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分手》明亦然

4、公园暴走

　　等待回复的间隙，她打量了一下钟熠的头像，记忆中他好像一直用的这张图。

　　灰色车道上，一辆绿色的跑车。

　　很符合他车辆工程师的身份。

　　头像只截了跑车右侧的一部分，看不到车标，伍皛皛认不出是什么车。透过车头的玻璃，依稀能看到引擎盖位置有白色的数字，图片不太清晰，伍皛皛好奇地放大图片眯眼瞅着那三个数字。

　　311？511？377？277？

　　正辨认着，钟熠的消息弹来，伍皛皛点开。

　　“好，在哪里？”

　　伍皛皛将地址发过去，“何艺然他们也来，我们几个想答谢你的牵线之恩（旺柴，拜托

　　几秒后，钟熠：不客气，明天见

　　伍皛皛在群里告知了明天中午和钟熠聚餐，便摁灭手机看电视。

　　“皛皛”伍国安缓缓开口，“上次和越林父母聊得怎么样了？”

　　伍皛皛内心一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前几天她借口工作忙，在离工作室比较近的何艺然家里住了几晚，就是为了躲自己爸妈。她实在不想告诉他们李越林家让自己考编的事情，因为她万分确定，父亲伍国安绝对和他们站在统一战线。

　　抬手圈了一个抱枕入怀，懒洋洋开口：“就那样呗。”

　　“那样是怎样？”伍国安不满女儿敷衍的样子，语气变得严肃，脸也板起来了。

　　伍皛皛自知隐瞒不过，就直说：“他爸妈要我考编。”

　　伍国安放下水杯，“这很好啊，我早就说过你要稳定下来，不要把爱好当主业，有个编制才是正经事。”

　　“我做摄影怎么不是正经事了？不一样正经工作，正经赚钱吗？”伍皛皛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编制在他们心里就那么重要，那么神圣，神圣到好像做其他事都低人一等。

　　“是，你是赚钱了，但能有编制稳定吗？再说了，他们家需要你赚钱吗？他们需要的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不是一个照相的。”。

　　伍国安话音刚落，刘慧急忙推了一下他的膝盖，皱眉示意他不要再说。

　　“你别推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已经晃了这么多年，马上奔三了，还让她这么晃下去？”伍国安并不理会妻子的提醒，依然对伍皛皛指责不断。他当了一辈子老师，严厉是他奉行的教育理念，不严厉学生就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就不知道改过。学生犯错要严厉批评，子女犯错自然更要严厉批评，而伍皛皛‘宁可给别人照相，也不踏实考编’的行为在他眼里就是大错特错。

　　伍皛皛抿紧双唇一言不发，手指在抱枕上收紧。想着今天是父亲的生日，她极力压制着情绪。哪怕父亲的一字一句在她听来，与直接骂她废物无异。

　　伍国安见伍皛皛不吭声的样子愈发来气，面色极为难看。继续用严厉苛责的语气向伍皛皛施压，试图点醒这个“冥顽不灵”的“问题学生”：“李越林是难得的好苗子，他父母又是机关单位有头脸的人，一家人都这么优秀，就你成天拿着个相机追着别人屁股后面照相，说出去让他们的脸往哪儿搁？哦，你以为他李越林身边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吗？你不让未来公婆满意，就算结了婚你也过不好！”

　　伍国安气势如虹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完后，客厅里鸦雀无声。伍皛皛依然不吭一声，但表情已经完全放松，甚至一只手还悠闲地拨弄着抱枕上的流苏，若有所思。

　　刘慧和伍千山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知道这样反常“平静”的伍皛皛才是最可怕的，是真正的暴风雨前兆。

　　伍千山小心翼翼扯了扯伍皛皛的衣角，气若游丝地开口：“姐...你别....”

　　话没说完，伍皛皛嗤笑一声，缓缓开口：“他们家这么好啊，那你们再生一个女儿嫁过去呗。”

　　伍千山双眼一闭，完了，彻底完了。

　　“伍皛皛！”，白色陶瓷杯碎裂一地。

　　伍千山吓得浑身一抖，刘慧也心惊肉跳地紧跟着伍国安站了起来，扯住他的手臂，极力劝道：“老伍，行了老伍，都冷静点！”

　　伍国安怒不可遏地指着伍皛皛：“伍皛皛，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东西！”

　　伍皛皛抬眼直视着暴怒的父亲，冷冷开口：“谁有出息您养谁去。”

　　“你！好啊你，你....”

