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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算一张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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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妈妈的事终于办完了,等一个月后思恒回来,也该办酒席了,蔡妈妈却没能吃上。白云斋突然变得非常安静,姥爷不在了,蔡妈妈现在也没有了,她突然意识到很快自己就得结婚,也要离开这栋房子,就没有人住,也没有人照顾花草了。
那叠钱还安安静静地躺在紫砂壶旁边,上面的白纸带都还在,只不过空了一点点,聂步声给了她更多的钱,足够办很多次蔡妈妈的事情。剩下的钱,她没有再动,或者聂步声知道她没有钱,给她用,袁秋洁否认了这个想法,不可能的。她突然发现自己不会买菜做饭,旧媳妇,这个词又不由分说地出现在她的脑海,甚至是每一刻,那一瞬间一定以它恒久的话语,和聂步声特别的神态,钻进了她的耳朵眼印在了她的心里。不是旧媳妇,他说的不对,她想,旧媳妇至少是会做饭的。
袁秋洁饿了,其实已经饿的受不了,蔡妈妈留的饼干已经被她吃完,日光下照,那叠钱招摇地展示着它青蓝色的晕彩,好像在发出某种邀请,好像聂步声在看着她,知道她会在一种赌气的过程中败下阵来,她伸出手去,拿出一张出去买菜。
“要这个,谢谢”
小贩拿纸包递给她一只茄子,袁秋洁提了提手里的胡萝卜,感到这只手还有空余,就也拿着茄子走回家。才走到院门口,她就觉得不对劲,院子里也没有别人,她却总有一种有人进来过的感觉,秋洁警惕起来,左右检查确定无人,这才锁好门。
她学着小蔡的样子做饭,做出来也勉强能吃,妆奁,她想起这件事来,一个月后思恒回来,自己也没有婚纱也没有妆奁,现在更是没有准备任何新婚的物品,比如首饰,也许跟思恒说一说,到时候再推迟也罢了。
拍门的声音响起来,天色已经傍晚,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人,家门口这条小巷,除了那个卖卜先生,很少有人停留,她打开门,沈崇又是一下子把她拉出来,脸上也很着急
“你…你怎么了”
“出来,出来,花肥被人动过”
“别急”
“我今天下午想来还你的钱,你不在家,那几个卖花的人直接从墙上翻进去,说在花肥里面找东西”
“找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没找到,就走了”
沈崇一下子想起来什么似的,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她
“钱,记得吗,上次你给我的”
“好”
“你自己一定要锁好门,要么去你未婚夫家住”
“好,你快回学校吧”
袁秋洁虽然害怕,但也还没恐慌,室内房门还有两道锁,花盆和花肥在外面,不知道蔡妈妈到底买到了什么,竟引出后来一连串的祸端。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她还是决定去翟思恒家,沈崇给她的钱叠在聂步声剩下的钱上,竟然和起初一样多,不行,袁秋洁想,不能让翟思恒去给聂步声还袁秋洁的钱,那样会是什么画面她根本不敢想象。她必须自己把这件事了解,自己去找聂步声还钱。
还钱,这两个字突然让她觉得很羞耻,就像当时聂步声说要多少钱一样羞耻,他的声音也很特别,非常特别,好像不是从嘴发出的,而是从更深的地方,磁性地说着一些不该说的话,比如旧媳妇,卖身葬母。
她强迫自己鼓起勇气,但是又去哪里还呢,冯慧子和聂家的产业很多,不能知道聂步声在哪里,她想,还是去那家银行吧,直接告诉柜台的人这是谁的钱,托他们还给他,就这样办。
在石狮子旁边她碰巧遇见聂步声涉级而下,一见是她,立刻不耐烦起来,当作没有看到,下了楼梯就要走,步履飞快,袁秋洁紧紧跟着,不停地说,几乎想抓住他的衣角
“聂先生,您的钱”
“聂先生别走,这是还给您的”
他转过身来逼视着她,让她险些撞上
“是不是还想说,还给我,翟思恒就不用来找我,是吧”
“不是…”
她徒劳地解释
“白费力气,我对你不感兴趣”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聂步声是以为她特地还钱,是想使和傅雅宁一样的手段,立刻摇头,对方却对她的反应没有一点信任
“你知不知道,忘掉这件事是最好的,因为如果我愿意,我同意了,因为你,你的思恒可以回不来”
“我知道,我真的只是想还钱”
她又出现了那种焦急的神色,开始费劲地解释起来,花匠如何,蔡妈妈如何,现在又为什么还钱,为什么不得不去翟家借住,因为家里有人进来过。聂步声这时才突然感觉到自己也成了袁秋洁的俘虏,从她准备结婚开始就从傅雅宁嘴里断断续续地知道,好像强迫他从头至尾对她的婚事知道的那么清楚。
他突然来了兴趣,好像感觉到有什么力量想把她推到他身旁,或者,他打量了一下女孩,或者这种力量其实就藏在他们两个人其中的某一个心里,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袁秋洁,你有没有想过翟思恒为什么新婚前出差,万一是因为他对你幻想破灭,你再去翟家不是自找没趣”
她突然失措起来,俄国人酒店的事此时城内已有三两流言,翟家应该也知道了。聂步声突然发现她好像总是非常诚实
“我不知道,我本来也不该去,我只是一个外人”
那只狮子雕像一只脚掌踏着球正狰狞地朝二人吼着,鬃毛栩栩如生,他俯身靠近一点点来,好像逗弄什么一样,引导着她走不同的道路
“那你去哪儿呢”
“…回家”
他从她手里抽过钱看了一眼,让人点了一遍,少了一张。袁秋洁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买茄子用的,她忘记算进去这一张了,少了一张
“想要两清吗”
“想”
“那你就回去,咱俩永远别再见面,这就是两清,算一张钱的”
“好吧,那您帮我告诉雅宁,让她好好的”
“袁秋洁,你记住,再让我看见你,你说不是那个意思,也是那个意思”
她失魂落魄地走着,半夜里惊心地醒来,生怕外面来个拿着卸腕尖刀的花匠,一下子穿心剜腑,第二天重复如此,她实在受不了,翟家又不能去,聂步声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堵掉她所有的退路,而且她现在还倒欠了一张钱,举目无亲,去了的话不是这个意思也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