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盛放的夏日祭》秋山关文

17、蜕皮【二更】

　　冲撞蛛网的老鼠似乎只是佯攻，居然另外有一队老鼠从河流上方的洞顶冲过来。

　　蜘蛛无法在河面上结网，被这队老鼠绕远路钻了空子。

　　这也太聪明了吧。

　　要说没有人在后面操控池野早纪是不相信的，他不认为老鼠能有这样默契的集体意识，果然还是禅杖发出的声音在控制老鼠群。

　　要想解决老鼠必须抓到那个拿着禅杖的家伙，多半是通过铁环敲击的声音发出指令。

　　“穿僧袍的那家伙在哪里？”池野早纪踹晕了几只啃蛛网的老鼠，抬头喊道。

　　蛛童目正在忙着解决贴着洞顶冲过来的老鼠，从天而降的老鼠和挥动步足的蜘蛛纠缠成一团，随着老鼠被大卸八块，半空中炸出朵朵血花。不过也许蜘蛛在和山神搏斗的过程中损耗了太多精力，动作看上去有些疲惫。

　　啊，还是我自己来吧。池野早纪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四周，在一个短暂的瞬间，双眼在黑暗中散发出光辉，“找到了。”

　　河水中有一阵不起眼的水花从他们身边溜了过去，池野早纪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即他就意识到不对劲——这水花是逆流而上的。

　　池野早纪连忙伸手去抓蛛童目，习惯性想抓他衣服让他调转方向，结果在蜘蛛背上空抓一下，啧了一声：“在水里！”

　　穿僧袍的家伙居然潜在水底溜了过去。要不是他眼睛好，还真被它逃掉了。

　　蛛童目现在唯一称得上优点的就是听话。听到池野早纪的话后，蜘蛛立即甩掉身上的几只老鼠，贴着岸边一路追过去。

　　地下河波涛汹涌，蜘蛛不可能下水，一旦下水会立即被河水的重力扯出去好远。到时候就不是距离问题，而是能不能重新上岸的问题了。

　　不过对手也面临同样的困难，穿僧袍的妖怪不把着岸边不可能逆流而上。而且藏在水里移动速度不会太快，这妖怪就算是长了腮能在水里呼吸，只要被蜘蛛追上了，就一定会被逼出水面。

　　擦肩而过的时候，池野早纪的目光在蛛童目那条断掉的蛛腿上停留了片刻。

　　没问题吧……池野早纪迟疑了一会，有老鼠分队紧追着蛛童目过去，他转身冲蜘蛛喊话，没说别的什么，只是叫蜘蛛率先把禅杖解决掉。

　　然后他回身踹飞几只围攻的老鼠，接着就留意到蛛网被咬开了一个口，源源不断地有老鼠从缺口挤进来。也不知道这些老鼠的牙是不是正如其名，是铁做的。

　　眼看蛛网防御不住了，池野早纪紧接着也跑了起来，他没有跟蛛童目选择同一条通道，而是往一旁的岔道跑去。

　　理由很简单，老鼠群的目标是追杀僧袍的蛛童目，他其实只要离开追击蜘蛛的路线，就能甩掉大部分的老鼠。

　　果不其然，池野早纪跑入岔道，无止无尽的老鼠群从岔道口奔涌而过，久久等不到尽头。

　　期间偶尔有老鼠注意到他，离开群体，朝他飞扑过来。

　　池野早纪一把抓住飞到半空的老鼠，老鼠的屁股在他手心里挤成一个圆润的球状。老鼠挣扎着反身就想咬他的手，他一下把老鼠摔到岩壁上，老鼠长长地吱了一声，池野早纪顺利干掉一只。

　　接着他又打退其余想进岔道的老鼠，他明显觉察到自己的心理发生了某种变化。当然，这不是指他徒手干掉一只老鼠有多厉害，而是他发现他如果不及时把老鼠扔出去，自己很有可能会把那只老鼠吃掉。

　　突然，从蛛童目的方向传来一阵震动，连动着岔道也在摇晃，碎石铺天盖地地掉落在池野早纪头发上，他扫了扫头发，意识到什么，心想：不会吧，蜘蛛要把自己家炸了吗？

　　震动很快恢复平静。

　　接着，池野早纪从岔道口那宛如镜子形状的圆形画面中，看见数百道蛛丝斜穿过圆形画面，仿佛暴雨倾盆一般，一路上连绵不绝的老鼠被扎成对穿。蛛丝在刺穿老鼠后，接着以最短的距离伸出分支，一变二，二变四，直袭周围的老鼠。

　　看来是把套着僧袍的妖怪解决掉了。

　　失去禅杖控制的老鼠群节奏被打乱，不再朝着一个方向跑，群体内部晕头转向，然后四处找空隙逃窜。

　　池野早纪几脚下去把窜进岔道的老鼠踩烂。

　　从刚才起他就觉得身上多处地方奇怪的发痒，他清理完老鼠接着抓挠皮肤，指甲把皮肤抓破了，又有细小的羽毛从里面钻出来。

　　他对这时不时冒出来的羽毛感到烦躁，干脆一狠心拔了一簇下来，他倒要仔细看看，这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羽毛到底有着什么模样。拔下来后他才意识到，岩洞里的光线哪里能够看清颜色。

　　外头老鼠吱吱的惨叫声像无数的高音喇叭此起彼伏地播放着，时间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再没什么活物从洞口滚过，蛛丝才有回收的迹象。

　　池野早纪扶着岩壁往外走了两步。

　　就看到蛛童目出现在岔道口，蛛腿又断掉了一条，浑身是血，手里提着那个穿僧袍的东西。

　　蜘蛛摇摇晃晃地靠近，不停地吐出粗重的喘息，整个胸腹的肌肉在夸张地起伏，看上去已经精疲力尽了。果然两场打斗下来还是有些勉强。

　　“就是这东西吗？”

　　池野早纪见蛛童目抬手，还以为是要把那坨僧袍递给他，结果靠近后蜘蛛一下跪了下来，脱力般瘫倒在他身上。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蜘蛛，根本接不住，三米高的妖怪一下把他压倒在地上，超乎预估的体重把他肺部的空气都要挤压出来了。

　　池野早纪翘起蛛童目的一侧肩膀从地面爬起来就发现不对，皮肤太热了，蛛童目身上居然在冒热气。

　　“你怎么了？”他适当问了句。

　　僧袍裹着的东西掉在地上一路滚开，直到露出里层的朱红色法衣。

　　池野早纪瞥了眼倒在地上满脸红晕的蛛童目，又瞥了眼几乎能看见真相的僧袍，接着朝僧袍走去。

　　他掀开最后的布料一看，原来里面是只偷穿僧袍的大号老鼠。

　　老鼠有半个成年人大小，五官某些部位已经变得和人有点相像。它整个身体软绵绵的，尾部开始逐渐消散，看来是死透了。

　　池野早纪看了会觉得没意思就准备离开，结果他惊讶地发现，老鼠的胃部藏着个眼熟的东西。

　　他伸手在里面掏了下，把东西抠下来，拿去问蜘蛛，“这是你说的山神肉吗？”

　　蛛童目半倒在地上，一半的腿折起来，听到池野早纪的声音就抬头去看他。

　　蛛童目的腿其实很像伞的骨架，平时是伞骨架合起来的状态，蹲下身时是伞撑开的状态，至于现在，则是像经历了一场台风，把一边骨架吹折了的状态。

　　“……你怎么了？再不说我就不问了。”池野早纪看他不像神志清醒的样子，又问了一遍。

　　“是山神肉。”蛛童目回答，“可能，要蜕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