笑，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怎么会轻易死去。
上官执还真这样以为的，前世他看到姬风华在这洗澡，他只看一眼，转身就走，所以她压根就不知他知道这里。
姬风华挣脱上官执的手，他只轻轻一捏，手腕便泛起红晕。
她讥笑上官执说的话：“天大的笑话。”
她走到岸边，不管身后的人，慢条斯理穿上将军外袍。
姬风华抬腿就要走，身后的人喊了一声：“慢着，姑娘可是军营之人。”
姬风华不想理会上官执，她内心的害怕还在不断翻滚，直径离开。
上官执未曾预料到念惜竟然如此冷淡，前世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看来今生的一切会略有不同，连人的性情也会改变。
上官执默默跟在姬风华的身后，走了一段路，姬风华不耐烦，这回声音略低：“你一直跟着我做甚。”
上官执懂得趋利避害，无辜道：“我不记得回军营的路了。”
姬风华皱眉，她不是早已把上官执打发走了么，他回军营做什么。
她假意上下打量，又问：“你回军营做甚，你看着不像军营之人。”
上官执本就生了一副含情的桃花眼，装可怜可是一流，姬风华就是因为这双眼，每次都能惊艳，每次也都能被骗。
上官执说：“我是将军救回来的，不记得身世了，大将军见我无处可去，便把我留下了。”
姬风华闭了闭眼，大哥。
可她又不能和大哥说她是重生而来，此事本就惊世骇俗，不为人所认同。
若说能预知未来之事，被世人所知的话，岂不是要被当做祸国妖女，株连九族。
上官执又说：“近日我隐约想起一事。”
姬风华眼神一凌：“什么。”
上官执顿了几息，认真道：“我是来寻妻的。”
若是寻常人听到这话定会认为上官执对妻情深，世间又多一名痴情郎君，前世的姬风华也如此天真的认为。
然她是重生的姬风华，她听到这话只觉得可笑。谁当他的妻，谁就会被他坑死。
她不想和上官执有牵连，可将来天下争霸他必不会缺席。
按照前世的轨迹，上官执到最后应是一统天下。
当今圣上对姬家心生忌惮，她要为姬家留一条后路。若与上官执交好，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今生只想护住家人，然后游历人世间的各个角落，行侠仗义。
上官执，此生咱们就相互利用，莫再用真情。
姬风华了然一笑：“兄台，当真是性情中人啊，忘记旧事依然想着自己有位妻子，必然是爱到心里深处了。”
上官执也认同她说的话，可不是又爱又恨。
姬风华想起他说是被救回来的，“我前几日救了一人，当时我把他护在身后，没看清他的脸就昏倒了，未想到竟然是你。”
上官执仿佛像是找到救命恩人一样欣喜：“原来是您救了在下，在下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姬风华双手交叠在胸口，“无事无事，你只需谨记做一名正直之人，不枉费我救你的一番苦心。”
她只希望将来的上官执莫忘今日之恩，能够放过姬家。
上官执踌躇了一会：“姑娘，在下无以为报，想留在姑娘身边侍奉，为报答恩情。”
姬风华想了想，敌人留在身边虽是养虎为患，但她知晓未来之事，上官执要做的事情她已提前得知，那她就能及时应对。
姬风华答应了：“好，那你先跟着我，你可记得自己的名字。”
上官执摇了摇头，“那你就叫阿莫吧，如何？”他听到熟稔的两个字，不由得恍惚了。
上官执欣然接受：“好，在下以后就叫阿莫。”为你一人的阿莫。
回到军营的路不远，两人一前一后在雾里行走，偶尔传来几声知了的叫声，是春日的生机，草木散发秀色的清新。
上官执只想走得慢点，再慢点，他想就这样走下去，走到生命的尽头，生死相依。
姬风华停下脚步，转念想起件事：“阿莫，跟在我身边，脑子要机灵，待会回军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要明白。”
眼眸轻飘飘撇向上官执，带着几分懊恼。
上官执眼底含着笑意，他当然不会说此事，不过看到念惜如此生动可爱的表情，很是少见。
雨滴淅淅沥沥落下，上官执自然而然用衣袖给姬风华挡雨，却不碰到她，恪守礼仪。
他温和一笑：“走吧，莫淋到雨了，将军。”
姬风华能清晰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气味，衣裳早因下水变得湿答答的。
他的眼眸很清澈，不是之前满是杀戮戾气的刽子手。
