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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奶茶，要喝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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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伟江进来的时候，唐知意正拿着笔在写卷子。
他愣了一下，又退出去看了眼班牌。
赫然一个六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又看了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邪了门了，真是自己班。
他走进来，唐知意正盯着自己的卷子皱眉。
钱伟江顿时感觉老泪纵横，这小祖宗从入学开始，他第一次看到她在做题。
如果不是顾及老师的身份，他甚至很想掏出手机查一查今天的黄历，是不是今天，就是传说中的良辰吉日。
他放下书，感觉到了生而为师的自豪感，本身就大的嗓门，又大了几分，讲的口水四溅，像是又重新找回了最开始做老师的那股热血。
唐知意听的耳膜都震的发麻，抬头看了眼钱伟江，觉得这个老师今天跟抽风了一样，激情澎湃地过头。
她听了一会，发现比物理还难懂。
尤其是，为什么英语这种难听又难懂的语言是必修课。
妈的，早知道就该逃课。
一节课结束之后，唐知意半点儿都坐不住，黑着脸就往外走。
林问戳了戳旁边的几个，跟着就出了门。
唐知意本来打算去天台坐会，看了眼外面糟糕的天气，感受到空气中湿薄的水意，眉头都锁成一团。
林问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烟来：“老大，来一支？”
她记得老大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来上一口。
唐知意点头，从烟盒里抽出一只点燃，“今天那秃头是不是疯了，声音跟他妈破锣嗓子一样，还扯那么大声，听得脑子都疼。”
细长的烟在她手上升腾出几丝烟雾，她抽了一口，又吐了出来。她嗤笑了一声，问道：“你们说，那破卷子有什么魔力？能让顾南风的眼光始终落在它身上？”
林问几个面面相觑，她们都是一群学渣，成绩烂的出油。用老班的话来说，要不是仗着自己有个好家世，哪能来这里读书。
是了，H市里最好的中学就是他们所在的H中，每年都有人挤破脑袋想要考进这个学校。
一分千人，刷掉的都是想要改命的普通人。
却绝不是那些含着金汤匙的人。
就像，唐知意仗着唐董捐赠的几栋楼，随随便便就进了这里最好的班级。她逃课抽烟，随意更换位置，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打架，斗殴，逃课。
每一个都会让记过的事迹，都会在钞能力的作用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久而久之，老师也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看不见，是管不了。
和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比起来，明哲保身显得更为重要。
唐知意抽了两口，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清润的男声：“唐同学。”
唐知意皱了皱眉，侧过头去，她嘴里叼着烟，烟气迷蒙了她的脸庞。灰白的烟雾弥漫在周遭的雨水中，衬得唇色显得愈发红润。
像落在了水墨画中的一抹朱红色。
她挑眉，吐出一口烟来，“怎么？”
男生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紧张：“唐同学，我喜欢你！”
他手有些抖，猛地递过来一个信封，显些打到唐知意。
唐知意皱了皱眉，后退了些，堪堪躲开。
许是方才的失误，男生的脸色憋的通红，也没再好意思说接下来的话来，他匆匆将信往她手中一塞，像是怕被拒绝了似的，跑的飞快。
唐知意莫名其妙地看着强塞进信封，粉色的信封的右下角还被人用粉色笔做作地画了一个爱心，生怕人看不见似的，爱心里面的字写的硕大，唐知意收。
唐知意翻了个白眼，哪来的傻逼，人蠢就算了，画的东西也是真他妈丑。
她随手把信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像是丢了个垃圾似的，毫不留恋。
办公室里。
顾南风站在王虎的办公桌前，少女的神色淡淡，背影挺拔。衬衫被掖进了百褶裙里，勾勒出细瘦的腰身来，发丝低挽，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软。
