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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分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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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真书与宁不令一起待在长赢峰两个多月时间,彼此已然熟悉得很,纵然未曾有过言语交流。
正坐在屋顶,抿了口酸甜果酒,抬头望月的谢真书,瞥了眼白衣少年,随手丢给了对方一只黄皮酒葫芦。
接过酒葫芦,宁不令拧开壶塞轻轻一闻,登时略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反手扔回来一只青玉酒壶。
“萧元微”此人藏有一批极珍贵的“仙月酒”,谢真书自是知道的,且曾与对方一同喝过几次。
是以,青玉酒壶刚一入手,谢真书便眼睛一亮,立时就将其给收入储物袋里,转手再次向对方扔去一只黄皮酒葫芦。
“……”默默地瞥了眼这贪得无厌的家伙,宁不令没理他,自顾自地盘腿而坐,抬眼看起了头顶明月。
若是放在两个多月前,谢真书此刻少说也要开口调'戏这人几句。
但已经沉默了两个多月的他,此刻却是没这个心情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边喝着酒,默不作声地望着夜空明月。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谢真书渐渐有了醉意时,一片乌云不解风情地遮住了清冷月辉。
“准备去哪?”从夜空收回目光的宁不令,开口问道。
谢真书没说话,只是垂眸打量起了这座崭新的小镇。
——自从穿越而来,如同孤魂野鬼般的他,在这里收获了无数快乐,却也遭遇了平生难以释怀的悲痛。
沉默许久,谢真书忽然轻笑了一声道:“大人的事,小屁孩少掺和。”
“……?”一脸茫然地转目看了谢真书好半晌,宁不令这才反应过来。
和这百余岁的老鬼相比,他这具自称刚满三十岁的化身,的确是个小屁孩!
一时间,脸色阴晴不定的宁不令,突然想起了自己那颇为碎嘴的师父陆鹤衣。
此刻,他的心中,忍不住再次生出了将这家伙给抓回仙都派,送给那老头解闷的心思。
盯着这一脸装模作样的家伙片刻,谢真书轻哼了声,道:“可想报仇?”
“报仇?”谢真书略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惊诧道,“有什么仇可报的?”
“……是吗?”宁不令抿了口酒,略有些不咸不淡地道。
“当然!”谢真书点了点头,伸着懒腰,站死了身子,继而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堆白玉阵符。
旋即,随着数十枚玉符飞散四周并融入虚空,漆黑的镇子里,突然亮起了点点灯火,以及响起了扑面而来的嘈杂人声!
“他们,可都在呢!”谢真书微微眯着眼睛,轻笑道。
怔怔失神地望着这一幕,宁不令也跟着轻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人隐藏的如此之深,竟真是他的同道中人!
但笑着笑着,宁不令却是突然收敛了笑容。
当他有了将这世间重新归还给普通凡人的心愿时,他丢掉了人性,成了一名真正的修道者。
——唯有成为冷血无情的真正的修道者,他才能举起让这世间无仙之剑!
否则,他无法狠心对那些从未祸害过普通凡人的修道者下手。
是以,从那以后,在他心中,凡人只是“凡人”二字罢了。
简而言之,这些凡人到底是真人,亦或是阵法幻影,于他而言,没有半点区别。
但,他的这位道侣真的是也有如此心态吗?
似乎是的。
可这人的人性,却在。
所以,毫无疑问,这人已然疯了!
想到这里,宁不令默不作声地消失在了幽幽夜色里。
对此,谢真书倒也不在意,笑吟吟地就纵身一跳,落在了有仙楼的门前。
卷起稍显宽大的袍袖,谢真书便一蹦一跳地钻进了酒楼大堂,一副自来熟地大声嚷嚷道:“小二,上酒上菜,上好酒好菜!”
于是,曾在真正的康居镇上出现过的一幕,在此处再次上演了。
……
当谢真书独自一人于这镇子上闹累了时,一袭白衣的宁不令,已然去而复返。
而有仙楼门前的大道上,则是赫然多了一群伤痕累累的修道者。
抬眼望着这群被束缚着手脚、塞住嘴巴的数十个修道者,谢真书不由得一脸疑惑地转目看向站在一旁的白衣少年。
宁不令也不多言,淡笑间,抬手就是一剑,瞬间斩杀了其中一人!
