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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狸太子坠入凡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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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彦轩跌落一侧,“怎么可能?”
他爬起来大喊:“不可能,这水一定被动过手脚!”
那信纸中的话如吟在耳畔,刘皇后与贴身侍卫卢卿之朝夕相处,暗生情愫,死前心觉愧对皇家,留此遗诏,秘密藏于纪梅卢三家之手。
为何要留这遗诏?刘皇后又怎么知晓会有一日将这弥天大罪昭告天下,会有一日给这一国储君带来灭顶之灾?
韩彦轩又跪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事,是噩梦吧……
“父皇明鉴,儿臣若非皇室血统,岂能在皇家生活数十年,儿臣对天发誓,若不是父皇的亲儿子,儿臣宁愿五雷轰顶、天打雷劈!”
他磕起头,延昭帝望这跪地一片臣子,只觉颜面尽失。
“来人,将废太子送去擎天阙,严加看管!”
韩彦轩头昏目眩,险些昏厥。
“陛下!”李良珂伏首,“求陛下三思!”
“证据确凿,还怎么三思?”延昭帝眼眶眦咧,红得渗血。
“陛下”,韩昕道:“此事事关重大,太过巧合,诸多不合理之处,还需彻查!”
淳于冰道:“陛下,太子乃国之根本,区区一碗水太过草率,当需彻查啊!”
众人皆道:“求陛下三思!”
此时,又一小将奔来,“报——”
“又出了什么事?”延昭帝雷霆大怒,“呈上来!”
高新立即呈来,延昭帝未接,吼道:“直接念!”
高新摊开文书,手抖得厉害,“急报,太傅卢师离倒戈反叛,苏林夜将军兵败北撤,我军伤亡惨重,辅州岌岌可危!”
延昭帝踉跄了一跤,高新立即搀扶。
浑浑噩噩的韩彦轩醒了般,“你说太傅什么?”
太傅倒戈反叛!太傅造反了!
众人吸了一鼻子凉气,唯有那吏部尚书一人清楚,这是澹台修一手做的局,为亲王府精心打造,却在他的扰乱下为卢师离做了嫁衣,卢师离先前迫使他与纪家结仇抗衡,那时想不通为何,如今看来,原来一切都是为了韩彦轩,他早就知道韩彦轩的身世,韩彦轩一旦登基,他卢家就是天潢贵胄,他的把柄握在纪池渊手中,朝廷又被他这个吏部尚书遮了半边天,他让两家鹬蚌相争,实为韩彦轩即位治国扫除障碍。
所以,卢师离怎么可能反?卢师离又为什么要反?
李良珂呼吸急促,这计也成了,他与卢家的仇也报了,只是也太不合时宜了!
挑在这个时候,往皇帝老儿火上浇油,这一心为民的太子怕是保不住了!
“不、不可能!”韩彦轩疯了般,“太傅不可能倒戈!”
高台上延昭帝突然抚掌大笑,“好啊,真是好啊!卢家二十年前造皇家的孽,二十年后在皇家最危难时刻临阵倒戈,好啊!朕早该将卢家赶尽杀绝,养了这么一群白眼狼,早该杀了!”
韩彦轩颓然瘫坐,心如刀绞不及,听台上人冷呵:“来人,将废太子押至擎天阙,严加看管!”
“陛下息怒!陛下三思!”
诸臣叩首的叩首,求情的求情,唯有李良珂失了魂般跪坐在地,一声不响。
这泾都城翻天覆地了,比司马氏一夜倾覆更为壮观。
李良珂卧在榻上,睡不着,合不上眼,合眼便是狰狞不堪的画面,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舒眉。
凝薇见着忧心,端着燕窝粥进来,没一会儿就被遣退,但刚出去就又进来了。
“大人”,凝薇道:“适才来报,长史来了。”
韩昕快马加鞭到了东宫,宫女仆从在低头乱窜,侍卫来来往往搬着东西,里头一片狼藉中,韩彦轩摊在地上,发丝凌乱,仅这半日,他变得疯疯癫癫、精神失常,手中握着太子玺,不知在看什么。
“殿下。”
韩昕蹲下,在韩彦轩身前,理着他的发丝。
韩彦轩未抬头,口中喃喃念着:“他们为什么要害我?太傅又为什么要谋反?”
韩昕垂首,一言难发。
半久,“哈哈哈哈……”是一阵凄厉的笑,只听呜呜咽咽的声音:“好一个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我韩彦轩勤政为国,自问从未对不起大郑,父皇为什么不信我?百姓为什么不信我?”
