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请让我谈恋爱！》深红不坠

3、第三章

　　5.
　　明佑一是一个很能憋住心事的人。但是有时候，心事憋得太久，人就会生病。这种时候，夏也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什么？”夏也指着明佑一大声控诉，“在我去planet-3出差的这两年，你居然偷偷谈了个女朋友！你他妈的，你都不发短信告诉我吗？”

　　明佑一想了想，认真地纠正他，“也不一定是女朋友。”

　　夏也:“啊？”

　　明佑一解释说:“是上载意识已经五年的新人类。”

　　夏也:“啊？”

　　新人类。

　　大概是近十年忽然兴起的名词。由planet-9知名财团，辛普森智能科技推出的一种，将人类的意识形态转化为数据，上载至数字神庙内的数据洪流中，而后又下载至人造身体的全新生命形态。

　　他们是脱胎自人类，却又并未脱离人类思想的新群体。他们并不主导人类社会的进化，但他们平等而迅速地传递所有进化。也许比起新人类，新兴的他们更愿意称自己为——继承者。

　　“所以，你都没有见过这位新人类吗？连互发照片也没有？”夏也问明佑一，“维持频繁的联络超过两年，你甚至都不了解这位的任何基本信息？对方也没有问过你的吗？”

　　明佑一顿了一下，说:“我正要去见。”

　　既然要去和网友见面，就要好好准备一番。

　　清一色的太空港制服是不能穿了（明佑一只有这些）。在夏也的陪伴下，他们去了一家夏也强烈推荐，非常受时下年轻人欢迎，以平价和高质量著称的线下成衣零售店。

　　年轻。夏也说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但什么是年轻？

　　明佑一其实对此完全没有概念。

　　像他这样，已经属于非自然人培育产业后期的产品，都经过相当精密的基因编辑。他们在生命的前八十年里身体会非常强壮，很难生病，不会显出丝毫老态，只用休息很短的时间就能保持充沛的体力投入工作——他们的人生是经过精密计算的机器，是积累资本的副产品。所以对于他们而言，年龄是很模糊的东西。

　　但是从恩克拉多斯太空港下来的这几年里，明佑一到底互联网冲浪了一段时间，所以他对于挑选第一次约会时穿的衣服，也算是有了一些自己的见地。

　　于是，为了了解现在的人们更喜欢什么，每天都会抽出固定时间刷短视频网站，搜索关键词受欢迎的男人，以至于整个短视频网站大数据都是擦边男的明佑一越过了夏也，以及夏也正在挑选的，看起来全是些打版硬朗的衬衫和西装外套的分区，来到了更靠里的地方。

　　“这件。”他指着一件一低头就能通过敞开的领口看到腹肌，袖口处隐隐发光，像是撒了一把碎掉的星星进去的黑色针织毛衣。
　　然后在夏也瞪大眼睛，嘴巴张大到能塞进去一个甜瓜的时间里，他又选了一件故意做旧，在两边存在不规则色块和破坏痕迹的牛仔裤。一种能把臀部和大腿线条勾勒的很漂亮的款式。

　　“我需要一双短靴。”明佑一接着对导购人员说。

　　不止如此。明佑一还需要一个定制造型师。一种在这个注重个性的时代，已经攀升至全星系收入排行榜前十的职业。

　　明佑一找得是整个planet-X最好的那家工作室。但一开始，他提前一个月投递预约函也没有等到结果——有社交平台的用户们发言，他们会筛选服务对象，只接特定的人群——明佑一已经准备放弃，直到社交恐怖分子夏也跑去私聊对方首席定制造型师的社交平台账号。

　　“搞定。”夏也说。

　　“但是对方有一个要求。”夏也接着说，“他希望在定制造型完成后，能给你拍一张照片。”

　　这就是夏也能促成这次交易的条件。
　　阿多尼斯Ⅻ型。超级稀有品。理解的。

　　明佑一点了点头，问:“脱多少？”

　　夏也先是目瞪口呆，而后咬牙切齿地飞身给了他一脚:“你在说什么屁话？我是你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我能害你？他要是敢提这种要求，我他妈第一个冲上去，给他来一个如意神剑，一刀两断！”

　　明佑一说:“加钱，就可以。”

　　夏也瞪大眼睛，诚惶诚恐:“你真的变了……哥，你是真的变了。你都会开玩笑了。你让我感觉好陌生。”

