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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父子仇雠披犀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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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畜生,还不跪下?”
李良珂想到江幽轩和薇儿,他们若吃不上饭铁定挺不住的,只得跪了。
婆婆乐着,这招果真有效,那日见他替江幽轩挨罚就知这人的软肋了,看来以后都得这样要挟他。
“行,你肯乖乖受罚,自然无人受你连累,他们的饭食也不会少。”
她丝毫不担忧不忌惮,果然等来了这人应下。
李良珂这次只能认怂了,想着那丫头再饿一定会没命的,纪言想逼他答应那事,也一定不会真要了他的命。
竹棍挥舞,背上传来剧痛。
唔,好痛,他小看这胖子了,看来真是恨透了他,用了全身的力。
纪言不会要了他的命,可这胖子一定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江幽轩闭着眼捂着耳朵,几个混混觉得这场景真是赏心悦目。
突然,飞来一个石子,弹在胖子一只眼,胖子吃痛,大叫。
混混们立即上去了,焦急问:“怎么了老大?”
婆婆四处望着,也没见着人影。
又一颗石子飞来,弹在婆婆腰上。
“哎呦,我的腰……”一声凄厉的惨叫,婆婆趴在地上,半天起身,满脸惊恐,看来这小白脸来历不简单,有人想为难他,也有人想保他,自己收了那些银子,是踏入浑水沟了!
“小畜生,今日便放过你,剩下先记着!”婆婆捂着腰立即走了。
混混们扶着惨叫的胖子也连忙跑了。
江幽轩等人走远了才敢爬过来。
“良珂?良珂你怎么样了?”
李良珂扶着柱子起身,“没事。”
江幽轩听他出气多进气少,赶忙过来扶着他,哭道:“那婆婆心眼也忒歪了,她莫不是收了胖子什么好处吧?”
李良珂四顾周围,问:“薇儿呢?”
江幽轩道:“薇儿早跑了,你还担心她?”
李良珂咯咯笑了两声,笑得伤口疼才停下,说:“那丫头还算精明。”
他背上伤口未愈又添新伤,冷汗淋漓,脸色越发惨白,干涸的喉咙咽了咽,道:“你先回去吧,拖着我定要迟到,又要扣饭食了。”
“可、可是,我怎么好放下你一个人?”江幽轩哭着说,李良珂救了他好几次,这次若不是为了他也不会蹚浑水又挨了打,他这样走是不是不太仗义?
李良珂挂上一丝笑来,道:“你快些回去,留我一个馒头就行,若是咱俩都被扣了饭食,我岂不是连馒头都没了?”
江幽轩才想到这个,觉得实在有理,可又放心不下,道:“那你当心些。”
李良珂待人走远,朝高处喊去:“出来吧。”
树枝摇动,丛林婆娑,树后边若隐若现出一个身影来,未移两步,看来是一直待在这树后的。
“找我什么事?”李良珂问:“才三日,泾都又出事了?”
半晌,还是静默。
李良珂瞧去,怎么回事?来了也不说话?
“啧啧”,半久才传来这样一声,澹台修道:“李良珂,你也有今天?”
又是这句。
“你特意跑来,就是来笑话我的?”
“我可没笑话你”,澹台修又朝他移了几步,道:“我是说你能不能长点心,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事办得不好,我都不忍心训斥你了。”
李良珂瞅着他,“听你这话,我又做错了何事?”近日明明都没啥任务的,难道是他又忘了?
澹台修道:“你没做错事,是我错了,错以为你是顶尖的聪明,看来还是太嫩了,也不怪你,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你还是太年轻。”
“你拐弯抹角的我可走了。”李良珂神色厌烦,作势要走。
澹台修便问:“姓纪的让你跟着他,你为什么拒绝?”
李良珂想都不想,道:“他心术不正,如何能跟?”才说完他才想到,问:“你是让我假意跟着他,好精打细算、步步为营?”
澹台修面露邪笑,“这招你不是最擅长吗?你别忘了,延昭老儿都被你耍得团团转,区区纪言你还怕拿不准?更何况,还能……少吃些苦不是?”
他说最后一句时眼中竟含着柔情。
李良珂掐了掐手心,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这还真不同,纪言哪是常人能比的,就算是当今陛下,恐怕也是他棋盘上的一子吧。”
他只见澹台修从腰间掏出一个袋子,扔过来。
“给。”
“什么?”李良珂接过,打开,里头装的事肉饼包子,还有点心干粮,还有一小瓶子。
哎呦,真有良心,他心道。
“这是什么?”他拿出瓶子问。
澹台修侧过身去,说:“方才那姓江的不是与你还挺合得来的,你够不着背,让他帮你涂一涂。”
李良珂愣愣地看着他,这冷漠的长史怎么会关心人了?
