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船，暴风雨》羽儿澜

2、第 2 章

　　许主任，同时也是我的姑姑，比我父亲小4岁。今年39，已经当了4年教务处主任的职位了，典型的事业女强人类型。在我五岁左右的时候，父母不幸再一次车祸中遇难，母亲当场去世，父亲在严重的身体伤痛和丧偶的心理伤痛的折磨下也很快随母亲去了。后来我就被奶奶和姑姑带大，奶奶因为年纪大了，常常也力不从心，后来我大一点之后觉得可以照顾好自己了，姑姑也实在不忍心在让奶奶再这样劳累下去，便劝她回老家休息了，从此我便一直跟着姑姑生活。其实说实话，我对父母的情感和印象并不多，毕竟那时候我也太小，我的印象里只知道妈妈是个在大学里小有名气的钢琴教授，我三岁的时候便开始教我弹琴，但那时我跟大多数小孩一样，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弹钢琴，学的也很不认真，因此一直到她去世，我也没有学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姑姑不想让我放弃这门技术，后来又给我找了几个钢琴老师，可是因为我实在对钢琴提不起兴趣，也一直没有学出什么成果，再加上后来课业负担开始加重，最终在六年级的时候放弃了学琴的想法。
　　其实直到现在，我对钢琴也没有特别喜欢，只是偶尔会想在无聊或是心情不佳的时候当做一种消遣，有时候找些谱子谈，有时就自己随便即兴一段当做娱乐。可能是也有基因的关系吧，我对音乐音准的感知力很强，认谱速度也比较快，所以即使没人教自己也能摸索摸索。
　　也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好像对世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不光是对弹琴，学习、娱乐、社交等等等等，我试图想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但永远都找不到，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空虚寂寞，觉得每时每刻每件事都很无聊。我常常很羡慕有爱好的人，那怕是对游戏，对电影，对书籍，可无论我怎么努力，始终都无法找到属于我的兴趣。于是我开始彻底的摆烂，把日子过得昏天黑地。
　　许芮，也就是我的姑姑，大概或许是从我上初中那年开始察觉我的消极态度的，作为一个一生要强的女强人，一个从小就是品学兼优且一路走向成功的人来说，她是完全无法理解也完全无法接受我这样的状态的。再加之她从来没有结婚生子，因此一直把我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本着对我负责到底的原则，她一直想尽千方百计，软硬兼施地试图改变我成为一个积极上进的人，但对于我这个“百毒不侵”的人来说，困难程度可想而知，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最暴力的手段去解决这个问题。虽然□□的疼痛有时确实让我难以忍受，但我也真的懒得去反抗，所以只能象征性地“好好学习”以让她勉强满意。尽管每天坐在教室里听老师喋喋不休的讲课对我来说实在是无聊透顶甚至让我厌烦至极，但好在我在学习方面天赋尚可，就像程旭说的所谓的“轻轻松松就能考个不错的分”，因此也没出过什么大的差池。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一天接一天的过。
　　五月的下午，太阳已经开始变得恶毒起来，折磨得人想要逃离地球。下午课间操结束，已经是汗流浃背。
　　“许晗！”我刚把外套一脱扔到座位上就听到有人喊我“下节上音乐，快跟我一起去音乐教室，马上打铃了！”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疯狂吐槽这学校的时间安排实在是太不合理，课间操本来就够耗体力的了，结果休息时间还那么短。我不情不愿地被王羽轩拖着奔赴音乐教室。
　　“害！瞧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有这么累吗？”我挽着她的胳膊，整个人像个挂件一样挂在她身上，像被太阳晒化的雪人，变成一滩水，“看你这样，我就该给你拍下来，发网上去，看下次还有没有一堆男生上赶着给你塞情书！”王羽轩戏谑地调侃我说。
　　“没人才好呢，省了我多少麻烦事，既不用想方法拒绝，又不用担心被许主任看见，你不知道之前有天早晨许芮正要往我包里塞什么书，结果直接掉出来一张，我好像是忘了拿出来了，她硬是质问了我半天怎么回事，我有口难辩啊，烦都烦死了！”我依旧靠在她肩膀上，“最好那些人都跑去给你送情书算了，反正你妈那么open，就算看到了，说不定反而开心呢！觉得自己女儿魅力无穷！”
　　王羽轩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别废话了，赶紧走吧，马上真要迟到了…….哎呀你好重！赶紧从我身上起开……”
　　好不容易到了教室，我对着空调一顿猛吹，总算是活过来了，我慢悠悠的走到程旭边上坐下，看到他又带着本数学练习册到音乐教室来了，此刻依旧在奋笔疾书，我正准备调侃他两句，突然一个声音出现……我心里猛的一震，转头望向讲台边，一瞬间恍惚了一下，一个熟悉的面孔…….