两人一起到了主营帐外，巡逻的士兵偷瞄了他们两的动作，任业挑眉，小公子不是才打发此人吗，怎的一起回来了。
姬风华随意坐在姬风隐身侧的交椅上，做工精美，用的上等的黄梨木制作而成。
她笑眯眯道：“大哥，明日回京城，今晚要不犒劳一下兄弟们。”
姬风隐冷笑，放下手中的书：“风华，是你想饮酒了吧。”
姬风华爽朗一笑：“不错，方才淋了雨，可以驱驱寒嘛。”
上官执听到她想饮酒，下意识想要阻止。不行，当下他不能露出马脚。
姬风隐敲了几下桌子，忽略她的话。他目光打量上官执：“小兄弟，你怎会与家弟一同过来。”
上官执不卑不亢，拱手行礼：“大将军，在下想亲自向将军道谢救命之恩，这几日苦于没有机会，今日正好碰上。”
他的面色看不出破绽，姬风华道：“大哥，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留下阿莫，纳入房中。”
姬风隐呛了口水，强压淡定：“风华，不得胡言。”
上官执唇角弯弯，眸色星光点点，他求之不得呢。
姬风华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妥，换了一副说辞：“我决定把他纳入麾下。”
姬风隐这下才满意，他喊了声：“任业。”
任业从外头进来带着丝丝春色凉意。“今夜给兄弟们摆酒吃肉，驱驱寒，明日一早班师回朝。”
“是，公子。”任业出去安排。
“多谢大哥成全。”
姬风隐无奈：“你不许喝烈酒，桃花酿浅尝即可。”
夜幕降临，山中迷雾消散。高空挂着一轮浩瀚明月，璀璨星际，林中鸟的叫声此起彼伏。
士兵们围着一圈，烤火饮酒，聊着此行的趣事。
姬风华坐在小山丘的悬崖边，其中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悬空。
她的身侧有两坛桃花酿，手上拿着一坛。
她看着头顶的明月，眼眸醺红。姬风华小声嘀咕几个字，散失在风中。
上官执在小山丘底下看到顶上的人，腿晃晃悠悠。他有些担忧，怕她不慎掉落。
姬风华把酒瓶举高，没发现底下的人，兴致上头，竟作起诗来：“前尘如梦荒唐，竟折寒梅之傲。莫把执念处心尖，独善其身了终生。哈哈哈。”
上官执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却传来一阵悲伤，让他很不适。
她把酒瓶抵在唇边，双目慢慢闭上，卷翘浓密的芳毫。
喝酒解千愁，而她愁更愁。忘了吧，姬风华，今生只为自己而活。
她把酒瓶往下倒，嗯？怎么没酒了。
她拿起身侧的一坛桃花酿，不慎把旁边的另一坛桃花酿翻下悬崖。
姬风华喊了一声：“我的桃花酿。”翻身跳下悬崖，接住了桃花酿。
山下的上官执全身紧绷，目光寸目不离，他腿一蹬，揽住悬空而落的姬风华。
待她站稳，上官执才松开纤腰上的手。他暗暗松口气，方才她落下那一刻，他的心都仿佛失去了跳动的能力。
幸而无事，这回他接住了。
上官执脸色很黑，沉声道：“姑娘怎能如此莽撞，一坛酒罢了，比性命还重要么。若你出事……”他会疯的。
姬风华喝了一坛桃花酿，早已神志不清，她饮酒有个毛病。
她会不记人事，酒劲过后会记不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姬风华身上有股桃花清香，酒味不浓，她指着上官执：“你凶什么凶，我又不是寻短见。我会武功，能落地的。还有你是谁呀，凭什么教训我。”
她又喝了几口桃花酿，爱不释手。
上官执凶狠道：“在下是姑娘的身边人，除了在下能管姑娘，其他人都不准。”
姬风华睁开朦胧眼，晃晃头，看清了眼前的人。她脑海的记忆混到前世对上官执一见钟情的画面。
她抓住他的臂弯：“你是阿莫，阿莫若是不恢复记忆就好了。”她笑着道。
上官执眼眸轻阖，摸摸她的头：“姑娘为何这么说。”
她轻抚上官执脸颊的轮廓，眼里的星辰闪烁：“因为这样你就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傻姑娘，就算他恢复记忆，他也会一直待在她的身边。
上官执不语，他把姬风华的另一坛桃花酿拿走，饮了大半坛。
”
姬风华娇蛮道：“你怎么抢我的酒。”
上官执默了几瞬，而后道：“此酒见证，阿莫会一直陪着姑娘。天色不早了，姑娘与我一道回营吧。”
姬风华怔怔看着上官执。
行人离去，明月被黑云遮住，好似也去休憩了一般。
作者有话说第3章 悬崖饮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