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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个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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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凉国西风城,镇北军西风城大营,地牢。
惨叫混合着鞭笞声与叫骂响彻整座大牢。
“……老子是陛下亲封的镇北军左将军!你们敢对老子动刑,老子要让你们吃不来兜着走!”
“萧百川!你个老匹夫!老子要到陛下那儿参你一本!老子要让你们萧氏死无葬身之地!”
“呵。”一道轻淡地冷笑骤然响起。
闻声,前一瞬还骂骂咧咧的刘葆,立时噤了声,整个人犹如撞了鬼一般,脸色霎时惨白下来。
“这么多年,柳某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大言不惭的话。”一袭玄青色劲装装扮的俊秀男子出现刑房门口。他面白如雪,漆黑似星子的双眸,犹如利刃冷冷看向被吊在半空的刘葆。
刘葆看着缓步走进来的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脸上惊惧难掩:“柳、柳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镇北军右翼前锋将军柳誊,以其酷烈残忍行事作风而闻名,手上的人命无数,故人送诨号‘玉面修罗’。
据传,他曾根据自己刑讯实例写了一本记载了上千种酷刑手段的《刑谱》,被传至北地,连一向以凶悍著称的北戎都为之胆寒,战败后宁愿自裁都不愿落到他手上。
但他半月前,被镇北军统帅萧百川派往细叶城换防,刘葆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回来。
这下,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了。刘葆浑身战战地心想道。
柳誊斜乜了他一眼,走到另一侧挂满各种刑具的架子前,挑了把匕首,对负责施刑兵士吩咐道:“去,搬个空水缸过来”。
一名兵士领命退下,
听到柳誊命人拿缸来,刘葆吓的魂飞魄散面无人色——听闻柳誊众多折磨人的手段中,有个叫‘血滴漏’的:将人倒吊悬在半空,底下放着一口缸。先用刀将人刀刀凌迟,却不会立刻致死,放出的血用缸盛着,待到全身的血放的差不多之时,便会有人拿着个空的竹筒,将血重新灌进受刑之人嘴里。猛然灌进去的血冲破身体上仅残留的那层薄薄肉膜,人就和破了洞的麻袋似的,血从各个破洞里哗哗流出,五脏六腑都跟着漏了出来……
刘葆看着缓步朝自己走来的柳誊,无异于瞧见厉鬼无常逼近,他拼命稳下心神强装镇定:“柳誊,你我好歹也算是同袍,你何必为了萧百川与我为难?你可能还不晓得,我长姐是宫里的娘娘,若你肯放我一马,我必投桃报李,让我长姐把你调离这北境苦寒之地,去帝都皇城做逍遥快活的……”
“帝都皇城有什么好?杀个人还得小心翼翼的。”柳誊淡淡启唇打断他,薄唇挑起一丝若有似无得冷意:“哪比得上这里,有众多北戎人和像你这种渣滓来争做本将军的‘磨刀石’。”
听到他辱骂自己是渣滓,一向被捧惯了的刘葆恼羞成怒,但鉴于自己目前的处境,他咬了咬牙忍下了。继续道:“只要你肯放我一马,两千金!我给你两千金!”
柳誊只是镇北军小小的前锋,每月俸禄不过一钱银子,两千金对他来说,就算一辈子不吃不喝都赚不到那么多。
这世上就没有人不爱财。刘葆笃定柳誊必然也不会免俗。
谁知柳誊听了嗤笑一声,“没想到,在刘将军眼中自己的命只值两千金啊,如此看来,还不如你的‘至交好友’张大人,他可是将全部身家都给了出来呢。”
听到‘张大人’,刘葆立刻联想到介绍他与北戎人搭上线的兵部副主事张蛩。顿时神色紧张的问道:“然、然后呢?”
“然后,剥皮揎草一命呜呼。”柳誊唇角勾出一抹残忍的弧,道:“不过,看在他这么慷慨的份上,柳某回送了他一张崭新的裹尸布。”
张蛩母亲可是今上的亲妹妹!柳誊竟连他都敢杀,果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就是个实打实的疯子!
可他既敢杀张蛩,那自己岂不是更活不了了?
不,不不!他还没有活够!刘葆抖如筛糠,乱糟糟的脑子拼命思考自己还有什么筹码。
突然,刘葆双目一亮,神色蓦地镇定下来。他道:“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招认。另外,”顿了顿,他颇为神秘的续道:“照月原上发生之事,我也帮你保密。不过作为交换,你得放了我。如何?”
闻言,柳誊笑意散去。他一瞬不瞬瞧着刘葆,声音极轻的问道:“你知道照月原上发生了何事?”