“殿下”,韩昕轻声说:“百姓没有不相信你,您是大郑的好殿下,世人都知道,会昭雪的……”这是慰问人的话,那碗清水谁都未曾做过手脚,这事毫无回寰的余地。
“真的吗?”韩彦轩噙着泪,突然静了下来。
他太子位坐了这么多年,谁曾告诉过他有朝一日会这样揭破他的身份,告诉他其实是个假太子?
“是。”韩昕低声应着,心口却刺痛无比,延昭帝与韩彦轩这么多年的父子情,竟是不念及一丝旧情,在国家重要关头毫不犹豫地将他囚于一方。
***
尚书府后院,澹台修正在饮茶转悠,见着玉面就问:“听说宫里出大事了,这郑国的太子被废了?”
“你都知道了?”李良珂关上门。
澹台修看他一派淡定又灰蒙蒙的样子,问:“此等喜事,你瞧着怎么不高兴?”
“没有”,李良珂说:“只是感叹消息灵通、不胫而走。”
“不好吗?”澹台修坐下,摩砂着骨扳指道:“如今这弹丸小国值得花精力的人越来越少了,密令是时候该采取措施了,除去卢师离一事可谓计出万全,亲王府的事拖了这么久,可想出金石之策了?”
李良珂顿了顿,道:“暂无。”
“嗯?”澹台修抬眸,凝视他,像在盯一只是否会露尾巴的狐狸。
“你该不会是心软了吧?你与亲王府有何渊源?你一再拖延,很难不让我生疑。”
李良珂只说:“再过一阵吧,储君都没了,这小国还能蹦出什么水花来。”
澹台修道:“你若是不便动手,我来。”
李良珂沉声:“亲王府还有用处,目前还不能动。”
“什么用处?”
李良珂思索良久,整理近日端倪的丝线,道:“留着对付操纵国运者,那背后之人可是将外头窥得明明白白,我们却连他的一丝头绪都摸不着,他今日能除了一国储君,明日也能除了我这两部尚书,他手中握着的丝线,小至缝补褴褛,大至操纵经纬,不可等闲视之。”
澹台修慢条斯理地酌着茶,倏忽一笑,道:“你心思缜密,只是郑国大势已去,当下三国势力均衡,难不成是楚国派了人来?”
李良珂摇头,“这谁能摸得清楚,那人好似藏得深,却给我一种熟悉的作风,只是……”只是卢家倒了,梅家灭了,薛家也爬不起来了,又会是何方神圣?
“那你有何打算?”澹台修道:“半点线索都摸不着,亲王府又留着不动,楚国还在暗地里搞些小动作,拖久了于大祈又有什么好处?”
李良珂翻腾茶壶盖,说:“楚国暗戳戳搞些什么我不管,可若是他家派了人来,那就等着看咱们费尽心血所得的成果被生生窃取?不明就里的事可赌不得。”
澹台修问:“所以依你的意思,当务之急是揪出那个人?”
“是”,李良珂道:“那人偷取木匣,伪装成战报,拖郑国太子下水,对皇室动手,无论是出于各为其国、还是家族恩怨,这事都不简单,只怕才是个开始,他掌握着什么、要做什么都不得而知,不过一旦行动起来,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澹台修咬牙,急切地愤恨道:“那露出马脚又要等到什么时候?若不是楚国人,咱们可就亏大了!”
李良珂眉心一蹙,眼底黯然,“长史可是信不过我?”
澹台修瞳色冷淡,一层火焰闪烁了几下,道:“你屡次三番改变计划,叫我怎么信得过?密令的事一拖再拖,我替你向上头瞒了这么久,你仍是迟迟不做行动,你说得句句在理,坏人都让我当了去,可如果到底不是你做的不够好,怎么会出了这么多岔子,让那亲王府逃过一次又一次?”
李良珂自知疏职,也知晓逃不过责罚,起身至门口看向周围,没见着凝薇才安了心,关上门,端正地跪好,道:“请长史责罚。”
澹台修执着鞭子,“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拖延。”就当这次责罚换来了这次拖延。
他至李良珂身后,踱步了片刻便挥斥冷风,甩起长鞭。
李良珂身子骨本就弱,没挨几下就虚汗淋漓,脸色更是惨白得吓人,虽拼命强忍着,可这次罚得数目比以往多得多,挨过五十下后再也扛不住,意识消散,倒在了地上。
澹台修看见桌上的茶盏,没做多想便掀了盖一把泼上玉面,又用脚拨了拨,玉面这才醒来,咳嗽了几声。
“跪好了,你若用这个姿势受罚,鞭子落到哪儿可说不准。”澹台修好心提醒着说。
李良珂意识模糊,扶着桌角好半天爬起来跪好,双手扶在桌子边上以做支撑。
“还剩五十下,好好受着!”
澹台修双手握着鞭子高举在半空,划过冷飕飕的空气,继续用力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