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与不遇》沈舒舒

8、第 8 章

　　第八章

　　沈黎吹了半干，示意温言先去洗澡。
　　浴室是弥散的水汽，毛巾架上归置了崭新的蓝色毛巾，与沈黎的黄色毛巾刚好区分。
　　温言有些惊诧，只觉得浴室的水汽都不算旖旎，心口是数年来从未有的妥帖。沈黎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拿多少东西，他并不知道沈黎什么时候准备的，或许更早。

　　满到溢出的情绪无处安放，温言快步走到客厅，从后将沈黎揽在怀里。
　　沈黎被吓了一跳，发觉是温言才放软了身子。
　　温言大概是不太对劲的，沈黎看不到身后的温言，只能放下手里的东西，握了握勒在腰间的手。轻声询问“怎么了？”
　　温言埋在颈窝，粗重的呼吸打在沈黎的脖颈间，急促而沉重。压抑后更显低沉的声音贴着耳朵传入沈黎的识海。“让我抱一抱你，阿黎。”
　　温言瞧见沈黎手中整理的是新购置的男士洗漱用品，更紧了紧手臂。
　　沈黎只觉得脖间温热，腰间勒的疼，却显得真实。耳边传来温言用着低沉嘶哑的嗓音不断重复的呢喃着她的名字。“沈黎...沈黎...”
　　沈黎有些颓然，她好像已经受不住了。
　　这样温言。
　　这样情绪浓烈在她身边的温言，不是微信界面几年冰冷的对话框，也不是曾经冷漠疏离的温言。
　　是这样真真切切，在她身边呼吸，有着这样和她一样犹如呼啸席卷的爱意，近乎窒息，难以宣泄，宁愿沉溺至死方休。
　　沈黎没敢扭过身，手指摩挲着腰间的小臂。
　　不知过了多久 ，感觉耳畔的呼吸逐渐绵长沉稳。
　　沈黎轻轻道“先去洗澡。”

　　温言缓了缓气息，没答话，松了松手臂，还是虚虚的搭在沈黎的腰间，有些黏腻。
　　沈黎觉得松弛，转过头看他。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打破气氛“怎么现在离我这么近就不会难受？”
　　温言僵了一瞬，一只手抬起挡住沈黎的视线，另一只手将她扭过去，语气不太自然，混着方才的嘶哑，还有些清润。“我先去洗澡。”
　　沈黎再次扭过头，看着转身而去的温言，轻哼一声。

　　温言再次出来，沈黎已经在床上了。
　　小小的一团，只占了一个角落，温言觉得小小一只也足够让他安心了。
　　温言呆了几秒，准备回沙发，只听见被窝里含糊不清传出沈黎的声音“一会吹完头发睡床上吧，沙发太小了。”
　　温言擦头发的手愣住，轻嗯了一声，去吹头。
　　既然是夫妻，睡在一起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检查了门窗，关了灯。
　　温言直到上了床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浑身有着控制不住的僵硬，尤其是想到身边是沈黎。
　　沈黎发觉身边人呼吸开始变得沉重，有些懊恼，她怎么忘了温言靠近她会紧张难受。沈黎拉开被角，露出头，试探着开口“不舒服的话就去睡沙发？”
　　“不去”
　　沈黎被逗笑了，没再搭话，背过身去。
　　紧张感被冲破不少，虽然还是有些睡不着。
　　屋内的遮光做的很好，关了灯几乎看不清什么。
　　过了良久，沈黎也没敢玩手机，翻身也显得局促，还是没忍住。悄声的问了句“你睡着了吗？”
　　回应的是温言的笑声，“怎么了？”
　　沈黎哑然，温言的声音磁性撩人，黑夜中更甚。
　　经过七年的沉淀，从青涩的少年音变为了低沉的青年音，更撩人了。
　　一切都显得陌生又熟悉，对白也是。只不过从隔着耳机的电流音变成了从耳边真真实实传来的声音，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沈黎揉了揉耳朵，觉得自己太没志气了一些“我就是问问。”
　　温言了然，侧了侧身“睡不着？”
　　沈黎将被子盖过头顶，闷闷的嗯了一声。
　　温言再次笑出声，他之前从不知道沈黎这样的轻嗯声是缩进被子里应出来的，从前只知道软糯，不知道连动作都这样的可爱。
　　“那想一想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沈黎愣了愣，探出半张脸，奈何实在夜盲，几乎看不清。“还有婚礼吗？”
　　温言似是也动了动，沈黎看不真切“这还能少了不成？你想想喜欢什么样的？”
　　沈黎思考一瞬“好像都还好？”
　　温言挑眉“那再说吧”
　　沈黎沉默，她觉得至少温言应该再问几句。努了努嘴，钻进被子里。
　　温言失笑，回忆了一瞬，轻声问道。“那要不要听故事？睡前故事。”
　　沈黎探出头“要！”顿了顿“你...”
　　沈黎缓了口气，还是没问出声。
　　你又是在哪里学会的，哄人要讲睡前故事呢？
　　“嗯？”温言发问。“我怎么？”
　　沈黎摇了摇头“没什么，你讲吧。”
　　只是偶尔也会有些恍惚。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有过和别人这样亲密吗？
　　就像当年分开后你还会和别人一起看演唱会一样...