刘葆以为自己终于拿捏了柳誊的短处,遂自得道:“照月原之战后,你失踪了整整三日,后来萧百川亲自带人将你寻回,还遮遮掩掩让军医给你治伤。我心生好奇就偷偷瞄了一眼,结果便看到你身上那些痕迹。但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只消看一眼便都知晓发生了何事。再后来,我听北戎人提到,那一战除了你,他们的七皇子须卜檀也失踪了三日。试想,你们同在一个战场又同时消失,你还带了那样一身痕迹回来,如此,那晚的事实如何,不是很明白了吗?”
“此事,还有何人知道?”柳誊声音更轻了些,听起来像是心虚到了极点。
“事关柳兄弟你的清誉,我自是不会与外人讲的。不过,”刘葆意味深长地续道:“若是被人知道了你与身为敌将的须卜檀是此种不堪关系,后果怕是比我通敌卖国更为严重。你说是吧柳兄弟?”
他话音落地,刑室里寂静了须臾,随即,传来柳誊轻笑。
听着那笑声,刘葆心里打了个突,紧张道:“你、你笑什么?”
“自是笑你蠢。”柳誊收了笑,神色变得狠厉起来。“我本想让你死得舒服点的,可惜,你偏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提了不该提的名字。”
“柳誊,你就不怕我喊出去让你身败名……啊!”刘葆望着朝自己掠步袭来的人,惊恐万分地大喝,然而,喊声未完,一道雪亮寒光闪过,一条热乎乎的肉自刘葆嘴里飞了出来。
——刘葆的舌头被活生生拔了出来。
“我怎可能给你机会喊?”嫌恶抖了抖匕首上的血,柳誊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道。
被拔了舌的刘葆疼地昏死过去。但下一瞬,利刃挑断手脚筋脉的剧痛又迫使他清醒过来。
一场酷刑正式拉开序幕。
半炷香之后,抬着缸进来的两个兵士,被刑房内惨烈血腥的场景吓得腿软,几乎脱手把缸摔碎在地。
听见动静的柳誊,后头看了他们一眼,如玉的面颊被飞溅的血染的斑驳,一身嗜血的煞气尚未散去,立在一团血肉白骨前,真真犹如厉鬼修罗。
“愣着做什么?将这里收拾了。”移开视线,柳誊随手将被血染透的匕首插在木桌上,而后抬步走了出去。
两兵士看了看消失在地牢门口的背影,又扭头看了看悬在半空、已变成一盏血淋淋人形灯笼的刘葆,两人面面相觑,神色悚然惊惧。
地牢大门外,西风城守将姚承焦急踱步,见一身血的柳誊出来便立时迎了上去,急声问道:“如何?审问出来了么?西风城的城防图眼下到底在何处?”
“城防图眼下不在刘葆身上。”柳誊脸色煞白,神情冰冷,看起来就像是一尊没有喜怒的玉佛,“不过,根据张蛩供词所判,城防图应该还在西风城中。此事你不必管了,我来处理。”
说罢,柳誊不看姚承欲言又止的神情,径自抬步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熟悉柳誊的人都知道,他有个习惯,就是从刑房或战场上下来后,第一件事必然是沐浴更衣。
“一沾点血就恨不得将自己丢水里涮洗个八百遍,他这爱干净的臭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了?也不看看都火烧眉毛了哪还有闲工夫让他泡澡。”等柳誊身影走远了,姚承才敢小声吐槽。
回到营帐,入地牢之前吩咐手下准备的浴桶已经备好。柳誊面无表情脱下被血浸透的衣物,整个人浸没在温热的水中,那种恶心到眩晕地感觉才稍稍得以缓解。
绷到极致的神智重新放松下来。然而,未待彻底松懈,刘葆在刑房的话蓦地在耳边复又响起。
“照月原上发生之事,我也帮你保密……”
“照月原之战后,你失踪了整整三日……他们的七皇子须卜檀也失踪了三日……”
“……你身上那些痕迹,但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都一目了然地明白发生了何事……”
“……若是被人知道了你与身为敌将的须卜檀是此种不堪关系,后果怕是比我通敌卖国更为严重。”
像是应和刘葆的话般,一幕幕柳誊试图忘记的、无限屈辱地一幕幕画面,全部挤进柳誊的脑海中。
冰冷的寒夜、滚/烫灼/热而又精壮的/躯体、晃动的头顶和像是永远不会停止的征挞……
柳誊猛然睁眼,急喘着钻出水面。
所有难堪的画面瞬间消散,唯有那张儒雅俊秀却令人憎恶的脸,还在柳誊眼前,冲他温柔浅笑。
须、卜、檀!
柳誊闭了闭眼,强行将那张脸抹去。再睁开眼时,神情变得狠戾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