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背信弃义的青梅怎么办》偏航鱼堡

4、04

　　孟寒星坐在公交车上，一边看着窗外一边思考着原来自己喜欢徐从凛这一事实。

　　窗外风景一晃一晃的闪过，过往记忆中徐从凛的面目也一幕幕的浮现。在回顾记忆的过程中孟寒星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徐从凛哭泣。无论是身体受到伤害还是心爱物品遭到毁坏徐从凛从来没有流露出近似于悲伤的感情。

　　她总是在笑着。

　　孟寒星想起第一次见到徐从凛的情形。那时她的卷发还没有现在这么长，个子也没有现在这么高，但是现在与记忆中的相同之处就是她的笑容。

　　她们相见的那天是阴天，而徐从凛的笑容就好像是看不见的太阳的替代品。
　　这样的徐从凛是没办法不喜欢的吧。
　　孟寒星因为自己对感情的迟钝而发笑。
　　笑着笑着心脏就抽痛起来。

　　星期一早上两人擦肩而过，谁都没有停留。
　　上课时两人也不再坐在一起。孟寒星不时往徐从凛的方向看去，然后又收回视线，如此反复。
　　就这样持续了一整天。

　　孟寒星最后还是向徐从凛踏出了一步。
　　她假装若无其事的靠近徐从凛，问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谁也不知道徐从凛听到孟寒星对自己说话时有多么开心。开心的对自己存在的本身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厌恶之情。

　　“好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跟我说话了。”徐从凛的声音里罕见的带上了哭腔。
　　“我会一直跟你说话的。”
　　刚才还十分遥远的两人在这一刻重新拉近了距离。

　　“啊，吃的好饱。”徐从凛看着还剩下一半饭菜的孟寒星。
　　“你怎么浪费粮食？”
　　徐从凛装出一副环保卫士的模样。
　　“吃不完了，待会打包回家。”
　　“啊这样，打扰了。”徐从凛坐在座位上鞠了个躬。
　　“别这样一本正经的，我会想笑。”孟寒星强压扬起的嘴角。
　　“想笑就笑吧，为了地球的长久存续这点屈辱不值一提。”
　　“从古至今，哪位伟人不是……”
　　徐从凛越说越起劲。

　　孟寒星觉得自己笑得太大声了。

　　走出门外，装着打包好的饭菜的袋子在孟寒星手里随着步伐一晃一晃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曾经看过一个故事。那个故事里有一个考试数次都没有考上东大的学生，因为屡次考试失利，他实在撑不住了，于是他就劫机想要撞上东大的楼。”

　　“他说过的一段话让我特别赞同。他说他从小到大的目标就是考上东大，除此之外的道路他什么也不知道。有人问他，他考上东大以后怎么办，他说他从没想过。因为考上东大以后的人生就是余生了。”

　　“你理解他这一番话的意思吗？他说考上东大后的人生就是余生了，这样一个以考上东大为唯一目标的人，如果实现了目标他的人生就失去意义了。”

　　徐从凛边说边看向远处，好像思想又飘回到了那个故事里。

　　“我不是很理解。一个人的一生中不可能只有一个目标吧？”孟寒星有些不明就里。
　　“对啊。人生不能只有一个目标。这个故事里那个学生其实靠卖自制的泡菜赚了很多钱哦，但他眼前还是只看得见东大。

　　“这是为什么呢？”孟寒星越发困惑起来。
　　“我想这是因为他从一出生开始就被灌输东大是他的目标的缘故吧。这种念头逐渐变成一种执念，挡住了其余所有的路。”
　　徐从凛的神色变得有些落寞。

　　“不过像我这样的人，就算再失落也不会去劫机吧。”
　　“因为我去劫机的话一定会马上被制服然后被送进监狱的啦。”
　　孟寒星想象了一下徐从凛穿囚服的模样。emm……好怪。

　　“那你会被剃成光头吗？”
　　孟寒星冷不丁冒出一句。
　　“蛤？”徐从凛拍了一下孟寒星的脑袋。
　　“你在想什么啊，我是不会进监狱的。更不会被剃成光头。”
　　“你这笨蛋！”
　　徐从凛气冲冲地跑到前面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徐从凛不时转过头催促孟寒星跟上。塑料袋细碎的摩擦声就像是背景乐，孟寒星看着前方几步远的徐从凛，清晰体会到心中感情的汹涌。

　　果然好喜欢。

　　但是徐从凛不喜欢这样。就这样维持着最好的好朋友的状态也没关系吧？只要能一直待在她身边就好了。
　　孟寒星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到徐从凛的身旁，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回到家后，孟寒星对着打开的电脑屏幕发呆。
　　她没有多少抗拒就接受了喜欢徐从凛这一事实，但是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与他人不同却让孟寒星产生了与过往生活的割裂感。

