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童话王国》北荨

3、第 3 章

　　一上午，闻汐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超额完成了总监的任务安排。
　　等歇下来时，她的目光时不时地便往电脑上看，往那个头像上看。
　　不知不觉，已点进了聊天框。
　　不经意间，闻汐发出去一段乱码。
　　【JX】：ZZZZZZZZZCA
　　闻汐窘迫，她记得，这游戏没有撤回键。

　　还好江玹不在线，闻汐突然庆幸。
　　正想着，耳机里一阵“滴滴”声。
　　江玹回了她。
　　江玹回了她？！

　　【XI】：？
　　【XI】：ZZ？很别致的名字。
　　江玹，果真是没有认出她吗？
　　闻汐失望地垂下眼眸。

　　——我是闻汐。
　　刚输入，闻汐顾虑起来。
　　删除。
　　很想见到江玹，可真加上了好友，她又犹豫了。
　　江玹现在还好吗？
　　这五年，他究竟去了哪里？
　　闻汐不敢去想，明明是江玹不告而别，为何害怕的却是她。

　　反正江玹也没认出她，闻汐索性开始胡扯。
　　【JX】：大佬，你怎么知道我的外文名字叫ZZ的？
　　【XI】：……
　　【XI】：你……
　　【JX】：大佬，我是昨天和你一起三排的，你还记得吗？你都不知道，最后关头，你就像天神下凡一样，真的帅呆了！求带啊，佬！
　　闻汐尴尬到头皮发麻，她硬着头皮继续打字。
　　【JX】：大佬，你的id很眼熟啊，好像网上很火的那个路人王也叫这个！当然，我这个id纯属巧合！

　　对方正在输入中。
　　持续了足足一分钟。
　　【XI】：不是我。和你一样，也是巧合。
　　【XI】：路人王吗？那么，你觉得我和他比如何？

　　闻汐：？江玹什么意思？不承认是吧。
　　她倒要看看江玹要装到什么时候。
　　【JX】：HaHa，大佬你那么厉害，路人王肯定比不过你了。
　　【XI】：有空吗？来一局？我们双排。
　　话题跳转得那么快吗？
　　【JX】：还是晚上吧，现在抽不出时间。
　　【XI】：行，晚上八点，先上个三百分。

　　江玹要和她双排？
　　她就是口嗨，江玹为什么当真了啊？
　　闻汐抓狂地挠着头发，引得一旁的同事纷纷侧目。
　　“汐汐姐，我这儿有治发炎的药膏。你要吗？”徐棠探头，贴心递过一支软膏。
　　转眼，闻汐又变成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高冷道：“我没事，好好工作，争取早点转正。”

　　*

　　闻汐毫不犹豫地切换账号。
　　还是小号稳妥一点。

　　几分钟后。
　　看着99+的好友申请，闻汐准备收回之前那句话。
　　默默关闭了好友申请功能，世界终于清净了。

　　对比着玩家调查问卷给的反馈，闻汐一一试验不同技能的强度。
　　持续到下午三点，闻汐一时兴起，开了一把平平无奇的匹配。
　　然后，遇到了季良。
　　阴魂不散。
　　为什么拉黑也能排到，得跟技术部反馈一下这个问题了。
　　闻汐咬着牙，暗暗记在笔记上。
　　胜利的欲望突然不是那么强烈了。

　　长期未登录，闻汐团队赛的排名已经跌到了百名开外。
　　点开季良的资料一看，哦豁，千名开外了。
　　敢情之前是把她当成上分工具人，再去撩妹妹呢。

　　队里还有一人，id“奶油糖心”，和季良一起的，两人正甜甜蜜蜜地“哥哥”“妹妹”喊着，根本没注意到在场的第三人。
　　“啪”地一声，闻汐关了喇叭。

　　正好，闻汐也不是特别在乎这点分，所幸大家一起掉分咯。
　　或许应了那句话，冤家路窄。
　　闻汐连着排到五次他们，也故意让这对小情侣掉了足足二百五十分。
　　终于，在第六把开始前，她被举报了。
　　红牌警告，禁赛时长48小时。
　　真没意思。

　　*

　　临近傍晚，闻汐坐在路边长椅上等车。
　　西城的秋日微凉，金风裹挟着片片落叶，吹入脖颈处。
　　低头去解围巾，闻汐忽地停下手里的动作。
　　昏黄的路灯下，一道瘦长的影子慢慢逼近，像是幽灵鬼魅一般。
　　阴冷的风悄然爬上后背，脚步声很轻，看身形，是个男人。
　　男人手里还拿着什么，蓦地一把举起，似要向下劈去。
　　向着闻汐的方向。

　　闻汐没回头，转身就跑。
　　不知跑了多久，对方紧追不放，闻汐拐了几个巷口，才把男人甩掉。
　　她蹲在墙角，鞋子的细跟被磨断了，脚底也起了水泡。
　　手机调暗，静音，报警。

　　短信发出的那刻，沉重的脚步声靠近。
　　男人怒火横生，气急败坏道：“有种别躲啊，给老子滚出来！”
　　是季良。
　　“拉黑老子，害老子掉分，让老子在直播间出丑，掉了那么多粉，真有你的啊。我数三个数，你出不出来，你也不希望自己信息泄露吧。”
　　句句威胁。

　　闻汐屏住气息，脱去黑色的高跟鞋，扶住墙面，猫着腰挪着步子。
　　隐约间，她看见一抹白色衣角。
　　捏着录音笔的手微微颤抖，闻汐鼓起勇气，拎着鞋子，正欲绕到季良身后。