　　温言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一只手臂压在脑后。
　　是沈黎最喜欢的嗓音与调调，缓缓开口。
　　“在很久以前，有个小男孩。他总觉得自己特别厉害，能道破天机，看破红尘，并且对诸多的事情都不屑一顾。”
　　沈黎转向温言。
　　温言没什么动作，慢吞吞的。“然后那个小男孩开始狂妄自大，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干出了很多荒谬的事情，也有伤害很多人...”
　　沈黎见温言开始沉默，唇角扯出一抹笑“他真坏啊。”
　　温言呼吸停滞了一瞬，带着笑意，不达眼底“是啊。”
　　沈黎有些回避空白七年的所有话题，七年，七年中她始终是故步自封，自困樊笼的。
　　温言可以开启新的恋情，做着她们之间承诺却没有做过的事情，可是她不可以，她做不到，勉强谈了恋爱也是匆匆分手，她甚至做不到向别人打开。
　　沈黎想了想，凑过去，伸手环上温言的腰。
　　感受到男性躯体瞬间的僵硬，几乎是瞬间，温言的双手按住了沈黎的肩膀。
　　沈黎使了劲，没让他推开，稳了稳声线，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也曾经和别人这样亲密吗？”
　　温言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只感受到身上温热柔软的触感和力气，诱惑也恐惧，只是机械的回答“没有。”
　　沈黎其实大概也知道，温言害怕与异性的接触，大概也不会逾矩，只是还是不爽。
　　感受到身下温言的身体愈发僵硬，呼吸逐渐急促，甚至还有些汗意，大概是不适到了极点。沈黎纵然早知道结果，还是有些难过。
　　沈黎放软了身体，轻声开口，有些颤抖。“推开我吧。”
　　温言的手只是放在沈黎的肩膀上，似是愣住了，沈黎软了身子，如今就是完全瘫软在温言的怀中，只要温言轻轻一推，就可以推开。
　　温言愣了很久，沈黎突然笑了，翻身离开，背对着温言，不再说话。
　　热源一触及分，温言有一瞬间的空虚。

　　良久，沈黎感受到身后贴上一抹温热。
　　有些硬，和平常女生的怀抱不同，独属于男性的气息。
　　温言的双手大概不太熟络，伸了一只手揽住沈黎的腰，软的不可思议，好似一滩水，没有骨头似的。
　　只听见温言轻声道“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沈黎没说话，也没动。
　　温言调整了姿势，小心翼翼的将沈黎圈在怀里“没有别人，只有你。”
　　“从那次答应你以后，就只有你。”
　　沈黎僵了僵，还是没说话。

　　那次？
　　沈黎仔细回想了一番，大概有些荒谬。那样荒谬的话，她从未想过他会当真。
　　依稀是在某个沈黎几近崩溃的边缘，试图抓住身边的一些甚至虚假的关系枢纽。仅仅隔着两部手机和网线。
　　沈黎记得那天他们聊了很多，他们经常都会聊很多，天南海北，纲常伦理，国际形势，或者每次避而不及的，爱情。
　　“我们好像真的哪哪都不合适。”沈黎轻飘飘的下了结论。
　　温言大概有些急促“那你说哪里不合适？”
　　沈黎呆愣，她以为温言大概也是这样默认他们的关系的。哪里不合适吗？明明，哪里都不合适。
　　沈黎没说话，温言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松地转过了话题。
　　像之前千百次一样，只要二人假装没发生过，他就不存在。
　　年少沈黎大概有些颓然，提出了那个近乎荒谬的要求。
　　“你能不能不谈恋爱，至少在我没谈恋爱之前。”
　　温言并没有回答，这样禁锢性质的对话向来是无礼的。
　　沈黎似是意识到这样的结果，笑的凄然，再次却带着不可言说的依恋，或者说，沈黎向来依恋温言。“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温言的回答满含无奈“早就走不掉了。”
　　沈黎不知是悲是喜，明明他们好像还是互相喜欢，却并不会在一起。
　　她忘不掉分手前温言的冷言冷语，也忘不掉分手后，温言的无缝衔接。
　　你瞧，我就是这般自甘堕落。
　　纵然不会在一起，我还是试图在你心里留下那样不可磨灭的一道痕。还是舍不得，你爱我时候的那一份温存。
　　沈黎从不怀疑温言爱过她，只是从来不知道有多深罢了。
　　也难以接受，分手前温言偶尔怀念的初恋，以及分手后的温言立马找到的下一任。
　　你瞧，温言身边从不缺人。
　　沈黎开口“温言，我不谈恋爱，你也不许谈。”
　　温言大概是思考了，说话带着笑意，许是沈黎足够悲伤，竟也听出了温言言语里莫须有的悲伤。
　　“好，我等你六年。”
　　“为什么是六年？”
　　“六年后，我大概就不能任性了。要负起家里的责任，顺着父母的意愿结婚生子。”
　　沈黎向来是不信的。
　　那天晚上的话就如同海誓山盟，只有在情浓处才作数。更何况，温言身边从不缺女人，他也向来需要有人陪。
　　无论爱与不爱，无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