王虎看着眼前的最让他得意的学生，眼角处都带了丝笑容。
王虎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常年板着一张脸，声音粗，嗓门大。唐知意背地里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大猩猩。
对着顾南风说话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放软了调门，像是怕吓坏小姑娘似的，温声开口：“南风啊，你的英语挺好的，有一个英语演讲想不想参加？”
顾南风没有回答。
王虎又说：“这次的英语比赛是学校里举办的，第一名可以被推荐到省级代表学校参加比赛，而且第一名的奖金大概有一千块。”他顿了顿，“这次的名额给的少，一个年级才给了三个，南风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你就直接拿着表去填，我一会就不在班里说了。”
顾南风静默了片刻，回答道：“好。”
王虎递了报名表给她，又道：“南风，唐知意是不是和方卓换了位置？她……有影响到你吗？”
这个她，王虎没有明说，但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顾南风算是他带过的最得意的学生，认真，努力，且做事踏实。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一般高中生所没有的稳重。
顾南风想着唐知意的样子，微微有些出神。
除了莫名其妙总喜欢粘在她身上，好像也没有做出其他更近一步的行为了。
王虎叹了口气：“如果她有影响到你，老师会想办法把她调开的。”
顾南风点头，不置可否。
谁会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孩子得罪一个有权有势的关系户呢？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不过是套话罢了。
王虎看了她一眼，又重重叹了口气，便让她回教室去了。
他虽有心维护顾南风，可若是唐知意不愿意，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唐家的背景够硬，并不是他这种普通的老师得罪的起的。
顾南风出门的时候，恰好碰见了男生和唐知意告白的场景。
男生高高瘦瘦的，满脸紧张，嘴里念叨着不知说些什么，一张清秀的脸憋的通红。
唐知意确实有着一副好皮囊，即便是叼着烟，吊儿郎当地，可样貌依旧是一等一的漂亮。
这种表白的场景，几乎隔两天就会上演。
顾南风低垂着眼，手里无意识地揉搓了下报名表，纸张传来的哗啦声让她有些惊醒过来。
她转了身，朝着教室走去。
回到座位上时，唐知意的位置空荡荡的。
顾南风看了眼她的桌面，上面的卷子倒是没有如她所想一样，被涂抹的脏兮兮的。
她拿过卷子去看，上面的几道客观题被人胡乱的填了答案，题目上连个印记都没有。
C的末笔被拖的极长，和她的主人一样，张扬的很。
唐知意写的题目零零散散的，并没有规矩地一道一道写，像是挑拣了一番，选了几个比较顺眼的空填上。
顾南风又翻了下背面，出乎意料地，唐知意很认真地填了一个古诗词的空缺。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唐知意写的字锋芒毕露，横竖撇捺都写的张牙舞爪。她写的字并不难看，只是并排在一起，每个字都棱角分明，看的人眼睛生疼。
顾南风心想，这样的字倒是很符合唐知意的性子。
自由，不受约束。
就像天空无拘无束的飞鸟一样。
唐知意晚了一节课才回来，刚落座，顾南风就闻到她身上传来的烟味。
厚重的，带着几分呛人的气息，顾南风微皱了下眉。
这么浓的烟味，不知道她抽了多少。
唐知意的衣裳微有些湿，发尾处带着一丝水汽。她抽了几张纸，开始擦拭。余光恰好撇到了顾南风的眉头，微蹙起来的细小眉窝。
她低头在衣领上闻了闻，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气味有些重。
在烟雾缭绕的环境里待久了，也的确闻不出什么烟味。
教室的门都紧闭着，阴天的雨带着几分凉意，顺着缝隙里往里钻。因此她身上的烟味，愈发地明显起来。
唐知意揉了揉头发，看着外面飘散的雨丝，感受着身上粘腻的湿意，皱了皱眉，又转头朝教室外走去。
讲台上的老师对此见怪不怪，唐知意本来就是一个随意的性子，一天的时间，看不见她的时间比看见的时间要长的多。
反正有个很好的家境，就算是不好好学习，也不用高考，出去镀个金回来，依旧会比这班上的大多数同学过的要光鲜亮丽的多。
老师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又专心投入到讲解之中。
