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桃花》花生和瓜子123

1、桃花村

　　立春这天，桃花村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做春饼。
　　桃花村的春饼与外面其他地方的不一样，一丁点素菜都不能放，只包牛肉和羊肉，而且春饼的大小是普通春饼的3倍。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特别的，最特别的是家里有几口人就做几个春饼，不能多一个，也不能少一个。春饼蒸熟之后，全家人长幼有序地依次取一个春饼放进白色瓷盘。等到每个人手里都端好了春饼，已是傍晚。
　　桃花村三面环山，山间有溪水流进村庄，灌溉农田。这溪水来自山后的一个水潭。这水潭就像一个巨大的石瓶从天而降，嵌入这山体之中，瓶口外露，形成一圈石质平台。
　　村长吴伯端着瓷盘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是整整齐齐排成一排的村民，他们每个人都表情严肃，目不斜视，整个队伍鸦雀无声，沿着溪水向水潭走去。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所有村民站在了水潭口的那一圈平台上。他们一起低头，把额头轻轻贴在春饼上，然后额头左右轻轻蹭了春饼几下，一边蹭，一边轻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做完这些，村民们一起把盘中的春饼用力抛进水潭，然后赶紧安静撤离。
　　这个奇怪的仪式到底是何时开始的？没有人知道。他们只知道十年前，村里有一个懒汉，那一年的正月初七，懒汉的寡母在睡梦中安然离世。寡母生前勤劳能干，种田种菜，养鸡养鸭，纺纱织布，毫无怨言。屋里屋外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寡母一去，懒汉便没有了顾忌，只顾拿着母亲的积蓄到处吃喝玩乐。
　　也就是这一年的立春，懒汉喝醉酒酣睡在床，村长叫自己的小儿子来提醒他今日去山里献饼。小儿子又是敲门又是大喊，始终不见懒汉来开门，无奈回家告诉了父亲。吴伯听了，以为这懒汉又跑出村去喝酒耍牌了，这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人，只能作罢。
　　奇怪的是，立春之后的好几天，村中再也没有懒汉的踪影。村长心下觉得事情不对劲，这懒汉往常确实会夜不归宿，但是也会隔三差五在村里出现。村长带了几个年轻人一起来到懒汉家，刚把手放到门上准备敲，木门却吱呀一声被碰开了。几个人把懒汉家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一无所获。
　　很快，村里就开始流传懒汉因为不去水潭献饼而神秘失踪的故事。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恐怖，越恐怖就越多人喜欢听。
　　这之后，村民们做春饼变得越发的恭敬，肉要选最新鲜的，饼皮要用新磨的粉加上泉水擀制。饼的样子也要好看，装饼的瓷盘只在立春这天取出使用，其他时间要收在匣中小心保管。
　　说来也奇怪，懒汉失踪之后的第二年春天，村东头那棵枯树竟然一夜之间爆出了嫩芽，两个月后，人们终于知道了自己住的这个村子为何叫桃花村了，因为那棵树上开满了粉色艳丽的桃花。这不是普通的桃花，它的花瓣大而饱满，浓郁的粉色似乎要从枝头流淌下来，这绝美的景色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从此，这株桃树每年春天都开花，它仿佛起死回生后要尽情绽放光彩一般，一年比一年开的多，一年比一年开的艳。可惜的是，这株桃树从不结果，花谢完后便陷入沉寂，很快绿叶也会落光，又似枯木。
　　桃花第三次盛开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云游四方的老道士，他在那棵桃花树下站了良久，手上掐诀，嘴里念念有词。一个时辰之后，他找了个村民带路，径直来到村长家。
　　吴伯当时正在自家菜园里施肥，见村民领了个身穿道袍的老道士前来，心中虽然诧异，倒也不敢怠慢。吴伯热情地把老道引进平时待客的前屋坐下，自己洗了手换了干净衣服，跑了一壶热茶端来放在桌上，这才在老道对面坐下。
　　还没等吴伯开口向老道询问来意，老道士抬起右手，在吴伯眼前翻了两下，表情严肃地说：“只有十五年。”
　　“道长，我也没读过什么书，实在不能领会您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请明示。”
　　老道士微微闭了闭眼，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把双眼瞪圆之后冷冷地看着吴伯道：“你能为了全村人去牺牲一个人吗？”
　　吴伯觉得这老道并不是在发疯，他是在跟自己做一个交易。为了全村人去牺牲一个人？牺牲谁？牺牲自己吗？自己一个老头子若是能换全村男女老少的性命，死了也是功德一件。
　　“村长你误会了，并不是要牺牲你的性命。下面这些话我只说一遍，说完就走。你们村东头的那棵桃花，今年是第三年开花，你仔细数的话，每个枝丫上正好是16朵桃花，明年便会变成15朵。等到每个枝丫上只开一朵桃花的时候，你们村就大难临头了。到时候，你要在村里找一个双耳后各有一个红色印记的孩子。你找到后，便马上带去绑在桃树上，把桃树连同孩子一起烧尽，如此，可保你全村世代平安。”
　　老道士说完，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眨眼之间已经不知所踪。
　　老道士走后，吴伯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村东头去数桃花。他把整棵桃花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每个枝丫都数了一遍，确实是16朵。可是，吴伯把村里每个孩子的样貌都细细回想了一遍，确定没有耳后长红色胎记的孩子。
　　可是谁又能保证今后这15年里不会出现耳后带红色胎记的新生儿呢？一想到这儿，吴伯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老道的意外来访算是在村长吴伯的心里种下了病，这病最明显的症状有2个。一是从此以后，但凡桃花村有新生儿降世，吴伯就算再忙，也会挤出时间带了礼亲自前去祝贺。村里人只道是吴伯喜爱孩子，是个关心村民的好村长，只有吴伯自己知道，每次把孩子抱在手上逗弄，装作不经意地摸着头看耳朵的时候，心里是多么担心自己的眼里会突然映入一抹红色。
　　另一个症状就是，每年桃花盛开时，村民们就会看到他们敬爱的村长围着那桃花树前前后后看个不停。要说村长喜欢看桃花，可他每年只看一次；要说不喜欢吧，为何一看就是大半天？
　　桃花村的村民们完全不知道有老道士这么个人。他们这几年日子过的越发的好，越发风调雨顺。村民们往地里种什么收什么，家里养的各种牲畜也膘肥体壮。桃花村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