　　欸？原来自己不是异性恋吗？
　　虽然在此之前孟寒星从来没有把结婚生子列入自己的人生计划，但是也没想过自己会走上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一大串的陌生名词随着鼠标的滚动映入孟寒星的眼中，通过文字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种崭新的生活方式。

　　原来人的过往认知树立的障壁可以瞬间崩裂。

　　凭借着对从未进入过的世界的好奇心和窥探欲，孟寒星细致地浏览了每一条相关的资讯。为了在突如其来的割裂感中得到自洽，她作出了一个决定——她要把头发剪短。
　　她把短头发当成了一把进入新世界的钥匙。

　　周五最后一节课后，孟寒星叫上徐从凛一起去理发店。
　　徐从凛听到孟寒星要去剪头发有点惊讶。

　　“想换个新发型？不过说真的，从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发型，真的有点好奇你会变成什么样啊。”
　　“徐从凛，我先说好。”
　　孟寒星顿了顿。
　　“待会你别笑我啊。”
　　徐从凛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这我可说不好。如果我笑了你可别生气，绝对，绝对是没有恶意的。”
　　徐从凛隐藏不住的笑意让孟寒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两人说话的当儿，孟寒星事先上网做好攻略的理发店出现在了面前。
　　进门处站着一排染着各式各样发色的小哥，见到两人就殷勤的引客进门。
　　两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有些发怵。

　　“两位要剪什么样的发型啊？”
　　一位留着古早杀马特发型的眼镜大叔用与外表不符的尖细声音询问。
　　“啊，是我剪。她是陪我来的。”
　　孟寒星边说边后退一步。

　　好震撼的视觉效果。孟寒星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是网上某知名点评软件给这家理发店的评分可是五星欸！中国人不骗中国人，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

　　“好可惜！这位小美女的一头卷发可是十分难得啊。”
　　眼镜大叔边说边恋恋不舍的欣赏着徐从凛一头卷发的柔和光泽。
　　“大叔，我朋友先试试水，效果好的话我也来你这来剪。”
　　徐从凛一脸纯良，边说边对孟寒星眨了个眼。

　　徐从凛这家伙！孟寒星有点想逃了，但是眼镜大叔熟练的把孟寒星往座椅上按：
　　“那这位小美女，你想剪什么发型？”
　　“啊……”
　　“我想剪和这张照片上一样的。”
　　事至如此，孟寒星只好硬着头皮。

　　“想剪这样的头发啊……”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绝对没问题！”
　　眼镜大叔信誓旦旦。
　　旁边传来徐从凛闷闷的笑声。

　　当孟寒星感受到头皮上冰凉的推子触感时，她知道大事不妙了。
　　欸？这个发型要用上推子的吗？欸？鬓角也要用推子？！
　　欸欸欸？！
　　徐从凛的笑声越来越大，孟寒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欲哭无泪。

　　“怎么样？你这个发型我不说剪得有十成十吧，十成九也是有的。”
　　眼镜大叔看上去一脸骄傲，他站在孟寒星剪落的头发堆里，好像是刚完成一场伟大战役的帝王。
　　孟寒星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平和。

　　好想揍人。

　　“多少钱。”
　　“五十块。”
　　好。五十块是吧。孟寒星愤恨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仿佛面前站着世代仇人一样扫了付款码，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出了理发店。徐从凛匆忙跟了上去。

　　“两位走好。欢迎下次光临！”
　　进门时的小哥们异口同声的送客。
　　“孟寒星，等等！”
　　徐从凛在后面小跑着。
　　“等等啊！”

　　孟寒星停了下来。积蓄已久的眼泪也流下了脸颊，滴在衣领上。
　　等徐从凛追上孟寒星站在她身旁时，看到的就是顶着一头滑稽短发无声流泪的孟寒星。
　　徐从凛残存的笑意被孟寒星突如其来的落泪击退了。

　　“孟寒星，头发还会长出来的。”
　　“可是头发不会马上长出来！”
　　徐从凛叹了一口气，双手环抱住孟寒星的腰让她靠在肩头。

　　“我陪你等头发长出来。”
　　“所以别再哭啦。”
　　徐从凛身上的香气围绕在孟寒星的周边，她偷偷吸了吸鼻子。

　　“不过确实很好笑。”
　　徐从凛的胸腔因为笑声而震动着。

　　把头埋在徐从凛肩膀上的孟寒星哭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