唐知意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林问发过来的信息：“老大，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们翘课陪你？”
唐知意唇角微勾，极快地打字回：“不用，我回家一趟，很快回。”
这场雨缠绵了一天，吞吞吐吐，四散而来的雨丝织成氤氲的雾气。唐知意觉得自己周身都布满了这种烦人的水雾，凝聚在她的衣衫上，欲落不落。
家里的车还要等上几分钟，唐知意收了伞，靠在校外的屋檐下。
H市的雨天，呼吸便能感受到浓重的水汽，可是肉眼去看，又很难看出雨滴的痕迹。像粘在了雾中，看不清晰。
像极了两年前的那个雨天。
唐知意心情突然烦躁起来，她在身上摸了半晌，都没摸到烟盒。平时喜欢将烟丢在林问的身上，所以从来都不会在身上备烟。
现下林问不在，她摸遍全身，也只摸到了一个火机，还是中午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用过，顺手揣到了兜里。
咔哒。
咔哒。
唐知意反复地按动火机，升腾的火光明明灭灭，映衬在冰冷的雨雾中，显出几分凉薄的暖意。
司机来的迅速，唐知意远远瞧见自家的车子，也没撑伞，淌着雨雾走进了车里。
司机很有眼力见地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唐知意靠在车里，懒洋洋道：“去华庭。”
唐家的司机开车极稳，唐知意看着周围飞驰而过的景色，沉默不语。
只是在路过一处便利店时，她突然开口道：“停一下车。”
她走到店门口，在门口的脚垫上蹭了下鞋底，确认鞋底不再出现泥泞的鞋印时，才走了进去。
绕了一圈，拿了瓶薄荷味的口香糖，结款的时候，唐知意的眼光看向身后的花花绿绿的烟盒，微有些出神。
“美女，一共十块四。支付宝还是微信？”老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掏出手机，“微信。”
老板看了她一眼，唐知意的脸颊上沾了些许的雨水，顺着她的脖颈处流了下来，他抽了张纸给她，顺口问道：“美女，要买烟吗？我们这边的烟刚上新喔。”
唐知意看了眼纸巾，低声道了声谢，还是摇头道：“不了，谢谢。”
她晃了晃手中的罐子，哗哗的响，她拆开包装，塞了一个进了嘴里。
冷冽的薄荷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她顶着嚼的细软的木糖醇，吹出了一个泡泡。
啪。
泡泡未成形，便瘪了下去。她又咬了几口，重新再吹。
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唐知意将家里的暖气开大，赤脚走进了浴室，蓬蓬头淋下的水，冰的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只是一瞬，喷头又恢复了热水，升腾的暖烟很快就弥漫了整个浴室。
喷头的雨雾很密，很好地减缓了身上凉薄的冷意，她对着喷头，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活过来了。
突如其来的坏情绪扰乱了她的心情，她闭着眼，感受到水淋过她的身体，温热热的。
如果雨水也像蓬蓬头一样，是热的，就好了。
或许她就没有那么讨厌这样冷漠的天气。
唐知意回到教室的时候，刚下第一节晚自习。
沐浴时带来的暖意在来的路上所剩无几，教室的门被虚掩着，窗户上薄薄地上了一层雾气，片刻凝结成了雨珠，像是泪痕一样，缓缓往下流淌。
她掏出袖子里捂着的热奶茶，大大咧咧地放在了顾南风的桌子上。
顾南风听见响动，抬起头来，看着这杯奶茶，又看了眼唐知意，声音清冷：“做什么？”
“天气好冷，刚好看见有卖热的饮料，就想着给你带一杯。”唐知意边说边把吸管插进自己手中的奶茶里，喝了一口说道。
“我不要。”顾南风用笔将奶茶推回了唐知意的桌上，“唐知意，不要做一些和学习无关的事情。”
她顿了顿，又说：“很无聊。”
唐知意笑了，“顾同学，应该是你第一次和我说这么长的句子哎。”
她又把奶茶推了回去，“就当是，感谢顾同学今天借笔之恩啦。”
借笔？
顾南风挑了挑眉，真敢说，分明就是不由分说直接从她的笔袋中拿走用了。
她又看了眼奶茶，方才唐知意坐下的时候，难闻的烟味已经消失，微湿的发尾处带来一阵微凉的柠檬草味。
顾南风突然就有些烦躁，那股味道像是被放大了似的，一股脑地往着她的鼻子里钻。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一整片巨大的柠檬草地包围着。
令人心烦意乱。
她低下头去做题，没再搭话，唐知意便也识趣，没再闹她。
那杯奶茶孤零零的，从热气腾腾直到凉透，再没人动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