　　“今天杨老师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我是她的实习生，我叫林艺，可以叫我小林老师，今天由我来临时给大家代一节课……”她的声音极其悦耳，我不经意间又陷入了那天那种奇妙的感觉中，飘飘乎乎的，像是误食了什么有毒的菌子，被动的走进一个虚幻的世界，我感觉我又一次沉到了水底。这次，水里那个人影的形状清晰了不少，大概就是我现在眼前这个人了。
　　她穿着跟上次差不多的装束，唯独上次披肩的深棕色头发今天盘成了灵巧的丸子状，我有些出神地看着她，像是在确认些什么。直到我突然发现她也在看向我时，才猛的回过神来，我赶紧垂下头，上次见面的尴尬情景瞬间从一些如梦似幻的朦胧幻象中明晰起来。我心里暗自祈祷，千万不要认出我！千万不要认出我！！
　　在全班热情的掌声过后，她才终于结束了自我介绍的part，准备开始教今天的歌曲。我稍稍松了口气，这才顾得上擦掉满头的汗，空调的冷气慢慢驱除了我的燥热，或许是刚刚吹得太猛的缘故，我感觉头有点痛，用指关节狠狠按了按太阳穴。
　　走了会神后，我迷迷糊糊间听到她说今天这首歌需要分两个声部，直接学和声对我们来说有些困难，需要先分声部练习，“我需要找一个会弹钢琴的同学帮我分别弹一下两个声部的主旋律。”
　　我脑中立马警铃大作，祈祷赶紧来个好人举手上去啊。
　　在我的印象中，班上除我之外明明还有两个会弹琴的，可好死不死，那俩人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的。今天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果然墨菲定律是真的，越害怕什么事情它就越有可能发生，我刚微微抬起头就看见她满眼笑意的看着我。
　　“诶~这位同学我记得之前好像在学校里见过你弹琴啊，谈的还挺好呢，不如就你来吧”。我仿佛已经能感受到程旭和王羽轩还有周围一帮人幸灾乐祸的神情，我的社恐属性人尽皆知，这种事对我来说堪比满清十大酷刑。
　　可事已至此我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这一整节课下来我简直如坐针毡，虽然分声部视奏对我来说并不困难，但是我分明感觉到总有一束如炬的目光时不时朝我这边看来，很明显，那是林艺。
　　或许是因为林艺的清新脱俗又亲切活泼的上课风格相比较之前杨老师那种复古老套的风格相比更受学生的喜欢，这一节课已非常欢乐且圆满的方式结束。
　　下课后，林艺被一群“热情似火”的同学围着要联系方式，我一边盖好琴盖儿，把椅子归位，一遍和远处的王羽轩挤眉弄眼。正当我准备离开时，林艺透过人群的缝隙向我招了招手
　　“诶同学麻烦你留一下”，
　　我一个激灵，指着自己说“我吗？”
　　她点点头打发那群“热情’’的同学们赶快回去上别的课。我不明所以，心中格外忐忑。
　　她想我走过来，凑近，小声跟我说：“下周五学校组织了一个文艺汇演，杨老师希望我能出一个节目作为我实习期间一个重要的加分项目……”
　　…………
　　“emm我这里有一段我之前写的一段乐曲，和学校舞蹈团配合成一个节目……我希望说,可不可以让你帮我演绎这段曲子”
　　诶？这是什么意思？
　　我心里一时被各种疑问塞满：为什么她不自己去弹呢？她之前不还嫌我弹得不好吗？为什么我们明明才见了两次她就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陌生的学生呢？
　　虽然被疑问充斥，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总有一种魔力缠着我。我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奇的感觉，让我无法拒绝。
　　我沉默两秒，最后只说了一句：好，那你把谱子给我吧我先回去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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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着一打谱子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脑子里还在回想她刚刚与我说话时一反常态的小心翼翼、我答应她后如释负重的感谢，还有最初见面时她说的那句“暴风雨汹涌，但你离她太远”。
　　这个女人的神秘，让我忍不住想要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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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我回到教室坐下后从头到尾翻完那份曲谱直到最后一页时，我才彻底明白了那个神秘感的来源，那上面的黑色签字笔的手写体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暴风雨汹涌，但你她太远，所以我明白，你内心平静的来源是孤独，那天没来及说完你就匆匆离去，我真心沉醉你弹出的乐曲，因此那日才会久留于窗边，你的孤独以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魅力深深吸引着孤独的我，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与其抗拒，不如享受。”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猛的击中一般狂跳，在一瞬间我终于明白这个人之前给我带来的一切挥之不去的特别感受的来源：原来她在见到我的第一眼，甚至是还没见到的时候，就已经把我彻底看穿了，我这些天隐隐约约的直觉牵引着我，让我慢慢发现她，走进她，就像她第一次走进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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