　　‘叮咚’‘叮咚’

　　未等伍国安说完，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争吵。

　　伍千山立即站起，飞快说了一句：“钟熠哥来了，你们都别吵了。”，便快步往门口走去。伍国安愤怒地瞪了一眼伍皛皛，甩手而去，进了卧室。

　　刘慧“唉”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伍皛皛的脑袋：“好了宝贝，别跟你爸一般见识。”，便转身快步去拿扫帚扫地。

　　刚刚被父亲一顿训斥，伍皛皛都没有哭。而此时母亲的安慰，却让她的委屈翻倍地往上涌，直逼眼眶。她死死咬着嘴唇，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僵坐在沙发上。

　　门打开，钟熠着一身浅灰色卫衣套装站在门口，微微喘着气，目光一边往屋里瞧，一边压低声音问一脸如获大赦的伍千山：“怎么样，还好吧？”

　　十分钟前钟熠刚刚走到小区门口，收到了伍千山的救急消息，他立马用最快的速度赶了上来。

　　伍千山叹了口气，摇摇头，侧身让钟熠进门。

　　“阿熠，你来了。” 刘慧笑着迎上来打招呼，手里还拿着扫帚和簸箕。

　　钟熠：“嗯，伯母，你们家有玻璃胶吗？家里的水池有点漏水”钟熠乖巧地应着，目光落在簸箕里的白色碎片，心里一紧。

　　“好，那你先进来，我去给你拿哈。”，刘慧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去杂物间找玻璃胶。

　　刘慧一走，钟熠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往客厅走。从他这里，可以通过镂空隔断架看到伍皛皛的侧身，她穿着白色家居服，像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坐在沙发里，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钟熠看着这样的伍皛皛，心里愈加发紧，好想过去抱抱她。

　　伍千山关上门，从后面走过来说：“进去吧。”，钟熠这才挪步跟着伍千山继续往前走。

　　快走到沙发位置，伍千山再次艰难开口：“姐，钟熠哥...”

　　又没等他说完，伍皛皛“腾”地站起身，踩着拖鞋快步经过伍千山和钟熠，走出大门“砰”地摔门而去。

　　“诶！她她他...她去哪儿啊？”，伍千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面色无措地挠头。刘慧闻声疾步走来，把手里的玻璃胶塞到钟熠手里，“拿着。”，一推伍千山的手臂，“快去跟着你姐。”

　　伍皛皛出了单元楼就快步往公园走，脚步飞快。她现在委屈至极，愤怒至极，眼泪像断了线的手串，泪珠啪嗒啪嗒直掉。抬手飞快抹掉眼泪，又马上泪流满面，就这样狼狈地在公园里暴走。

　　钟熠伍千山两人赶来，也不敢贸然上前，只先在伍皛皛身后三米左右跟着。由于伍皛皛走得实在太快，两个大男人也不得不加快脚步，三人仿佛竞走般，在公园里飞快穿梭。

　　夜色弥漫，公园里惊现哭泣的少女，少女边哭边走得飞快，两个神色奇怪的男人紧随其后。。。

　　这一幕，引得过往路人侧目，纷纷露出奇怪的目光，猜测三人的关系。

　　走了快10分钟，伍千山已经有些气喘：“不是，她打鸡血了嘛走这么快？”

　　钟熠目不转睛地锁定前方疾走的白色背影，面不改色：“当锻炼了。”

　　伍千山：“...... 800米体侧都没这么累，她个小矮子还挺能走。”

　　一个刹车，伍皛皛猛地停住，后面的两人登时止步。只见伍皛皛转身气势汹汹地冲他们走来。伍千山不由屏住呼吸，一丝不妙之感悄然爬上脊背。

　　果然下一秒，伍皛皛红着双眼一脸狠厉地在堵在他跟前，冷冷开口：“你再说一遍。”

　　气势威严，逼得比他高一头的伍千山塌下了背，心虚地弱弱开口：“姐...我...我就是走得有点累了...”

　　钟熠看着伍皛皛泛红的眼睛，不由眉头轻蹙，再垂眼看到伍皛皛的脚，眉头皱得更深了。

　　“累就滚回去，别跟着我。”伍皛皛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又飞快走远。

　　“诶诶诶....她怎么又走了...”伍千山生气又无奈。正欲抬腿接着跟，钟熠开口：

　　“你穿着拖鞋，在这儿等着吧，我去把她带回来。”

　　“诶...你”伍千山还没说完，钟熠已经快步走远。

　　罢了罢了，让他们走去吧，累死我了。伍千山心累又身累，掏出手机给钟熠发了条消息：我去前面的便利店等你们。

　　伍皛皛飞快走着，边走边想：就不考编，死也不考编；明天就搬出去，再也不在这个家待了；凭什么看不起她，有编制了不起吗，不就是......

　　手臂突然被拽住，伍皛皛身子一滞。

　　“伍皛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切断她的纷乱思绪。

　　伍皛皛回头，是钟熠。

　　钟熠蹙着眉，神情略带严肃。刚刚的疾走，让他身体温度微微升高，一双黑眸似比平时更晶亮了几分，愈发清透，直白明确地传递出担忧。

　　“别走了皛皛，你的脚磨破了。”

　　伍皛皛略微一愣，低头去瞧自己穿着拖鞋的光脚，发现双脚内侧已被磨出红印破皮，这才后知后觉地有痛感。

　　看着磨破皮的红印，不知怎地，泪水再次模糊眼睛，啪嗒一下砸在脚背上。飞快甩开钟熠的手，又想扭头就走，不料手臂再次被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