“多谢。”
“嗯。”澹台修颔着首,离去时又道了句:“韩彦轩谋反逼宫了。”
“啊!”李良珂手中袋子差点掉了,“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澹台修木木呆呆地用余光瞥着他,“早说你当如何?”
“我……”好吧,他什么都做不了,还自身难保。
两日前。
轻纱般的雨丝笼罩天地,擎天阙外青萝玉带晕开一圈涟漪,直逼深色宫殿红得似血,金黄的琉璃瓦重檐殿顶,在灰蒙蒙的雨天下也暗淡了不少。
延昭帝坐于金漆雕龙宝座,看金麟金甲大开杀戒,楼阁池水染上血腥,愈发浓重,直向殿内铺天盖地地弥漫来。
整整一日,直至深夜,刀剑声戛然而止,黑夜下沉淀出蹭亮的光,落雨骤停,这场宫变,停在寂静的夜与寂静的雨中,再无力碰擦出腥风血雨。
它失败了。
延昭帝眼底一片潮红,带着炎炎怒火吼道:“带上来!”
几人牢牢押着金甲的韩彦轩,满面血迹,五花大绑,跪在殿中央。
“抬起头来!”
这个他栽培了半辈子的儿子,就算知道非自己亲骨肉也想着任用的人,竟在他生辰这□□宫造反……
韩彦轩微微抬首,台上怒火滔天的人不知何时生出的白发,手中拿着帕子,掩面咳嗽,地上一片狼藉,是被掀推的银器和奏本。
“你这逆子,枉朕苦心教导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行臣子本分?”
韩彦轩几缕发丝散开,挂着血的嘴角赫然一笑,“非逆子,乃贼子,人人道我废太子,怎么,陛下还未告知天下我的身世?这韩氏血统我尝了这么些年,其中滋味不过如此,何以眷念难舍?”
延昭帝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你心中若真如此想,又如何能有今日场景?你与朕刀剑相向,不过是心中郁结难以消退,这么多日还不得认清现状,不是眷念难舍,是痴狂疯癫!”
韩彦轩仰面大笑,正应了最后四字。
一夜之间家已不家、至亲背叛、百姓唾弃,这任何人得以坦然接受?他难道不该疯?他为什么不能疯?
“你可知,朕几日前还在商酌重新任用你高位,想着封你何种职务,你怎可这般无情?朕与你是无血缘,可也当了多年父子,今日这战,朕若败了便是日暮穷途,你就这么一点旧情都不念及?”延昭帝眼底红色愈浓。
“念旧情?”韩彦轩又哭又笑着,“什么旧情?谢你把养我这么大,不露半点风声,让我心系百姓认定自己是储君,再轻描淡写地在天下人面前将一切说破,让我心系多年的百姓嘲我讽我的旧情?好个旧情,到底是念及几分才算对得起?”他说完仰面大笑起来,停下时眼中潮湿,红血丝泛滥,很快流出晶莹的液体。
他被关了这么多日,也被折磨了这么多日。
延昭帝看着台下人,心口抽痛,“难道那是朕想看到的?朕何尝不想看我一手栽培的太子登龙漆宝座、平治天下?朕又哪里比你多好受半刻?朕也能发疯?朕的天下怎么办?朕的黎民百姓怎么办?”台下人虽不是他亲生的,但他确实拿他当亲生儿子看待多年。
他挥着袖子踱着步骂道:“交于你这个疯子?要朕怎么去见先帝?要百年后世人怎么评价朕?”
韩彦轩瘫坐地上,狼狈不堪,确实像个疯子。
延昭帝噙着泪,又凝视了台下人须臾,悔恨交加道:“只怪朕看错了人,错信了你们母子,错将一片真心付水流!”
“来人!”他狠厉地喊去:“将这逆臣贼子押去梓云宫,非死不得出!”
***
江幽轩几日没见着李良珂,心急如焚,四处打听,才终于套出他被关在阴晦屋的消息。
阴晦屋是亵畩庭中关押不服管教者的地方,大多都是初来的富家子弟,吃不惯苦干不了活儿,难以习惯这里的生活环境就被关了进去,里头黑黯阴冷,污秽和老鼠横生,李良珂初来就安守本分毫无懈怠,他最怕脏怕黑,怎么会被关进那地方?
“良珂?良珂?”他趁没人在门外敲着门。
半晌,屋内才有了动静,在低处传来微弱的声音:“江兄……”
江幽轩蹲下来,心急问:“你在里面怎么样了?他们说这屋子湿气重,你别趴在地上,你起来。”
里头人的力气极弱,勉强吐些字来,却是如何也爬不起的。
“良珂?良珂你怎么了?”江幽轩拍着门,“良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