　　就在闻汐狠心要把男人砸晕时，对方回了头。
　　小巷口，昏暗中。
　　漆黑的瞳孔闪着凶光，狰狞的面孔带着阴恻恻的笑。
　　“跑啊，怎么不跑啦。”
　　衣领被揪住，高跟鞋滚落在地。

　　闻汐强装镇定，偷偷将录音笔塞入袖口，她仰着脖子，冷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你害我主播都当不成，你说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当我是傻的吗？闻、汐、大、设、计、师。”季良的语气越发恶劣，他伸出一根手指，“这个数，咱们不了了之。”
　　“十万？”
　　闻汐并不知道季良究竟怎么开盒到自己的信息的，背后顿生寒意。
　　季良冷笑：“十万，呵，打发乞丐呢，我要一百万！”说着，阴冷的视线睨了闻汐一眼，“在那么大公司工作，区区一百万，应该没问题吧。”

　　“好。”闻汐答应了他。
　　秋风瑟瑟，赤足踏在石板路上的闻汐冻得哆嗦。
　　眼中只有贪欲的季良全然未曾注意，扯着闻汐的手往外走着。
　　停下。
　　季良迫不及待，搜出闻汐的手机，捣鼓了一下打不开，才命令说：“我看着你转。”
　　他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指了指上面一长串数字：“诺，这是我卡号。”
　　“这么大数额，得去银行。”
　　季良狐疑看她，上下打量：“你别是在拖延时间。”
　　指着屏幕上的转账信息，闻汐解释：“没骗你，就是这么规定的。附近有家银行，我带你去那里。”

　　*

　　银行门口，闻汐放慢脚步，她在等。
　　见眼前黑灯暗火，季良才反应过来：“你敢耍我？”
　　“不好意思，忘记他们下班了。”
　　3——2——1——
　　未等季良动手，一双镣铐将其制服。
　　警察来了。

　　闻汐看见了江玹。
　　就在警车前。
　　那么近，又那么远。

　　闻汐被带到派出所做了笔录。
　　起初季良还在挣扎，当录音笔中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响起时，他傻了眼。
　　最终，季良以“侵害公民信息”和“敲诈勒索”的罪名暂被拘留处理。

　　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
　　冷风拂面，闻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腿也在打颤。
　　不经意间，她的目光向着一旁的墙角看去。
　　阴影下，江玹站在那里，抱着双臂斜倚在墙边。
　　月色如水，柔柔地洒下，江玹的身影倒映在地上，被拉得很长。
　　他在等自己。

　　“过来。”江玹率先开了口。
　　闻汐没动。
　　“闻汐。”他喊着她的名字。
　　闻汐还是没动。

　　终于，江玹走了过来，脱去风衣，一把披在闻汐身上。
　　曾几何时，闻汐无数次幻想过同江玹见面的场景。
　　可此时，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谢谢。好久不见，江玹。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朋友在警局工作。”
　　原来只是巧合。
　　闻汐又问：“最近过得还好吗？”
　　男人没回答，只是微微蹲下，向着她伸出手。
　　“上来，我送你回去。”
　　江玹的话很少，和以前一样，闻汐这样想着，迟迟未动。
　　“谢谢，不用了，我可以走回去，家离这不远。”
　　他们已经分手了，闻汐心想。

　　“你确定你这样回去吗？”
　　江玹的目光定格在那双被磨破皮的赤足，眉头紧锁。
　　“上来，我背你。”

　　闻汐说出了住址。
　　江玹走得极慢，也不说话，只是背着她走着。
　　他的肩膀宽大温暖，一层薄肌显得极有力量感。

　　途经药店，江玹买了绷带和消炎药。
　　宽大的掌心摩挲着皮肤，低头看着半蹲的男人，闻汐的心微动。
　　男人做事极为细致，和记忆中一样，他总是抿着唇。
　　从这个角度，闻汐清楚地看见江玹的头顶，光滑精致，还有淡淡的柠檬香。
　　曾经被殴打的痕迹也消散不见。
　　原来，江玹的父亲现在已经不打他了。

　　欣和小区门口有摆地摊的。
　　卖水果的，卖小吃的，卖书的……以及卖鞋的。
　　江玹给她买了双新鞋，毛绒拖鞋，白色的，还有小熊耳朵。

　　闻汐住在三楼。
　　街坊邻居几乎都认识她，爬到楼梯口的时候，正撞上二楼的周婆婆。
　　周婆婆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又满意地多看了江玹几眼。
　　闻汐的耳朵微微发热，躲在男人的背上，乌发散落，盖住她的脸颊。
　　闻汐没看见，偏在此时，男人怔愣住，险些站不稳脚步。

　　到了三楼。
　　江玹谨慎地将她放下。
　　男人转头要走，闻汐喊他：“江玹！”
　　“不进来喝杯茶吗？”闻汐转动钥匙，偏头看他：“就当给我这个老同学一个面子。”

　　江玹还是进了她的家。
　　屋子不大，一个普通的两室一厅，但装扮温馨，简约整洁。
　　闻汐省吃俭用好些年，才将这房子买下。
　　即便条件改善，闻汐还是忘不了那段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日子。

　　二人心照不宣一般，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
　　静悄悄的，空气仿若凝滞一般。
　　闻汐很想问江玹，这些年他究竟去了哪里。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沙发中间有一茶几，茶几上摆着果盘，茶食，以及一方形水晶相框。
　　见江玹一直凝视着相框，闻汐不觉也看了过去。
　　江玹冷不丁开口道：“你还留着它。”
　　那是一张双人合照。
　　枝头雪融，寒梅树下，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少女，对着镜头，笑意盈盈，情愫暗涌，恰如璀璨的焰火划破静谧的苍穹。
　　这是闻汐和江玹的合照，他们的唯一一张合照。
　　拍摄于五年前的初春，西城附中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