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博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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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
两秒。
三秒。
五条悟气定神闲，好整以暇地举着手，颇有耐心地等待着。
或许是来自于某种超然的直觉——他预感今日，自己的目的不会那么轻易就能达成。
在这三秒钟内，一枝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好像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在想。
她曾经推测过这个世界运转的方式。
说到底，【魔术】终究只是一切神秘力量的代称，是对真正无法重构的【魔法】的无限靠近和模仿。或许是因为千万年前，人理的某个无比微小的差异，魔力的概念被冠以【咒力】的名讳，【魔术】的概念被【咒术】所取代，世界才发生了开叉，走向了不再相关的两端。
神代消退之后，魔术的发展因为神秘的消亡而在缓慢地衰弱着，可锐意进取的魔术师们却从未放弃过经由自己身的努力抵达根源。但咒术的发展却相似而不同——咒术师们好像失却了追求力量，寻求根源的终极目标。
也正是其中的差异，才导致了魔术界和咒术界截然不同的发展进度。
咒术的天赋也和魔术一般同样通过血缘遗传，即使咒术界和魔术界都同样遵守着隐匿的原则——但就像橘生淮北和橘生淮南一样，即使有着某种同源力量，咒术和魔术也在近千年的发展之中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正是因为这种过分显著的差异，现在发生的一切才显得如此不可理喻。
毕竟，她原本赖以存活的那位英灵的灵基已经在先前的事件里和芦屋道满一起碎成了粉末，绝无一丝复原的可能。
但问题是，她的身体里，现在完好无损的灵基，根本就还和之前散发着毫无差异的气息。
她回想起了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某个白发蓝眼的身影在记忆的最深处一晃而过。
她抬起头，头一次，以无比微妙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白发青年。
——所以自称的最强，是强到能够跨越知识，传承，甚至世界的壁垒，光是依靠自身的直觉就能达成目标的意思吗？
哪怕是隔着发展体系上巨大的差异，只依赖于同源的力量，即使是从未踏入过魔术界的天才，也能完成降灵仪式。
亦或者，这个世界早已走到了支离破碎的边缘，防止人类灭绝的集体无意识装置正在缓慢地运转着，而她眼前的最强，则正好被抑制力所青睐？
种种猜测不过转瞬之间。
失去了特制眼罩的隔绝，一股酷似诅咒，又好像有些不同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在咒高的警报响起的前一秒，五条悟才慢慢悠悠地把黑色的织物仔仔细细地缠了回去。他看着一枝手上骤然升起的陌生术式，有些意外地眯起了眼。
“所以这个的作用是隐匿？”他故意凑近看了看， “还真是精妙，不过，果然不管怎么看都和咒力有些不同吧？——所以，这个到底是什么呢？”
他满意地看见了问题学生脸上有些古怪的神情。
“要不，我们玩你问我答，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你也好奇我是怎么发现的吧？是吧？”
白毛教师自觉放上了足够的筹码，唇边的笑容不怀好意，好像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那么，要答应老师吗？对咒术界实际一点也不了解的一枝同学？”
一枝深吸了一口气，她面无表情地歪了歪了头，没有直接回答，在她的视野里，病房的摆设逐渐变得透明，魔力的流向变得清晰，像潺潺的流水。
——是这里吗？
但是好像被什么阻断了。
“五条老师，”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才忽然感觉好像有点不太礼貌。 “那个，墨镜的话能稍微摘一下吗？”
五条悟仍旧半眯着眼睛，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唇边的弧度却一点点落了下去。
犹豫了片刻，她慢慢吞吞地抬起手，以不至于引起对方警觉的速度，缓缓摘下了那双明显有着特殊功能性的墨镜。
见多识广的魔术师小姐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双美丽又可怕的眼眸。
或许是因为少女的手指有些冰凉的触感，纤长的睫毛自然地颤动了几下，天蓝色的眼睛即使在白日里也像是璀璨的星辰，又像是有着无数切面的蓝宝石，虹色的眸光流转，醇厚而可怖的魔力运转其中。
啊，原来如此。
她无端联想起了某位半梦魔魔术师那双淡紫色的眼眸。
那是独属于极少数人天赋，是魔术无法再现的奇迹——因为绝大多数人所无法承担的魔力消耗，她甚至从未在任何一个生者的身上见过这种级别的魔眼，甚至英灵中拥有这种造物的都只不过了了几骑。
也正是因为其极端的稀有程度，她才根本没对魔力和魔术上那一点微妙的差异做任何修饰，毕竟，咒术界对咒术的研究不知落后了时钟塔几个一千年。本以为无人能发现的异常，却败给了万中无一的奇迹。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就不必要了，老师。”
一枝叹了口气，在对方有些失望的表情里，她轻轻地把眼镜架回了那人的鼻梁。
“抱歉......这个消耗很大吧。”
“今天我请客，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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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在校医小姐的铁拳教育下，某不靠谱教师终于还是放弃了瞬移带人去小樽吃蛋糕的离谱打算，只是两个人偷偷摸摸地缩在教师办公室里消灭掉那些甜味各异的珍藏。
说是两个人吃，但实际上只有一个——
“真的不尝尝看吗？异世界来客小姐？”
吝啬的甜食爱好者夹起一片薄荷糖。 “五条老师超级稀有珍藏哦？”
“不，请不用试图收买我以减轻你不存在的愧疚之心。而且你根本就没在愧疚吧？”
一枝没好气地喝了口杯子里寡淡无味的热水，第一千零一次拒绝掉了零食分享。
“啊，确实”。五条悟毫无良心地点点头。 “我只是有点意外。”
如果说从他走进病房的那一刻，是他们之间的博弈，那么他此刻大概已经输了。
不仅失去了“六眼”的情报作为先手，没能看到问题学生露出“你是怎么发现的”的搞笑表情，还因为对方全然摆出了一副“随便问吧，无所谓了”的姿态，反而更让他觉得像是在和空气搏斗。
“不，你明明是有点不爽吧老师。”一枝一针见血。 “因为感觉自己不像是‘赢了’？”
五条悟故作深沉地推了推墨镜，选择用沉默代表了一切。
一枝： “......”