接着,宁不令便又抬手将沾着殷红鲜血的长剑递向谢真书。
谢真书并没有接剑,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不喜亲自动手?”见状,宁不令略有些惊诧地瞥了他一眼。
还未曾修行无情剑道前,一旦心有不乐,他便会下山抓几个修道者,杀着玩解闷。
因自觉谢真书乃是他的同道中人,他便以为这人应当也喜欢这项“娱乐”活动。
却没想到,这人竟然似乎不喜欢亲自动手。
若是如此的话,那乐趣岂不是少了一大半?
不过,宁不令虽觉得有些遗憾,对此却也不太在意,自顾自地抬手杀起了那些修道者。
每杀一人,他便转目看向谢真书。
但杀着杀着,他渐渐拧起了眉头。
——他这道侣的脸上,至今未见半点笑意。
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宁不令抬脚来到了那群修道者面前。
垂眸看了眼自己的一袭白衣,宁不令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多久,在他的一番剥皮拆肉下,其中一位修道者,赫然只剩得一具惨白的骨架!
而直到此时,陷入呆滞中的谢真书,这才回过神来,铁青着脸直奔白衣染血的宁不令而去。
宁不令正在饶有兴趣地敲击着那具白骨,察觉到谢真书的到来,不禁微微勾起了嘴角。
谁知,谢真书刚停下脚步,竟是对着他破口大骂道:“疯子!”
话音刚落,毫无防备的宁不令,便被谢真书一脚给踢到了十多丈远外。
当宁不令一脸茫然惊愕地站起身时,发现仅剩的几名修道者已被谢真书给解开了手脚的束缚。
见状,眯起双眼的宁不令,抬手就是一道剑炁斩出。
待那几名修道者失去声息后,宁不令深深吐了口气。
怎么也没想到,他堂堂戮魄天尊宁不令,竟然成一个疯子口中的疯子,着实有些好笑,简直就是……
“不可理喻!”目光冰冷地盯着胸口起伏不定的谢真书,宁不令冷哼道。
这人,的确是他的同道中人。
但很可惜,显然并不完美,盖因为这人仍然保留着人性!
竟然会对这群不知祸害了多少凡人的恶徒心生怜悯,若是遇到从未祸害凡人的修道者,这人到时岂能狠下心来?
——果然,与疯子为伍,难成大事!
不过,没关系。
他宁不令,迟早会亲手将这疯子改造成一个符合他心意的完美道侣!
这般想着,自觉自己十分淡定,但心中颇为恼火的宁不令,再次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踏入了幽幽夜色里。
……
不到半个时辰,重新换了一袭白衣的宁不令,却是又独自一人回到了康居镇前。
抬眼看了看已然再次陷入一派漆黑、死寂的康居镇,宁不令撇了撇嘴,继而抬脚来到不远处新起的数十座坟茔前。
片刻后,一袭白衣的宁不令头也不回地再次离去,只留下一堆四散各处的尸体。
此刻,刚捡回七情六欲的宁不令,显然并未意识到,他其实一直保留着一丝人性。
否则的话,他今晚不会只抓来那些作恶多端的修道者,更不会如此“无理取闹”地让这些人暴尸野外。
所以,谢真书并没有说错,这人是个疯子,且已孤独一人疯了多年,疯到已然不记得,那些化身的性情皆都来自于曾经刚疯了的他!
如今的他,自觉是在遵循化身的性情行事,实则不过是因受了命中注定的道侣的影响,在一点一点地寻回自我而已。
——寻回那个他的师父陆鹤衣从不对其碎嘴,恨不得将其捧在手心里的宁不令。
而非如今这个时常大逆不道地想将自己的碎嘴师父关进地牢的宁不令,更不是这个以杀人为乐的疯子宁不令!
……
与此同时,昏暗夜色里,骑着青色怪马,奔行于杂草丛生的大道上的谢真书,目不转睛地捧着一座巴掌大小的微型小镇。
阳光明媚的微型小镇里,一袭深青色道袍的“谢真书”,正与几个小孩坐在街道旁,津津有味地啃着糖葫芦。
很显然,故意将宁不令有了命中注定的道侣的消息透露给他的陆鹤衣,无疑是要失望了。
——时刻通过合欢道在影响着宁不令的,同样是个疯子,且实则比宁不令还要疯得厉害!
起码,宁不令能分得清真人与阵法幻影地区别。
但宁不令的这命中注定的道侣,却是分不清。或者说,压根就不愿意去分得清。
准确地说,在这人的心中,真人与阵法幻影压根就没有半点的区别。
毕竟,于他这流浪异域他乡的孤魂野鬼而言,所谓的真人,也不过只是书中的纸片人罢了,与阵法幻影何异?