　　明佑一笑笑，垂眸看着他。一绺黑发落在他的眼前，半遮半掩住琥珀色的眼睛，就像个糖浆似的谜。

　　接待明佑一的首席定制造型师是一位自然人。他这时选择了男性作为自己的个人信息登记性别，选择了三十岁左右成年男性的外表作为自己示人的形象。从他的从业时间来看，他的真实年龄至少已经超过七十，但发达的生物科技赋予了所有人保留激情的魔力。
　　在这个时代，你可以是任何人。

　　“我是Z。”他向明佑一伸出手。还没等明佑一将手腕抬到与他的右手齐平的高度，就肩膀迅速下沉，先一步握住了明佑一的左手。

　　“你就是那位阿多尼斯Ⅻ型。”Z肯定。

　　“我是明佑一。”明佑一说，“我发过来的预约信息里有我的名字。”

　　Z笑盈盈地看着他，两片涂有银色眼影的睫毛对剪了几次，蛾子翅膀似的，像是每一次扑闪都有能使人致幻的鳞粉落下。

　　“好的，明佑一。”Z说。他的眼睛弯成了非常具有亲和力的月牙型。

　　夏野写:
　　你想要有人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自己。

　　Z用他冰凉干燥的手指抬起明佑一的下巴，全神贯注地观察了他大概一分钟，忽然扔掉了握在另一只手里的粉饼。
　　“宝贝。”他用两只手捧起明佑一的脸，语气盎然，神魂颠倒地说，“你像个艺术品。”

　　夏野写:
　　性感只是自我的一部分，和性本身毫无关系。
　　你可以做到那种被人们所定义的性感，我知道，但那从来不是你的目标。

　　Z把明佑一有些过长的头发捏在手里，束在颈后，用一根金色的绸带扎起来。这位阿多尼斯Ⅻ型的头发有些自来卷，束不住的部分会软软地落下来，用定型的喷雾抹一下，垂在脸颊周围，就像拢住明月的浓云。

　　他在明佑一的右眼角画了一片蝴蝶的翅膀，是夜明珠蓝闪蝶一样的颜色。迎着光看时，它几乎就是鲜活的，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捏住，将鳞粉颤颤巍巍地抖落在你指尖。
　　等到在背光的暗处看时，它又会收敛艳色黯去，化为一道隐隐垂落在眼底的发亮旧伤。

　　最后，Z说:“宝贝，我需要你张开一下嘴唇。”

　　明佑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僵硬地照做。Z先是用凉凉的指肚描摹了一下他的唇线，既是在熟悉它的形状，也是在为创作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打版。接着，他蘸取了釉彩往上面一划，原本偏淡色的嘴唇上便掉了一道晚霞。

　　当然是美的。更是性感的。

　　Z向明佑一提议:“我这里有更适合你的衣服可以借给你。”

　　明佑一看着他认真地说:“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按照约定，Z会给明佑一拍一张照片。

　　他让明佑一坐在一张椅子上，不能正坐，要懒散，要闲适。他让明佑一的身体后仰，完全靠住椅背，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小腿微微抬高，跷起穿着短靴的脚。

　　这还不够。
　　Z的目光游掠过明佑一被黑色线衣包裹住的肩膀，向下，在若隐若现的腰腹肌群之间停顿。不过稍许之后，又继续催赶着视线奔走，向被长裤包裹，明是明，暗是暗的更深处。
　　最不方便展示，却偏偏让人最想展示的更深处。

　　或许是在某个电光火石之际，他注意到了明佑一瞥向镜头外的眼睛。
　　这位阿多尼斯Ⅻ型的眼神慵懒，平静，看起来既不嘲讽也不批判，仅有一种俾睨一切的不在意。

　　“等等。”Z忽然说。
　　他走了出去，然后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条卷起来的马鞭回来，鞭身用黑金交织的线缠绕组成，鞭头和鞭柄乌黑发亮。

　　“非常适合现在的你。”Z说。

　　他把马鞭交给明佑一，顺便躬下身，将明佑一更靠近镜头的一束头发拨弄了一下，又拨弄了一下，使它们微微散开，呈现出略微放浪的凌乱。

　　“完美。”Z说，“你简直让我着迷。”
　　他沉下身体，半跪在深灰色的地毯上，像个旧时代的绅士一样亲吻了一下明佑一的手背。

　　现在。看过来。
　　给世界一个充满欲望的眼神。

　　我被定格在画框里的阿多尼斯Ⅻ型。
　　我无比沉默的稀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