这是哪里来的幼稚鬼。
“实际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明明也知道的吧？”
她叹了口气，指了指他的眼睛。
“我现在主动说，和等着你‘看见’，实际没有很大的区别吧？”
白发青年微微眯了眯眼，仍是不接话，一枝好脾气地笑了笑，干脆把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夸奖说到了底。
“也就是说，我实际是以一个‘天外来客’的身份，在认真地评估和承认你的实力。然后，作为‘局外者’，承认了你的最强。”
“毕竟，是因为没有预料到还能有五条老师你这样的存在，所以我完全毫无掩饰地暴露了，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毫无防备，真正满盘皆输的人其实是她才对。
五条悟仍旧感到不爽。
——事实上，真正让他不爽的反而是对方这幅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能包容的样子。
即使是这样的场合，还在下意识地照顾别人的情绪吗？
“至于这个，老师你最想知道的部分。”魔术师小姐好脾气地指了指他的手背。 “老师......有考虑过咒灵的反面吗？”
如果说魔术界和魔法界的分歧，是从是否追求根源这一点上彼此越走越远，那么咒灵的产生似乎是魔法界无法解释的——但是果真如此吗？
人类的恐惧，惊惶，甚至是爱恨。
人类的怀念，幻想，甚至是崇拜。
在新宿打工的日子里，她曾无数次与那些不算太强的咒灵交手，那种诞生于人类负面情绪的生物实际的构成和影武者，骷髅兵之类魔物有着某些奇怪的异曲同工之处。而更加高级别的咒灵，许多本就诞生于恐怖传说，和更加激烈的负面情感。
而英灵的出现则十分类似，或诞生于传说，或是人类史上英雄们某一个真实剖面的投射——总之，亦是诞生于情感。
“总之就是这样，但是不用太关注，毕竟，比起咒灵，英灵自发的降临是一种及其少见的情况，在多贺大社那个已经碎成几片回英灵座了。”
魔术师小姐有些疲惫地喝了口杯中已经变温的水。
“至于我身体里的这个......应该是巧合吧，因为五条老师是拥有御主资质的人，在那个情况下，‘她’或许是自发地选择了你。”
“嗯嗯——原来如此。”
咒术界最强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些概念。
“也就是说，我是被一枝，还有这位不知名的英灵阁下直接当成了充电宝？”
如果不考虑重新召唤的可能性——那么合理的解释或许就只有这一条了，灵基的爆炸并不完全，而五条悟过于强大的咒力储备有着完全修复灵基的可能性。
“差不多吧。”魔术师小姐毫无羞耻心可言地承认了。 “总之，老师想知道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至于咒令实际的作用，以及【英灵】的召唤能够成功绝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关于抑制力的无端猜想等等情报，那是她不打算去分享的范围。如果事实果然像芦屋道满所暗示的那样，那么，她来到这个世界便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她到底是怎么来了这里，又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和谁做了怎样的交易，这些事情，只要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迟早都会靠自己一一弄清楚。
在这个或许将要走向终局的世界里，没有人能够成为她并肩作战的伙伴。
更何况——
她平静地看着眼前毫无破绽的此世间最强者。
——无法信任。
“那么，为了防止以后继续被当成充电宝。”
她慢慢伸出了手，定定地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十分无辜且诚恳的表情。
“这个，还是我帮老师解开吧？”
五条悟咔哒一声咬碎了嘴里的薄荷糖。
抓住了，她的破绽。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博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